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的奇迹

  • 来源:海外文摘
  • 关键字:海啸,奇迹,地震
  • 发布时间:2015-03-17 09:00

  2004年,大地震引发的印度洋海啸几乎横扫了印度洋沿岸数千公里内的城镇村庄,23万人死难,使它成为历史上最致命的五大地震之一。一对夫妻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一双儿女,10年后的2014年,夫妻俩终于找回了儿子与女儿,一家人奇迹般地团聚了。

  2004年12月26日早上6点(即大地震动、世界开始倾覆前两小时),42岁的印度尼西亚人塞普提·朗库提起床做晨祷。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晨祷完后他又爬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他的妻子雅玛利亚去井边洗衣服了,她比丈夫小11岁,两人育有3个孩子。

  这是个晴朗、平静、温暖的早晨,苏门答腊岛海岸的气候向来如此。岛上火山星罗棋布,沿对角线横贯赤道,长达近1800公里。朗库提一家住在印尼亚齐岛米拉务镇,这里属于苏门答腊岛最北部区域,素有“麦加走廊”之称,因为伊斯兰教正是从这里首度传入印度尼西亚。朗库提一家在这里幸福地生活着,他们把自己的家涂成大海的颜色。休息的日子里,全家人会挤在塞普提120cc马力的红色铃木摩托车上走亲访友,或者在沙滩上野炊。尽管他们中没人会游泳,但大家依然喜欢在微微波浪中嬉戏。

  在塞普提睡回笼觉时,4岁女儿劳得哈在一旁玩玩具,她的两个哥哥——7岁的阿里夫和8岁的扎赫里——还在睡觉。邻居们给阿里夫起了个绰号“少林”,因为他喜欢攀爬——曾经从屋顶摔下来折断了鼻子,也喜欢和其他孩子打架。阿里夫特别保护他的哥哥扎赫里,虽然后者大他一岁,却身材清瘦、性格腼腆。

  早上7:58,塞普提醒了,感到地面在剧烈晃动。他冲进隔壁的房间叫醒扎赫里和阿里夫,妻子雅玛利亚抱起劳得哈。一家人冲出屋外,赶在房屋倒塌前撤离得更远些。

  地震持续了长达8分钟。震后,距离海边最近的居民发现海水在消退, 一些人跑到沙滩上捕捉搁浅挣扎的鱼儿。朗库提一家担心有余震,待在原地不动,直到他们听到远处有人大喊:“海水来了!海水来了!”

  环太平洋火山带是指围绕太平洋盆地的带状区域,全长4万公里,分布着一连串海沟和火山,呈马蹄形而非环状排列,从南美海地上达阿拉斯加,穿过白令海延伸至中国,然后向下经过日本、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后抵达新西兰。地球上大约90%的地震都发生在这一带。

  可以用板块构造学说解释地震活动。地球的外壳不是坚硬的一块,而是由大小不等的板块组成,其中大的有7块,小的有8块——可以将地球想象成一个略微裂开的蛋壳。这些板块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像碰碰车一样缓慢移动,相互挤压碰撞。板块边界分布在环太平洋火山带上,包括苏门答腊岛西海岸区域。在这里,由海洋地壳组成的印澳板块以每年2英寸的速度(相当于手指甲的生长速度),朝着位于亚洲东南部的巽他板块移动。

  几个世纪以来,压力不断蓄积,最终迫使地壳破裂,这就是2004年圣诞节第二天发生的事。印澳板块突然向前推进,巽他板块被迫向上移动。海底裂缝以每秒钟2公里的速度伸展,最终延伸了1600公里。此次地震的震级为9.1级。

  海底地震可能对陆地造成巨大破坏,但随之而来的东西更加危险。由于地面发生断裂,大陆地壳上升,海水也随着一起抬升,海底到海面整个水体形成水柱,这就是海啸。

  塞普提发动了铃木摩托车,一家人都爬了上去:劳得哈挨着车把坐在前面,后面贴着阿里夫;塞普提和扎赫里坐中间,雅玛利亚殿后。他们骑着车沿街而过,经过果菜市场,那里堆放整齐的香瓜、木瓜、鳄梨和椰子散落一地。没多久,他们就被堵住了,许多人都试图前往内陆,造成交通拥堵。

