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住在乡下小镇的一栋二层小楼里。我要接母亲进城和我一起住，母亲不同意，她说住惯了乡下小镇，不习惯县城的噪杂。好在县城离小镇也不远，我隔不了一两个月就要回母亲那儿住两天。
这天我又回小镇看母亲，恰巧碰到了我小学时的一个女同学小柳，她刚刚在小镇找了一份开出租车的工作。由于公司不提供住房，她必须自己租房住，让我帮她找一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我马上想到了我家的房子，母亲平时一个人总住在一楼，二楼干脆空着，何不把二楼租给小柳，一来可以让小柳帮助照看一下母亲，二来也帮助了小柳，使她有了一个落脚之地。
小柳喜欢，母亲也同意。于是小柳就租住到了我家里。
国庆节单位放了七天假，我又回家看母亲，我可以陪母亲住一个周了。晚上，母亲睡得早，八点多钟就上床睡觉了，我睡不着就在房间看电视。11点钟的时候，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我知道一定是小柳回来了。果然，接着就是皮鞋上楼的“咚咚”声，在这“咚咚”声里，母亲醒了，母亲自言自语：“是小柳回来了。”
我问母亲：“她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回吗？”母亲说：“是的。”
在我和母亲说话的当儿，楼上又传来了“咚咚咚咚”的声音，听那节奏，好像是小柳在跳健身舞。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才渐渐归于安静。这时我也陪母亲睡觉了。我在城里习惯过夜生活，养成了不到12点睡不着的习惯。我躺在床上看书，母亲陪着我说话，母亲说她晚上睡觉中途被吵醒后，要到凌晨两点多钟才能睡着。
第二天，我瞒着母亲找到小柳，我告诉小柳说：“你晚上回家时，请脚步放轻一点，上楼后不要弄出很大的动静，因为我妈被吵醒后，会失眠的。”
小柳连声说着对不起，并向我保证；“从今天晚上起，一定轻轻的，轻轻的。”
晚上，母亲同样八点钟入睡，11点时我听见很轻很轻的开门声，我知道小柳回来了。小柳从进门到上楼果然轻手轻脚，没弄出半点响声。我以为母亲这次可以不受任何侵扰地睡到自然醒来，可是还没三分钟母亲竟然突然惊醒，坐了起来，母亲问我：“小柳呢？小柳怎么还没回？”
我说：“早回了。”母亲问：“怎么没听见她的脚步声？”我没向母亲说实话，我说：“可能是她怕声音太大，影响我们吧。”母亲不相信，她要起床上楼去看看，我按住了母亲，说：“小柳的确是回来了，我刚才亲眼看见她回的。”母亲这才拍拍胸口，长嘘了一口气后，重新躺下了。
可是，一直到凌晨两点母亲还没有睡着，这个晚上母亲失眠了。
其后，接着两天晚上，母亲都是在11点钟突然醒后，就没再合眼。
我问母亲：“以前，小柳上楼的声音影响了你的睡眠，现在安静了，你怎么还睡不着呢？”
母亲说：“女儿啊，你不知道，小柳一个女孩子开出租很不容易的，我每晚都担心她的安全啊，没听见她的回家的声音，我怎么睡得着？我害怕她出事啊，只有她每天平安回家，我心里才踏实。”
第二天，我找到小柳，让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回家时踩响“咚咚”的脚步声。
小柳疑惑不解地眨着眼睛问我：“为什么？阿姨不怕我吵醒她吗？”
我说：“不怕，我妈就喜欢听你的脚步声。”
小柳笑了，我也笑了。
邵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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