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之新

  • 来源:快公司
  • 关键字:创意,IT,亚马逊
  • 发布时间:2015-03-06 09:42

  Quirky公司及其发明者社区给我们带来了不少创意产品。但他们迄今为止最大型的项目Aros却把大家弄得身心疲惫。

  盖尔森·莱斯利(Garthen Leslie)是一名IT顾问,典型技术宅。他寡言少语、个性木讷,穿一件长款白色Polo衫配卡其裤。可是,就在今天,他突然成为新理想的代言人——发明革新的象征。在曼哈顿一个专门为莱斯利举办的媒体派对上,他一边伸手去拿开胃菜,一边回想灵感来临的那刻:“那是八月的一天,天气特别热。”[15分钟后,玛莎·斯图沃特(Martha Stewart)从门外缓缓走来]。那天,63岁的莱斯利从首府华盛顿下班回马里兰郊区的家,正发愁他那热气蒸腾、像闷在锅里的屋子——但又不想一整天开着空调。“我当时想,既然智能手机上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应用,为什么没有跟窗式空调有关的呢?”他想出了一个可远程控制空调的装置,把这个想法提交到一家纽约初创公司Quirky,结果,这个想法变成了非常热销的产品。

  九个月后,Aros诞生了。这是一个最简单的窗式空调机,可通过一款应用开启或关闭,还会根据天气变化做相应调整。去年夏天,随着公共交通上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全美上下的城市居民都知道有这么个新产品。之后,电视也上了它的广告。自三月份以来,亚马逊、沃尔玛及其他零售商共卖出数万台Aros空调机。完全不知道如何制造家电的莱斯利仅因为这个想法净赚16万美元;到今年年底,这棵摇钱树预计将给他摇下47.9万绿钞。Quirky为庆祝他们时髦的合作关系而举办了这个派对。

  莱斯利对Quirky来说,可是个重要人物。自2009年成立以来,Quirky做过139款产品的原料采购、制作和销售,主要是家居小玩意,如售价30美元的灵活电源板或5美元的鸡蛋分离器。所有的创意源自Quirky社区接近100万名怀抱希望的发明者,当然也离不开Quirky一直以来的有意培养和鼓励。所有人都可以提交自己的创意。用户可投票权衡其他人的提案,在与Quirky员工的定期会议中提供意见,一起分享为数不多的专利使用费(累计接近500万美元)。Quirky的产品已在全球超过30多个国家的3.5万家零售店有售。

  这一商业模式被炒得火热,它利用并开发大众的集体智慧和想象力(以及创业惰性)。“这是创新的民主化,”威维克·瓦德瓦(Vivek Wadhwa)表示,他是杜克大学(Duke University)创业及商业化研究中心负责人。“过去,新产品的设计造价极其昂贵,只有大企业才有足够资金开发新产品。”

  莱斯利——以及Aros——代表Quirky公司的下一步重要举措:从一家没有研发限制的小型初创公司转变成根据利益方需求制造产品的生产商(不管多么复杂)。Quirky去年宣布,市值1,460亿美元的发明大王通用电气公司(GE)将在Quirky投资3,000万美元,并对其成员开放上万个自有专利。GE则会从中获得它自己难以实现的灵活性和炫酷。“我相信零售即媒体这个概念,”GE首席营销官贝思·康斯托克(Beth Comstock)说,她目前是Quirky公司董事会的成员。“(这一合作关系)出乎意料地让我们双方迈入一个崭新的领域。”几次失败的创意小装置尝试之后(例如一个可以连接手机告诉你鸡蛋新鲜程度的鸡蛋托盘,售价80美元),双方合作终于迎来了一次响亮的成功。

  Aros上印着Quirky和GE的商标,是一个有故事、有卖点的智能产品:一位曾为美国能源部工作的IT人员通过与正确的人合作,解决了问题,还赚了一大笔钱。莱斯利拿到了销售Aros而得的6.5%的永久专利使用费。在派对的重低音音乐中,他说:“若没有Quirky,这个创意将永不见天日。站在这里跟你说话的就不会是我啦。”问题是,的确有其他人想取代莱斯利成为这个派对的主人公——这是大商业规模众筹创意的困难,大家都想成为那个被选中的人。有位社区成员说,他之前也在Quirky提交了类似的创意,但莱斯利并不知道。此外,还有很多关于Aros的小插曲激怒了平时很积极的Quirky社区,而Quirky在与GE开展伟大征程的时候似乎把这个群体视为理所当然。

  “我被搞到焦头烂额,”Quirky年仅27岁的娃娃脸创始人兼CEO本·考夫曼(Ben Kaufman)说起Aros的社区内讧时表示。他经常称自己为“世界上最不重要的CEO”,不断强调他的发明者社区的重要性(在Aros的一个广告中,他甚至为莱斯利擦脚)。这种怪异气质在Quirky公司还未壮大之前帮它挣了不少人气。但Quirky今年预计营收增加一倍,达到1亿美元,Aros的情况暴露了这一发明模型未来的不确定性:是否在某个节点,这个给予诸多帮助的社区亦将变为公司成功的绊脚石?