  从海湾传来轰鸣声,听起来像飞机起飞的声音。郎库提一家站在摩托车旁,看到一股海浪迎面涌来。波浪席卷而过时,塞普提牢牢抓住阿里夫和劳得哈,雅玛利亚紧紧抱着扎赫里。接着他们听到一阵更大的轰隆声,第二波海浪涌来,夹带着沿途被摧毁房屋的厚厚泥沙和瓦砾碎片,仿佛一面深灰色的水墙。

  洪水将雅玛利亚和扎赫里冲到几百米外一排结构牢固的建筑物前。有几个人在房顶上避难,其中一人伸手抓住扎赫里的手,把他和雅玛利亚拉到安全的地方。他们爬到屋顶上,在那里目睹了滔天巨浪肆虐的全过程。

  几个小时后海水退去,雅玛利亚环视着悲惨的景象——尸体在黑色水坑里漂浮,整片街区荡然无存。雅玛利亚不知道的是,她的丈夫塞普提正躺在离她和大儿子不远的地方,头昏目眩,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第二波海浪袭来时,他拼命拉着阿里夫和劳得哈,接着他在水里发现了一块大木板,似乎是一扇房门。塞普提将儿子女儿抱到上面,可第三波海浪硬是扯开了他抓住木板的手。直至十年后他仍啜泣着回忆道:“当时孩子们哭喊着叫‘爸爸’,我却无能为力。”

  波涛汹涌,塞普提筋疲力尽。飘来半截枝叶繁茂的芒果树,他抓住一根树枝紧紧抱住。后来他用手划水到达一座尚未完工的建筑物上面,瘫倒在混凝土屋顶,一动不动地躺了几个小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抑或不愿直面现实。”下午5点左右,塞普提看到有人在颓垣残壁的街头搜寻亲友。他发现了扎赫里和雅玛利亚,朝他们大声呼叫,三人相拥而泣。“请别问我孩子们哪儿去了,”塞普提泣不成声,“我亲手将他们弄丢了,他们现在属于上帝。”

  长达6周的搜寻无果后,朗库提一家接受了失去小儿子和小女儿的事实,决定举家搬离米拉务。他们无家可归、一无所有,只想远离大海。因此在2005年2月底,塞普提、雅玛利亚和扎赫里前往500公里外的山区,住在塞普提父母的家里。

  印度洋海啸的破坏性为史上之最。大约23万人死亡或者失踪(幸存的可能性不大),包括斯里兰卡、印度、泰国在内的14个国家受灾,印度尼西亚的灾情最为严重,有16.7万人罹难,其中约三分之二为妇女、儿童和老人,男人由于较为强壮,生还机会较大。印尼亚奇省的沿海基础设施损毁殆尽,11万所居民房屋损毁,沿岸3000公里道路、11座机场、14座港口、120座桥梁、2000所学校和8所医院遭到破坏。

  来到新村子,雅玛利亚靠在集市上摆摊卖面条养活一家人,但塞普提却萎靡不振了整整4年。扎赫里说:“父亲整天待在屋里,看到他这样我们真的非常难过。”直到2009年,雅玛利亚为塞普提生下了第三个儿子,取名为居马迪尔,塞普提才从阴影中走出来,逐渐开始新生。

  塞普提和雅玛利亚努力保存着阿里夫和劳得哈生前的记忆。只要有余钱,雅玛利亚就会做劳得哈最爱吃的隆东饭——把米饭裹在香蕉叶里蒸熟,切成小块食用。饭后甜点是香蕉,这是阿里夫最爱的水果。雅玛利亚说:“我们没能给孩子们一个体面的葬礼,但是每年(在12月26日)我们还是会举行仪式,做一些食物,诵读古兰经。”扎赫里十几岁时迷上了写诗,找到了另一种方式寄托对亲人的哀思:

  在冰冷的晚间,

  在房间的角落看到你们漂亮的脸,

  我的弟弟和妹妹,

  你们在哪边?

  希望有一天重相见,但是,在何年?

