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老银行

　　BES圣灵银行破产，与该银行相关的家族公司进入破产保护，相当多的葡萄牙人，特别是与Espirito Santo家族关系密切的亲朋感到难以接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被金融业务绊倒的Espirito Santo家族能否续写其前辈们东山再起的传奇，可能有赖于欧洲和葡萄牙经济复苏的前景，但也要看自身的造化。

　　“一切的主人”

　　2014年7月11日，全球财经媒体和业界注意到一个坏消息，葡萄牙第二大银行Banco Espírito Santo SA（有媒体译为“圣灵银行”，也有媒体译为“比利胜”银行，或简称为BES）的股价在一天内狂跌了17%，而BancoEspírito银行的市值在该周内蒸发掉32%。公司股灾延及其母公司Espirito Santo Financial Group SA，该公司宣布“正在遭遇重大困境”也随之停牌。

　　面对股市的弃之如敝屐，业界和媒体就Banco Espírito银行的结局下了断语：“百年老店成废墟”、“跌落神坛”、“破产”……

　　导致Banco Espírito“陷入绝境”的火星是在大半年前（2013年年末）燃起的。当时有国际知名财经媒体注意到，与Banco Espírito Santo SA（BES圣灵银行）和Espirito Santo Financial Group SA（ESFG圣灵金融集团）相关的另外一家公司：Espirito Santo International SA（下称ESI或圣灵国际）的融资模式有不合常理之处，特别是融资时公布的资产评估数据有值得质疑的地方。换言之，媒体质疑其资产评估数据“有水分”。

　　圣灵国际的融资数据瑕疵传闻引起葡萄牙央行的关注，对于南欧重度债务危机国之一，尚在欧债危机泥潭中挣扎、情况稍有稳定的葡萄牙而言，第二大银行如果有什么闪失，负面影响力令人不寒而栗。鉴于此，葡萄牙央行着手审计圣灵国际的财务状况。

　　半年后，第三方审计机构、上市公司Banco Espirito Santo在2014年5月发布审计结果，Espirito Santo International的财务状况不容乐观。审计发现，该公司的会计行为存在违规。

　　八个月后，Espirito Santo International财务状况恶变表面化，出现了一个公司面临巨大财务压力时必定产生的标志性现象：无力支付短期债务利息，预示着下一步的最可能的走向：全面债务违约。

　　Espirito Santo银行的两级母公司被曝光的财务危机迅速波及自身，这家葡萄牙第二大银行的股价剧烈下挫。

　　Espirito Santo银行破产有可能撕开的裂纹不容葡萄牙央行和欧盟坐视不理，2014年8月9日，葡萄牙央行宣布注资50亿欧元（有说43亿欧元）大约相当于400亿元人民币给Espirito Santo银行，“延缓”可能到来的包括Espirito Santo银行在内的整个Espirito Santo企业集团的即刻的分崩离析。

　　葡萄牙央行行长卡洛斯·斯科特说明，用于Espírito Santo银行的救助资金基本来自2012年设立的葡萄牙国际紧急援助基金。此基金的设立初衷是防止葡萄牙在遭遇有可能导致经济“严重萎缩”的紧急情况，比如银行破产时，尽量不动用纳税人的钱阻止银行破产引发“政局不稳”。

　　当时卡洛斯认为，Espírito Santo银行将被重组，在救助资金的支持下把优质资产分拆出来成为一个新的“好的银行”，而用一个“坏的银行”剥离出坏账资产，这些有毒资产将被转让。

　　“好的银行”将被命名为Novo Banco（葡萄牙语：新银行），新银行的产权归葡萄牙央行清算基金，意味着Banco Espírito Santo SA被国有化。新银行将保障原存款账户的大部分权益，保留员工，业务转移。

　　从小店到百年宏业

　　葡萄牙政府针对一个家族企业采取不同寻常的重大举措，涉及国家救助和司法追溯彰显了这个家族的不同寻常。有人指出Espirito Santo家族145年来建立了一个企业帝国，从欧洲银行业、北美房地产业、非洲采矿业等等都留下了Espirito Santo家族的足印。

　　资料表明，Espirito Santo家族的先祖约瑟（José Maríado Espírito Santoe Silva）于1896年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开设了一家私人小店Cazade Cambio，经营的品种是各种彩票、各种信用证券。这是目前已知的Espirito Santo家族最早的商业实体。