  不久前的一个周四,晚上7点左右,考夫曼站在一屋子Quirky员工跟前——以及200多名视频与会者,其中多数是Quirky社区成员。这样的每周例会被称为“实时评估”(Live Evaluation,简称“Eval”),是Quirky协同合作的一个核心方式。员工、社区及特别嘉宾将一起审核有前景的产品,并投票选出最好的创意投入生产。当晚的评委包括Quirky公司总裁多琳·罗伦佐(Doreen Lorenzo,青蛙设计[Frog]前任总裁)以及纽约前任州长艾略特·思必策(Eliot Spitzer)。

  第一件展示产品是一个奇形怪状的背包,自带遮棚和雨披,在突发天气下为徒步旅行者遮挡风雨。它的发明者费边(Fabian)当天没有出席。这个想法被提交给Quirky之前,在他心里已经深藏10年之久。思必策看到了它的学生市场,学生们确实不乐意往沉甸甸的书包里多添一把伞,但是,他提出:“我担心某家大公司可能会正大光明地偷走这个设计。”(这是一直以来的威胁:在quirky.com,所有的提案都向全世界公开)。在场的人先投票,但正反意见打成平手。考夫曼请网上参与者点击赞同或反对按钮。结果一边倒:再见吧,雨衣背包。

  Eval的实践部分出于商业运作考虑,部分则是情境需要——它已经成为Quirky“人人有话说”这一民主理念的公开体现。考夫曼在这一方面投入不少心思。他把Quirky描述为个人探索之旅,一个受他母亲——纽约皇后区一家塑料工厂的首席运营官——深厚影响而创建的地方。他回忆道:“每天晚上我回到家,都会听到我母亲各种发牢骚,埋怨工厂经营不易及劳动力管理的难处。”高中毕业后,他成立了Mophie,一家设计兼制造智能手机辅件的公司,两年后为了创建Quirky,他把这公司卖了。众筹很快给他带来了意料之外的便利:他迎娶了自己的一位员工,妮基(Nikki),她也在后来成立了一家初创公司,专门生产3D打印的定制耳塞式耳机。

  本质上,Quirky公司的主要工作跟考夫曼母亲的皇后区工厂一致:管理物流。而Quirky社区则负责处理余下事宜。首先,提交你的产品设计申请(最早要缴费10美元,现在已免费),可以是一张草图、几句描述的话或者已有专利的原型。(星期四的Eval演示中有一个就是视频文件,拍的是一个功能完善的烧烤架,可以把油烟排向空中,而是不像普通烤架那样往厨师脸上呛。大家伙儿叫好,考夫曼把它列到入选名单。)接着的一个星期内,社区会对这个创意投票、写评论、提出功能特色和搜寻竞争产品。同时,数名Quirky员工(也就是部门经理),负责根据类别甄选出5到10个创意设计在Eval周会上展示。

  一旦创意通过,任何已有的相关专利就会转移到Quirky公司,并在网站上发布,让其他人帮助建造设计模型。Quirky一般会割让10%的专利使用费给社区。(另外的90%,毫无疑问,就是Quirky自己的。)在这10%当中,发明者会拿到4%到7%,其他成员就要通过参与定价、命名、外观设计和广告语构思等争取余下的百分比。当项目的市场投放准备就绪,就会制造产品原型、拍摄照片,发布在Quirky网站上。

  但是Aros的实际操作过程并非如此,Quirky公司不敢大肆鼓吹Aros的捷径。去年11月,Quirky公司的老总们与GE的人见面,后者希望能重振空调机业务。而莱斯利及其创意是Quirky从不断庞大的产品提交资料库中特选出的,并未通过往常的审批评测流程。Aros半透明的光滑外观及巧妙的空气流设计(将冷空气从机器两侧输出,而非从前面喷出)几乎完全由Quirky公司内部一个小团队在GE的技术支持下完成。除了填几份调查问卷外,Quirky社区基本上没什么可做了。一位名为何塞·巴里奥斯(Jose Barrios)的用户因提议命名“Aros”而得到了0.3%的版权使用费。社区曾发布过给Aros定价的比赛,但迅速被撤下。Quirky公司对社区成员解释说这个比赛出了点“小故障”。而那个时候,Aros已经开始在亚马逊上预售。

  Quirky的社区成员感觉被背叛了,他们已习惯了把自己当作整个创造流程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当我们信任的这个流程可以如此轻易地被抛弃,我们还能对Quirky有何指望呢?”用户Thrifty在Quirky留言板上的一个论坛里写下自己的疑惑。阴谋论顿时四处散播,而最令舆论哗然的言论来自名叫托尼·科伦博(Tony Columbo)的用户,一位在佛罗里达坦帕市的保安,他宣称自己早在莱斯利前就已经提交了智能空调机的创意。难道是因为莱斯利的故事更有销路所以才挑选他的创意?