  2014年6月,也就是印尼海啸过去后十年,扎赫里从高中毕业,他申请了两所大学,为了参加入学考试,他去了位于苏门答腊岛东部最大的城市棉兰,因此,当爸爸的手机响起的那天(6月28日),他并不在家。

  电话是雅玛利亚的哥哥雅木鲁丁打来的,他说:“塞普提,我发现了一个女孩儿,长得很像你女儿劳得哈。”雅木鲁丁住在布朗皮迪——米拉务附近的另一座海边小镇。一天,他去镇中心大街买手机卡,在一个咖啡摊前停了下来。当时,3个女孩子路过那里。那是本学年的最后一天,她们都拿着自己的成绩单,其中一个叫温妮的女孩走上前向摊主打招呼。雅木鲁丁觉得温妮的五官很熟悉,但他以前没见过这个女孩,问她是谁,“她是来自巴尼亚群岛的海啸孤儿。”摊主说,巴尼亚群岛是印度洋一座由99个小岛组成的群岛,离米拉务大约250公里。

  回到家后,雅木鲁丁越想越觉得温妮长得很像自己的侄女。他翻出了当年海啸发生不久后朗库提一家用于寻找孩子的照片,照片上,劳得哈穿着粉红色的凉鞋、白色的无袖上衣。雅木鲁丁拿着照片在小镇上寻访,居然找到了一位认识温妮的熟人。这位熟人说,温妮大约8年前,也就是2006年来到这里,是一位名叫穆斯塔米尔·扎伊的渔民到巴尼亚群岛打渔时带回来的。温妮在布朗皮迪小镇与穆斯塔米尔一家人共同生活了两年。后来穆斯塔米尔全家搬到棉兰,温妮却留了下来和穆斯塔米尔的母亲一起生活。老人是个寡妇,每天去河口捡拾扇贝、蛤蚌,从海滩上收集塑料瓶卖给废品回收站,以此养活自己和温妮。雅木鲁丁找到了温妮,后者一脸茫然地表示,对于2006年以前的生活她记不太清了。雅木鲁丁用手机拍了一张温妮的照片,给妹妹妹夫发了过去。塞普提和雅玛利亚仔细端详着照片,开始惊讶万分,继而欣喜若狂。

  “照片中的女孩长得很像我,”雅玛利亚说,“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就是我们的女儿。”朗库提一家凑不够前往布朗皮迪的路费,但消息已不胫而走,村民们都知道了,人们纷纷出资相助。几天后,朗库提夫妇登上了夜班巴士。经过12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到达棉兰市,叫上了大儿子扎赫里,扎赫里为此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大学入学考试。那天晚上他们再次出发,汽车翻山越岭在夜色中前行,穿越苏门答腊岛的一个个海滨区域。雅木鲁丁通过打听后确信,海啸过后,温妮被渔民穆斯塔米尔的一位亲戚从海中救起,并带到巴尼亚群岛。

  在雅木鲁丁的家里,朗库提一家人见到了温妮,温妮走近雅玛利亚跟她握手,雅玛利亚紧紧抱住了她。“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她边说边哭了起来,塞普提也过来和女儿拥抱。这个女孩——从这里开始我们叫回她的本名劳得哈——劳得哈看起来很平静,既没有兴高采烈,也没有心神不宁。劳得哈与家人团圆的消息迅速传到了棉兰,将劳得哈带到布朗皮迪镇的渔民穆斯塔米尔非常愤怒。他打电话给雅玛利亚,坚称女孩儿从未被卷入海啸,也不是来自米拉务,而是他在巴尼亚群岛一位堂妹留下的孤儿。双方争执不下,只有通过DNA测试,才能确定这个女孩到底属于谁。然而DNA测试的费用高达1000美元,超出了双方的承受能力。

  此时,一些新闻媒体也开始关注这家人不可思议的重聚故事。笔者是在一家英国报纸上看到它的,我十分好奇,这都是真的吗?同时,我心里还存着一个疑问,如果劳得哈在海中获救,那么和她待在一块木板上的阿里夫呢?雅玛利亚说,她问过劳得哈这个问题,劳得哈告诉她,自己曾和哥哥在巴尼亚群岛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朗库提一家人打算去那边寻找阿里夫,眼下也顾不上DNA测试的事了。

  2014年8月10日,30岁的家庭主妇拉娜·柏斯泰瑞正在看晚间新闻,当时新闻正播报雅玛利亚寻子的事情。拉娜住在内陆一个名叫帕亚孔布的城市,位于苏门答腊岛中部,距离巴尼亚群岛大约450公里。电视上,雅玛利亚的一些神情使拉娜一怔。她用手机拍下了一张电视画面。我要和安考克谈谈,她想。

  安考克是拉娜的丈夫2007年发现的,当时这个小男孩正在夫妻俩经营的网吧外面睡觉,穿得破破烂烂,额头上还有一块很大的伤痕。拉娜的丈夫把他领回家里,给他食物吃。小男孩的印度尼西亚语或当地方言都说得不太流利,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只说有人向他头上泼热水,他从棉兰过来,前天晚上就到这儿了。拉娜给他起名为安考克,一个在当地很常用的名字。