　　除彩票、证券外，约瑟还开始外汇业务，一开始就踏足金融业，在金融业务方面，Cazade Cambio可以认为是今日Banco Espírito Santo SA（圣灵银行）的前身。

　　中国俗话说：钱赚钱容易。Espirito Santo家族勤于金融领域的耕耘且获利颇丰，他们逐步做大了这个家族产业，沙尔加多本人今年70岁，沙尔加多的曾祖父就是José María，可以说José创建了Banco Espírito Santo SA银行。据说该银行的第一个营业网点开张于1920年，这家银行基本与Espírito Santo家族的事业膨胀同步，已有94年历史。1991年，沙尔加多成为该银行的CEO。

　　Espirito Santo家族以博彩业和金融票据买卖、外汇买卖起家。最初的积累来自今日所说之“虚拟经济”或者“资本市场”。

　　最终，Espirito Santo家族的产业涉及银行、医疗、农业、房地产、旅游、能源等等。显然，这个家族产业定位以金融业为核心但并不止于金融业，地域定位以葡萄牙为根本但并不限于葡萄牙，到了20世纪，Espirito Santo家族做成了一个庞大的跨国企业群体。

　　小角色吹大泡沫

　　BES圣灵银行的麻烦，来自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这家公司在瑞士洛桑注册，名叫Eurofin Holding SA。该公司成立于1999年，有媒体认为，Eurofin公司不出意外地疑似也由Espirito Santo家族中的一个成员企业持股，也是Espirito Santo家族一团乱麻似的持股结构中的一个环节。

　　但是，Eurofin公司在BES圣灵银行事发之后发表声明，坚持宣称Eurofin公司是一家“私人公司”，而且坚称Eurofin公司独立于Espirito Santo家族集团和BES圣灵银行，Eurofin公司承认虽然与Espirito Santo家族集团企业有“广泛的业务联系”，但是一直严格遵从着法律和行业监管。

　　Eurofin公司虽小，做的却是大买卖：为Espirito Santo家族企业帝国的所有成员办理金融业务。

　　媒体得到的资料表明，在Eurofin公司的交易记录中，EspiritoSanto家族企业成员之间有大量资金转移。换言之，虽然不少企业并非Espirito Santo家族独资或者控股，但也像“家族内部企业”一样实现了资金的无外部监管流动，这种关联资金流动在公开市场有时候涉嫌违法违规。

　　有人怀疑，在欧债危机导致的南欧诸国银行业压力倍增，资本短缺，需要靠外力资助的时候，BES圣灵银行罕见地“无动于衷”，与Espirito Santo家族内部通过Eurofin公司为其“输血”有很大关系，而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BES圣灵银行的股权被外来资本稀释。

　　然而，有Eurofin公司前雇员向媒体披露，阿里克山德在1999年创立Eurofin公司之前，是Espirito Santo家族集团一家信托公司的副总裁，是年阿里克山德创立Eurofin Services公司。这家公司的业务是为Espirito Santo家族集团的融资和资本市场交易提供服务。

　　后来，Eurofin公司的业务范围扩大，为富豪客户提供理财服务，涉足钻石市场交易，为英国足球俱乐部提供投行业务服务等等。但是，媒体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坚持认为，Eurofin公司的核心业务就是为Espirito Santo家族集团提供融资平台。

　　媒体披露的资料进一步表明，在金融风暴和欧债危机肆掠，银行资本金备受压力的非常时期，BES圣灵银行有可能通过Eurofin公司及Zyrcan基金筹集了大量资金渡过难关。

　　BES圣灵银行也力求从其他渠道融资，就在BES圣灵银行破产危机爆发前几周，美国高盛集团通过中间公司Oak Finance Luxembourg SA向BES放贷，借出8.35亿美元（约合65亿元人民币），理由是为委内瑞拉的石油项目融资。

　　从EspiritoSanto家族集团巨大的发债规模可以看出，这个表现低调但躯体庞大的企业群落，至少在本世纪以来就靠大量发债维持其运作。负债经营是现代企业普遍的行为，从逻辑上讲并无不妥，但发债循环的下一个节点应该是偿债，偿债的能力当然取决于企业的盈利状况，如果一直入不敷出，寅吃卯粮，用各种各样债券外皮包裹下的债务泡沫必然会有爆裂的一日。

