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愚人

　　恶搞游戏

　　愚人节这天，文博来到公司，受到不少恶搞。大约10点钟，文博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文博，我是黄全有，现在你办公室的楼下，可否出来一见？

　　黄全有？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又似曾相识，是谁呢？肯定不是公司的同事。经过短暂的分析后，文博断定，这又是一档愚人节目。他心中暗想：随你花样百出，哥就是不上你的当。不仅不上当，我还得倒打一耙，玩你一把。

　　想到这里，文博回了条短信：黄哥你好，我现在有点忙，没空下楼。这样吧，你打车到长江路上的帝豪酒楼等我，中午我们吃个饭。

　　不一会儿，黄全有回短信：好吧，我等你。

　　帝豪酒楼是省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楼之一，距文博供职的公司有十来里路。文博回这样的短信，当然不是真的要请所谓的黄哥吃饭，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恶搞一把，不得手也不失望；如果得手，算捞了个大便宜。

　　上午十一点半，是午休吃饭的时间。文博正准备打电话叫份外卖，手机里又来了短信，还是黄全有发来的：文博，下班了吗？我一直在酒楼的大厅里等你，服务催问了好几次，问我是不是要就餐。我说我等人，服务员不大高兴了，好像要赶我走呢。

　　文博“扑哧”一笑，心想这家伙装得还挺敬业挺投入，那么我们就接着玩。于是他回了短信：你到钓鱼岛包厢等我，就说我预订这个包厢，我马上到。

　　好吧。黄全有回道。

　　虽然闹到这个地步，文博还是没有把事情当真，他打了个电话叫外卖，然后坐在座位上耐心地等着。没想到，黄全有的短信又来了：文博，你很忙吗？怎么还没到，服务员催着点菜呢。

　　文博嬉皮笑脸地回了短信：我和另外几个朋友马上就到，你先点几个菜，京酱肉丝、煎大排、清蒸王八、腰果虾仁、八宝药膳鸭汤……再来一瓶XO。

　　点了发送键，文博乐了，自言自语地说：“哥们，你就望着这些美味佳肴咽口水吧。”

　　过了一会儿，文博的外卖到了，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饭刚吃完，黄全有的短信又来了：文博，酒菜都上齐了，你和朋友快来吧。

　　这时，文博心里有点忐忑了：这黄全有玩得也太不折不挠了吧。莫非他不是在整人？莫非他真的是自己一个久别的朋友？

　　文博决定去看看，反正闲着也没事，就当丰富一下自己整人和反整人的斗争经验。文博抹干净了嘴巴，出了办公室，打车到帝豪酒楼。

　　文博进了钓鱼岛包厢，一眼看见圆桌的一角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老汉看见文博进来，仿佛获了大赦似的，激动地站起来，说：“文博，你可来了，急死我了。”

　　文博定睛一瞧，老汉有些面熟，声音也似曾相识，谁呢？他的脑海里急速地翻腾着，忽然，脑海里的景象定格在一幅画面里，他惊讶地大叫一声：“黄叔，是你！”

　　意外来客

　　说起来，文博的身世很苦。他出身农村，父母都是药罐子，家里一直穷得叮当响。文博磕磕碰碰地读完高中，其间好几次差点辍学。高考出结果了，文博的分数线上了“一本”。填了志愿，录取通知书也到了，可文博却没有钱置办哪怕是最简单的日用品。

　　就在他苦恼无力踏入大学门槛的时候，县城电视台的记者了解到他的窘境后，做了一则新闻。新闻一播出，有许多好心人热心地资助文博。这之中，就有黄全有。

　　文博上大学前，黄全有找到文博，把3000块钱递给他。当时，文博见黄全有衣着朴素，猜他也不是大款。一打听，还真是。黄全有是在县城里捡垃圾的。文博不好意思收下那3000块钱血汗钱。黄全有硬是把钱丢给他，走了。

　　望着黄全有愈发苍老的面容，文博的心里一阵内疚，居然忘了恩人的姓名，真不该啊！

　　文博热情地抓住黄全有的手，道：“黄叔，怎么是你？”