  就这样,安考克留在了帕亚孔布市,沿街乞讨,露宿街头。他经常去拉娜家讨点食物或要点钱,拉娜和一些热心人一直想安排安考克去上学,但安考克除了基本生活所需外,其他的任何帮助都拒绝接受。7年过去了,安考克已近成年。他身体强壮、皮肤黝黑、头发遮住了耳朵,但仍是个流浪者。8月11日,当安考克路过拉娜家的时候,拉娜说要给他看一张照片。

  “我并未告诉他这是一位寻找海啸中失踪儿子的母亲,”拉娜后来在接受笔者的电话采访时回忆说,“安考克看了一会照片,然后说了一个词‘妈妈’。一开始我不太相信,所以就问他母亲叫什么名字,他说‘利亚’。”利亚正是雅玛利亚的简称。拉娜又进一步确认:“我说,‘好吧,那么你是从哪里来的?’他回答说是从亚齐省来,我问他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安考克开始哭泣,反复叨唠着‘好大的海浪’。”拉娜联系了一位帕亚孔布的新闻记者,给安考克拍了照片,发给他在米拉务的同事,当后者把电脑照片展示给郎库提一家人看时,雅玛利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屏幕上安考克坐在地上、双腿伸开,那正是阿里夫以前的做派。雅玛利亚想起儿子小时候曾从屋顶跌落,便联系了拉娜,询问安考克鼻子右侧是否有一处小疤,回答是肯定的。

  第二天,当安考克来到拉娜家时,拉娜按下免提键,让他与雅玛利亚通话。她听到安考克说:“妈妈,能来接我吗?我想回家。”雅玛利亚问他在那里,他答道,现在无家可归,连一条毛毯都没有。“如果我有翅膀,恨不得马上飞过来。”雅玛利亚说。

  第二天凌晨3点,雅玛利亚、塞普提及另外3个孩子乘坐租来的汽车赶到了帕亚孔布,安考克在拉娜的房子里等候。当郎库提一行人到达时,安考克跑过去拥抱了雅玛利亚和塞普提,然后问道:“我的自行车还好吗?”阿里夫小时候有一辆自行车。那天晚上,塞普提开车带着一家人回到了米拉务。安考克除了所穿的衣服外,一无所有,但他有了新名字,或许也是他曾用过的旧名字——阿里夫。

  笔者于2014年10月下旬抵达班达亚齐,这里已被全部重建,但一些主要风景名胜——例如投资700万美元修建的海啸博物馆,以及栖息在房顶的渔船——仍让人们记起那一天。利用捐款新建的一条海岸公路业已竣工。第二天清晨,我朝着米拉务出发,出租车司机很自豪地说,这是印尼目前最好的公路。5小时后,我到达米拉务,这座城市的特色是随处可见的清真寺,巨形圆拱顶呈现出甘草、铜、绿宝石、抛光银的色彩。像地震前一样,市中心的新住宅小而紧凑,还有餐馆、珠宝店和时装店,天灾的踪迹几乎荡然无存。如果想找到灾难的遗迹,你得前往半岛的另一端,那里有大片坟冢。其中一座坟茔上长满了黄色和粉红色的野花,俯瞰着大海。它的对面是一片更大的空地,2000人被安葬于此。

  自7月以来,朗库提一家一直住在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里,离他们原先的家只有50米左右。我到达时已近中午时分,塞普提上班去了,雅玛利亚热情地问候我,然后去厨房煮咖啡。扎赫里遵循的是年轻人晚睡晚起的作息,还在睡觉。劳得哈穿着绿色衣服,涂着明亮的橙色指甲油,玩着手机游戏。阿里夫和7岁的居马迪尔在外面嬉戏玩耍,雅玛利亚已经在特殊学校帮阿里夫报了名。雅玛利亚说,最初几天,他们虽然待在一起,但她不能确定劳得哈就是自己的女儿。打消这些顾虑的唯一办法是做DNA测试,但现在,经过几个月的共同生活他们已是一家人,她还有什么顾虑吗?“我百分百相信那两个孩子是我们的。”雅玛利亚坚定地说。