　　据媒体披露，最初怀疑Espirito Santo家族集团企业与Eurofin公司之间的资金往来有异常的是法国兴业银行。有知情人透露，2012年年初，法国兴业银行合规监管部门发现与Eurofin公司紧密关联的两家基金EG Premium和Zyrcan同Espirito Santo家族多家子公司之间有大量转账交易，而且是通过法国兴业银行加勒比地区分支进行的（上述两家基金在维尔京群岛注册），银行监管部门希望详细了解这些交易的细节，这种合乎常理的银行内监管业务却遭到Espirito Santo家族集团企业与Eurofin公司二者冷遇，法国兴业银行最终未能得到任何回复。

　　这种怪异的响应引起法国兴业银行的警觉，随之停止为上述客户提供银行中介服务。

　　2013年11月，葡萄牙金融监管部门发出新规，为降低市场风险，限制基金公司对关联企业投资的行为。紧接着，美国媒体开始披露ESI圣灵国际涉嫌会计违规、BES圣灵银行出售给其客户的债券来自Espirito Santo的其它兄弟公司。

　　媒体披露Espirito Santo家族公司的异常表现后，葡萄牙央行迅速反应，一是要求BES减少向其它Espirito Santo家族子公司提供流动性，二是邀请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毕马威审计ESI圣灵国际。

　　葡萄牙央行行长斯科特两个月后宣布，毕马威发现ESI圣灵国际有“多项违规操作”。接下来ESI的生意伙伴Eurofin公司负责审计ESI业务的审计师宣布离职。7月18日，ESI圣灵国际对卢森堡的债权人申请破产保护。

　　ESI圣灵国际可以看成是它Espirito Santo家族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张。而ESI圣灵国际是BES圣灵银行的母公司。

　　同时，对BES圣灵银行的审计发现，ESI给BES造成的资金敞口巨大，BES圣灵银行承认2014年上半年亏损30亿欧元（约合240亿元人民币），但是，审计结果认为，BES的亏损远不止此数，还应该包括经过Eurofin公司打包溢价2～3倍卖给BES客户的债券。葡萄牙央行认为，这些债券的偿还需要17亿美元。

　　生死之间

　　有人认为，给Espirito Santo家族带来困境的病灶几乎是“先天”的，Espirito Santo家族涉足的产业过多，控制结构繁杂，难以把控。庞大的业务需要巨量资金流支持，而Espirito Santo家族的融资手段显得过度依赖举债。有学者分析，巨大的债务负担令Espirito Santo家族举债成瘾，用短期债券、高利息债券为长期债务展期，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只是在拖延泡沫破灭的时间。

　　也有乐观者认为，历史上Espirito Santo家族曾经有过大起大落，但最后还是挺过难关。Espirito Santo家族在葡萄牙及欧洲政商界人脉广泛，媒体披露，40余年来，历届葡萄牙政府中至少有25位部长、国务秘书级别的高官与Espirito Santo家族有关联。Espirito Santo家族与西班牙前国王卡洛斯是朋友，大名鼎鼎的罗德柴维尔家族二战期间得到过Espirito Santo家族的帮助

　　目前，Espirito Santo家族开始通过出售家族业务收缩商业战线，获取资金渡过难关。比如Espirito Santo家族旗下的私人银行业务正与瑞士某银行洽谈并购，葡萄牙连锁酒店巨头与美国、欧洲投资人竞争并购Espirito Santo家族的连锁酒店等等。

　　此外，Espirito Santo家族手中还有大量优质资产，比如巴拉圭13.5万公顷农场、巴西连锁酒店、里斯本以南的半岛上一个葡萄牙最大的私人地产项目等等。

　　Espirito Santo银行的两级母公司被曝光的财务危机迅速波及自身，这家葡萄牙第二大银行的股价剧烈下挫。

　　Espirito Santo家族145年来建立了一个企业帝国，从欧洲银行业、北美房地产业、非洲采矿业等等都留下了Espirito Santo家族的足印。

　　Eurofin公司承认虽然与Espirito Santo家族集团企业有“广泛的业务联系”，但是一直严格遵从着法律和行业监管。

　　ESI圣灵国际可以看成是它Espirito Santo家族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张。而ESI圣灵国际是BES圣灵银行的母公司。

　　文︱老马 责编：苏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