　　黄全有显然不知道自己一直被文博看做愚人节整蛊的对象，他说：“你不是知道我来看你吗？”又说，“我到省城有点事，顺便看看你。”

　　文博问：“黄叔，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呢？”

　　黄全有说：“我一直想着你注意着你呢。不仅是我，当年帮助过你的人都关心着你呢。大家都知道你大学毕业了，找了好工作，心里高兴得很，好多人都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文博更加内疚了。毕业以来，为了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自己可谓殚精竭虑，唯独没有想到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烦躁的生活让他忘记了“滴水之恩，当泉涌相报”的道理。

　　黄全有看见文博不做声，又说：“文博，看来你大学没有白读，在城市里过得不错。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两句，过得好也不要铺张浪费。你看看，就我们俩，你点了这么多菜，浪费啊。”

　　文博这才想到，这一大桌酒菜，少说也得两千多。现在的问题是，自己没带钱，卡上的钱也没多少了，肯定不够两千块的。怎么办？总不能让黄叔买单吧。记不清恩人的名字已经说不过去，再让恩人放一次血那就是可耻了。一定要让黄叔开开心心地享用这顿大餐，也算给自己的良心一点抚慰。

　　于是，文博把黄全有让到上座，开了洋酒，倒了满满一杯，双手敬给黄全有：“黄叔，谢谢你多年以前的帮助，也谢谢你这些年来还记着我。这杯我敬你。”黄全有接过酒，乐得合不拢嘴。

　　不能忘却的记忆

　　看着黄叔吃得高兴，菜也快吃完了，文博借口去了卫生间，开始打电话。

　　电话先是打给同事小王的。

　　小王是他的好哥们，两个人好得合穿一条裤子，钱平时都是相互拉扯用的。文博对小王说：“哥们，我现在在帝豪酒店招待一位恩人，手头和卡里的钱加在一起也不够买单，快帮个忙，给哥送两千块钱过来。”小王爽快地答应了，说马上就到。

　　文博回到座位上，黄全有已经吃好了。文博和他拉了好大一会儿家常，还不见小王送钱来，又找了个借口，来到卫生间打电话给小王：“你个猪头，怎么还不到啊，你让我冷场啊？”小王嘿嘿笑道：“呵，手段挺高明的啊！又想为愚人节添一个新桥段？告诉你，哥哥我不上当！”

　　文博这才意识到，今天是愚人节，大家都严阵以待地“防诈骗”和“反诈骗”呢，于是他发誓说不是“愚人”，是真的遇到了问题。

　　小王调笑道：“忽悠，接着忽悠！哥哥我要午休了，拜拜了您！”

　　文博急得要跳墙，又打了几个电话求救。结果，没有一个不义正词严地揭露文博的阴谋诡计，让他不要耍花招。

　　文博急得快疯了，在卫生间里转来转去想对策。忽然，他想到大老板周总。周总这人不苟言笑，很少和下属开玩笑，即便是愚人节，下属们也不敢去招惹他。对，就向他求助，周总一定会相信他。

　　文博拨通了周总的电话，老总威严地“喂”了一声，文博一阵紧张，接着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通话，说完后，发觉自己满身冷汗。

　　好半天，周总说话了：“文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上班时间之外，你们同事间相互‘愚’一‘愚’，我不反对。不过请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了，不要搞这些无聊的玩笑了，尤其是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文博抓狂了，这急没救了，还闹出了大麻烦。他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到包厢，却发现，黄叔不见了！

　　文博大吃一惊，急忙寻找，不见黄叔的踪影，正准备打黄叔的手机，自己的手机有了短信的提示声，正是黄叔发来的。文博打开短信，看起来：文博，无意中听见你打电话求助，知道你现在其实过得还不是很好，这顿饭钱我付了，别放在心上。你有这份热心，黄叔知足了。好好在大城市混。又及：不要打我电话，漫游，贵！

　　文博站在空荡荡的包厢里，内疚、羞愧、自责一起涌上心头。他决定，立刻回到那个小县城去，看看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和黄叔好好聊一聊，向他解释愚人节这档子事。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黄叔说，在这之前，他已经忘记了黄叔的名字，淡忘了曾经帮助过他的那些父老乡亲……

　　原载于新故事2011年05期

　　陈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