  晚上,塞普提下班回家,他为人腼腆,留着稀疏的、有点灰白的山羊胡子,谈到海啸时他几次落泪。跟雅玛利亚的想法一样,他说,如果警察要求做鉴定的话,他愿意带劳得哈去做DNA测试。但他认为这没必要,“两个奇迹已经发生,”他说,“亲生的孩子现在就在家里。”

  我和朗库提一家待了3天,劳得哈性格外向、轻松愉快,看上去心满意足。与以前不同,她似乎很乐意谈论过去的生活。劳得哈不记得4岁前在米拉务的童年,也忘记了海啸的发生。她最早的记忆是和一位老妇人生活在巴尼亚群岛。“阿里夫也在那儿,但只待了很短一段日子。” 她说。

  在帕亚孔布市流浪期间,阿里夫变得阴郁。他谁也不搭理,还学会了抽烟。现在他又变开朗了,管雅玛利亚叫“妈妈”,问她该穿什么衣服,还帮忙打扫屋子。不过他的性情还不够稳定,有时会发脾气。阿里夫告诉我,他还记得在米拉务长大,那次灾难是一场地震,很多房子都毁掉了。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人救的,也不记得怎么流落到了巴尼亚群岛。在他的记忆里,2005-2007年期间是段空白。阿里夫说,今年8月和家人重逢时,他一眼认出了哥哥扎赫里,一看到劳得哈他就想到:“我的妹妹长大了!”

  当我给渔民穆斯塔米尔打电话时,他正准备出海,我们交谈了15分钟。他说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劳得哈的妈妈是他的大堂妹,她和丈夫在海啸前就已经生病去世了,把3个需要抚养的孩子托付给外祖母,后者住在乌戎夏丽特村,位于巴尼亚群岛最大的图昂库岛。为了减轻老人的负担,穆斯塔米尔同意将劳得哈带来跟他在布朗皮迪的家人一起生活。那阿里夫呢?他说:“我从没听说过。”

  因为要出海,穆斯塔米尔说,我可以从他妻子莎莉那儿得到更多细节。我又赶到棉兰,在一片脏乱的港口上找到了莎莉、穆斯塔米尔和他们的3个儿子租住的小房子。莎莉跟丈夫的说法一致,“当穆斯塔米尔从巴尼亚群岛打电话,问我他能否带个女孩回家跟我们一起生活时,我说好,因为我们只有儿子。”2010年全家人搬到棉兰时,莎莉将劳得哈留下照顾年迈的婆婆。莎莉从不知道劳得哈的出生月日,当我问她是否有文件可以证明劳得哈的身份时,她说女孩的外祖母那儿有一张出生证明,尽管她从来都没要求看过。

  如果说,相信朗库提一家关于劳得哈如何得救的故事需要极大信心的话,那么,相信穆斯塔米尔和莎莉的叙述也同样如此。

  2014年11月11日,朗库提一家离开米拉务,我们可能永远不会了解,朗库提夫妇正在监护的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阿里夫与劳得哈,但这有关系吗?对阿里夫来说,与朗库提一家的相处无疑比流浪街头要好得多。而且,他将要年满18岁,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人生。劳得哈的情况比较复杂。但考虑到过去10年里她换过数次监护人,有个稳定的家庭对她也有好处。这两个孩子都比朗库提夫妇“找回”他们以前过得更幸福。无论是否存在血缘关系,这都体现了父爱与母爱的力量。

  当地媒体对朗库提一家的故事很有兴趣,在我探访他们期间,一档名叫《黑与白》的电视脱口秀节目也来采访了他们。节目制作人给朗库提一家送来航空公司的廉价机票,请他们飞去雅加达录制节目。黄昏时分,劳得哈将一块方布平铺在地板上,把地板当作熨衣板,给一块旧的电烙铁插上电,开始熨烫上节目要穿的衣服。扎赫里很快穿上了熨过的衣服,接着轮到阿里夫和居马迪尔。居马迪尔的裤子破了一个洞,大家可以看到他里面什么都没穿,光溜溜的小屁股,全家人都为之捧腹。

  当晚第一个入睡的是劳得哈。晚9点左右,她摊开四肢躺在电视机前睡着了,居马迪尔从卧室里取出一个粉色的枕头垫在姐姐身下。阿里夫去洗了澡,换上格子花纹的短袖T恤和黑色的长裤,也开始打盹。扎赫里在卧室写诗。时间已是晚上10:30,四下寂静,塞普提和雅玛利亚静静地守着他们的孩子。

  山·赖斯/文 斯眉/译

  [译自英国《新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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