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医生

　　刘皓是第一人民医院骨干大夫。刘医生虽然沉默寡言，但工作十分认真，对待病人更是和蔼可亲。他每天都按时上班，从不迟到早退，门诊量始终保持全院第一，理所当然被评为年度模范医生。据可靠消息称，刘皓很快要被提拔为内科主任了。面对这一切，刘皓只是淡淡一笑。

　　这天，医院张副院长陪着一个秃顶的胖子来找刘皓。胖子是工商局的王局长，慕名来找刘皓看胃病。

　　刘皓看看王局长，微笑着问：“你挂号了吗？”

　　一旁的张副院长赶忙解释：“王局长工作繁忙，挂号嘛，就免了吧。”

　　刘皓摇摇头说：“那可不行，医院有规定，看病必须挂号。”

　　这下，张副院长和王局长都闹了个大红脸。呆立片刻，张副院长只好悻悻地去补了个门诊号。

　　接过门诊号，刘皓才开始询问王局长的病情。听完病情，他立刻开出一大堆检验单。等检验报告出来后，刘皓只瞟了一眼，立刻开出了诊断书和药方，那份麻利劲儿，王局长和张副院长都暗暗佩服。

　　过了几天，一个病人在看门诊时悄悄塞给刘皓一个红包。刘皓当众将红包掏出来，盯着那病人问：“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病人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这两件事之后，刘皓在医院内外的口碑更好了。大家都夸他不畏权贵，医德高尚。

　　护士小莉对刘皓十分倾慕，渐渐爱上了他。小莉千方百计向刘皓表达爱慕之情，可刘医生总是呆头呆脑，没有明确回应。最后小莉急了，鼓足勇气给刘皓写了封求爱信。

　　小莉趁着送病历的当儿，把求爱信悄悄夹在资料中。然后她躲到门外，红着脸偷看门诊室里的动静。

　　只见刘皓认真地翻看着每一本病历。过了一会儿，刘皓拿起了小莉的求爱信，拆开，取出信纸仔细阅读。

　　刘皓读完信，略一沉吟，把信纸和信封一起丢进了垃圾筒。躲在门外的小莉看到这一幕，心都碎了。她捂住脸，哭着跑开了。

　　打这以后，小莉再碰到刘皓时总觉得很尴尬。可刘皓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和小莉微笑点头。

　　刘皓再次被评为模范医生时，他已成了内科主任。当上主任后刘皓依然勤勤恳恳，工作一丝不苟。

　　某个冬日的下午，医院门诊楼突然着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转眼间整幢大楼浓烟滚滚，烈焰蒸腾。十多辆消防车迅速赶来，消防官兵们协助院方紧急疏散被困人员。

　　小莉夹在慌乱的人群中，急急忙忙往救生通道跑。跑过内科门诊室，她发现刘皓竟然还在里面认真工作。

　　见此情形，小莉朝刘皓大声喊：“刘医生，着火啦，赶快跑！”

　　可刘皓却头也不抬地回答：“上班时间，不能擅离岗位。”

　　小莉以为刘皓忙昏了头，就冲到他面前，指着四周滚滚的浓烟问：“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不逃命？！”

　　刘皓看看浓烟，又看看小莉，平静地说：“今天有90个患者挂了我的号，现在才看完55个，还有35个病人等着我诊疗呢。”

　　小莉环顾空荡荡的门诊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片刻，她一把揪住刘皓的衣袖，拼命往外拽。

　　没想到，刘皓用力甩开小莉的拉扯，正色道：“请你赶快出去，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小莉呆住了，好半天她才一步步往后退，直退到门外。这时，赵院长正好从门口跑过。小莉上前一把拉住他，指着内科门诊室急促地说：“赵院长，刘皓还在里面，他，他疯了！”

　　赵院长正急得焦头烂额，慌乱中啥都没听清。他一把拉起小莉，拼命往救生通道跑。

　　几分钟后，门诊楼已被烈火吞没。赵院长开始清点人数，点来点去，就少了一个内科主任刘皓。

　　这时，小莉跺着脚哭道：“刘医生还在楼里，没出来！”

　　赵院长一听就急了，瞪着眼睛问小莉：“你咋知道刘皓没出来？！”

　　小莉哭得更伤心了，把刚才自己和刘皓之间发生的那一幕讲了出来。

　　大家都听得目瞪口呆。

　　傍晚时分，大火终于被扑灭。刘皓被烧成了焦炭。

　　几天后，第一人民医院召开了火情通报会。赵院长沉痛地对大家说：“在这场特大火灾中，刘皓同志不幸因公殉职。小刘医德高尚，工作勤恳，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经院党委审慎研究，决定追授刘皓同志为优秀共产党员，终身模范医生，他的追悼大会择日举行。”

　　赵院长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垂头丧气的小伙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竟是被烧死的刘皓！赵院长指着刘皓，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刘皓红着脸，羞愧地说：“赵院长，我是人，我没被烧死。”

　　“那被烧死的又是谁？！”赵院长和会议室里的人异口同声地问。

　　刘皓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几年前，刘皓毕业分配到第一人民医院。在门诊中他发现，如今医生全靠大量的检查报告作诊断。等病人把所有的检查都做齐了，医生就照着结果默写药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刘皓觉得这医生当得实在没劲。恰在此时，刘皓的堂哥找他合伙开电脑软件公司。刘皓既想保留医院的铁饭碗，又想跟着堂哥搞程序研发。为了脚踩两只船，刘皓就和堂哥联手，照自己的模样精心设计了一个智能机器人。刘皓把大量药方编成一组程序，输入智能机器人，使机器人看见检查报告就会开处方。随后，刘皓让这个仿真机器人代替自己去上班。机器人干得很出色，一般情况应付自如。可它终究是个机器人，不懂趋炎附势，也不认得红包，更不解爱情是什么。而且，机器人也不明白发生火灾时要逃生……

　　听完刘皓的讲述，在场的众人全都傻眼了。

　　唉，好不容易碰到一位医德高尚、勤勉敬业的模范医生，却原来是个机器人！

　　原载于新故事2011年03期

　　陈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