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不舍

来源:新故事•时尚版
关键字:校长,电报,旅店
发布时间:2014-12-23 13:10

　　神秘电报

　　二十年前，我从某中等师范学校毕业后，分到一个叫枣树中学的农村学校任教。校长叫常连康，时年四十有二。虽然是一校之长，但常连康却是枣树中学教学一线最棒的数学教师。常校长其实并非科班出身，只是个高中毕业生，但有数学天分。他带的班级，在各类考试中，数学人均分永远是第一。常校长甚至宣称，陈景润破解的“哥德巴赫猜想”在形式上走了弯路，自己正在寻找一个更便捷的破解方法。

　　一天晚上，我正在宿舍里备课，常校长走了进来。我问他有何指示，他面色严峻不说话。闷了半晌，道：“杨子，我出事了！”

　　我大惊失色：“常校长，你怎么会出事？出了什么事？”

　　常校长叹了一口气说：“今天下午，乡领导送给我一封加急电报，是县里发来的。电报上说让我明天务必赶到县政府招待所报到。”

　　我松了一口气：“这有什么？可能是叫你去开会吧！”

　　常校长说：“不是！一是以往通知开会，从来没有发电报的；二是以往通知开会，总会告诉我开什么会。可这次什么都没说，就说去报到，还要带上长期外出的行李。我问了乡长，他也不知道要我去干什么。乡长和县教育局长是熟人，他打电话问局长，局长也不知道！而且电报还说，要我交接学校的工作，暂时由袁副校长主持工作。”

　　听常校长这么说，我也有些担忧，但还是宽慰他：“校长，你业务这么好，又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怕什么？或许上面要提拔重用你呢。”

　　常校长的脸一下子红得像猴屁股，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要是没有做坏事我就不怕了，可是我做了，不仅做了坏事，还做了猪狗不如的坏事！”

　　我惊讶地瞪着常校长，常校长躲避着我的眼光，沙哑着声音讲了他干下的“猪狗不如”的坏事。

　　旅店惊魂

　　一个星期以前，常校长到县里参加教研室组织的数学研讨会，在汽车站，被一个热情的女子拉去住店。晚上十点钟时，常校长的房间里闯进来一个年轻的穿着暴露的女子。女子扭着水蛇腰，用手指头点着常校长的胸脯说：“大叔，要不要特殊服务？”

　　常校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呆呆地问：“什么特殊服务？”

　　女子一下子将身上单薄的上衣剥光，挑逗地看着常校长，燕语莺声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服务呢？”

　　当女子裸露着光洁的身子站在常校长面前时，常校长被击倒了！

　　六年前，常校长没有生育能力的妻子因病去世，那之后，常校长就再也没有碰过女人。六年间，常校长用狂热的工作来埋葬他作为壮年男人的欲望，但是，这个充满诱惑的女子掀掉了他欲望之上的那层膈膜。

　　常校长开始喘粗气。

　　女子见状，扯过常校长的手，把它们放在她袒露的胸脯上。

　　常校长动不了了，任由女子的手牵着他的手在那里乱动。但最终，常校长的理智战胜了欲望，他甩开女子的手，喝道：“你走！你这就给我走！”

　　女子见做不成生意，勃然变色，扯过衣服穿上，骂骂咧咧地离开房间。当女子走到房门口时，常校长叫住她，递给她十块钱。常校长说：“闺女，我不是人，我对你动了念头，摸了不该摸的地方，这十块钱算是我赔偿你的。”

　　女子欣喜地接过钱，说了声“怪人！”走了……

　　常校长说到这里时，恨不得把头耷拉到裤裆里，说：“杨子，我分析是那个女的出事了，供出了我。上面叫我去，估计是考虑到这样有损人民教师形象的丑事不能在社会公开，想偷偷把我抓起来。”

　　“可是你并没有干什么啊？”我只有安慰他。

　　“还没干什么？”常校长忽然恼怒起来，“我可以当那女孩爸爸了，可我还是对她动了歪心思，手放在那里不动。我猪狗不如！”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宿舍里安静下来。半晌，常校长说：“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做错了事，罪有应得。我不怨谁。可是杨子，我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再说我也没脸回来了。你是我最看好的人，有件事我想托付给你。”

　　深情托付

　　昏黄的灯光下，常校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得很紧的牛皮纸文件袋，小心地撕开，取出一叠信纸：“有些话本不好说出口，可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这是崔灿写给我的信，麻烦你把这些信塞到她办公桌里，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我诧异。崔灿比我早一年分到枣树中学，一直就在常校长的眼皮底下，怎么还给常校长写信？

　　常校长小声地解释说：“这丫头犯糊涂了，说是喜欢我。我估摸着，她是把我看成他父亲。这丫头父亲死得早，有恋父情结。她年轻不懂事，我一大把年纪，可不能糊涂。她给我写了一些信，我除了批评她，没给她好脸色。我这一走，心里空落落的。杨子，老师有个请求，你追求她吧。崔灿是个好姑娘，虽然比你大一岁，但她心善，人也漂亮，娶她，你不亏。你这个人心地好，也有前途，把这孩子交给你，我放心。”

　　常校长又说：“她要是再缓不过劲来，你就跟她说，我是因为在县城里做了坏事被抓走的。你添点油加点醋，就说我和那女孩做了实质性的坏事，让她恨我，让她死心。”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老实说，我对崔灿的印象很好，追求过她，但她总是对我关着那扇感情的大门，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爱着常校长。

　　“崔灿写给我的信你就别看了，都是一时糊涂的胡言乱语。你要答应我，和崔灿成了朋友后，不准拿这个事情说道。”

　　我的眼窝发热，狠狠地点头……

　　归去来兮

　　常校长离开宿舍后，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我一遍遍地想着他这么多年来的命运多舛，想着他的善良和奉献，想着他托付给我的事，也想着他将要到来的远行和命运，说不尽的酸甜苦辣。

　　我睡不着，在校园里散步。走到崔灿宿舍后窗户前时，我发现不远处，有火星在一熄一灭。我知道，那是常校长在抽闷烟！他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向崔灿告别。我也知道，他一定是深深地爱着崔灿。但这个温良恭俭让的儒家子弟，用殉道者的决绝拒绝了这份爱。只是，当他真的要告别甚至永别心爱女子的时候，也真的心疼……

　　第二天，常校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学校，一去就是一个月。没有人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中考结束，学校开始放暑假。中午时分，常校长回来了——是被一辆吉普车送回来的。

　　常校长的神秘失踪，原来是虚惊一场。

　　一个月前，常校长被市教研室领导确定为中考试卷数学卷的命题人。为了保密起见，这一个月里，常校长被要求与世隔绝……

　　多年以后，我和崔灿举行了婚礼。婚礼前一天的晚上，还是枣树中学校长的常连康来到我们在学校的新房里，他塞给我们一个三千块钱的大红包——这是他半辈子的积蓄！常校长很认真地对我说：“杨子，我这辈子无儿无女，崔灿就是我女儿，我把女儿交给你，你要一辈子对她好，你要是敢三心二意，我打断你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