  Quirky留言板上一改社区成员和员工积极言论、互相赞美的常态,开始硝烟四起。Quirky的社区管理者纳撒尼尔·帕吉特(Nathaniel Padgett)打消了科伦博的疑虑,表示管理层认为科伦博的创意没有莱斯利的详尽,可能因此“对GE而言不够瞩目”。在另一场争论中,一位Quirky员工怒不可遏地给一名社区成员撂下一句狠话:“你怎么争辩都没用,你没有事实根据,所以完全没有意义。”

  Quirky很清楚,像GE这样的零售开发合作伙伴看重的是结果。GE希望Aros这样的季节性产品可以在春天来临前上架,也就是说,走Quirky的常规流程让数千人来回商议各种功能特色是没什么可能的。

  “如何维持Quirky社区的心理契约和文化,同时让组织持续创新,是个大难题,”斯坦福大学管理科学与工程系的教授兼设计学院联合创始人鲍伯·萨顿(Bob Sutton)表示。eBay和Facebook也都在作出改变之后迎来各自社区的激烈反对。但对Quirky来说,更加严峻的是,人们不止在线上有怨言,作为亲自参与到产品生产中的一员,他们更感到问题与之息息相关。

  考夫曼笑着将一个巨大的纸袋重重地放在会议室的桌上。正当盛夏,零售商已买下了几乎全部第一批生产的5万台Aros空调机(第二批已投产,无疑将解决第一批的噪音问题。网上评论可不放过这点)。考夫曼从袋里拿出他称之为Quirky下一个重要产品的东西:Relay,价值250美元的带触屏装置,可代替照明开关,还可充当家里任何WiFi或蓝牙装置的连接枢纽。它可与15家公司的产品连接。

  与Aros一样,企业间的合作参与对Relay必不可少。而考夫曼强调,不同的是,Quirky社区成员在Relay上的影响力将被摆在首位。尽管这个新装置和Aros一样,由公司内部开发,但下一个与Relay连接的装置可能来自于Quirky社区。这便是转折点。曾几何时,社区成员相信自己是Quirky的唯一引擎。但在如今这个新世界,他们是资源——提供创意、产品名——却并非总像Quirky主页所承诺的:“影响我们做的每一个决定”。

  “他们必须从一而终,”社区成员布拉德利·西珀尔(Bradley Sippl)在谈起Quirky的管理时说。但西珀尔本身也从Quirky的另一次转变中受益。在早期意外事件之后(某产品投入生产后发现此前已有人提交过类似创意却被忽视),Quirky建立了“权势委员会”(Influence Council)。该机构由Quirky员工和社区成员组成,工作是挑出重复、类似的提议。它最终拯救了西珀尔的发明。Eval周会上曾通过一个有独特盖设计的垃圾桶,权势委员会发现西珀尔在此之前已提议了类似产品。“我走运了,”西珀尔说,他自己命名的Swing Can垃圾桶最近被投票选入Quirky在线产品列表。“科伦博嘛?就没那么好运了。”

  考夫曼从不同层面上回应对Aros的争议。他把Quirky比作一个“很庞大的机械。有些部件需要加油,而有些部件则需要置换,整个重新制造。”今年秋,他会大幅度改造创意提交平台。发明者将可以以团体形式提交方案。另外,Quirky员工不再亲自挑选入围Eval周会的创意,取而代之,完全只根据社区投票率。新的产品将需要提供细节详尽的草图(而非目前网站宣传的“乱涂鸦”就行),还要有专门研究来证明这一创意与现有产品有明显区别。

  考夫曼新战略似乎在为最大化融合而努力:他与GE等公司建起复杂的合作关系,同时也在加倍提升Quirky社区的参与度。并且,他有理由相信此法行得通。社区成员对Aros现象的愤怒最起码体现了他们的投入。他们希望能成为像Quirky这样组织的一部分。“我们业务中最困难的一点是让人们信任,愿意把创意托付给我们。因为那代表着他们自己,是他们的身份,”考夫曼说。同时也代表Quirky。这正是让GE这样的大公司着迷的所在。即使这一次,各种反对声音哄然而至。

  文/J.J.MCCORV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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