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票：雅各布·劳伦斯的迁徙

　　大约从1900年开始，数以千计的居住在美国南方农村的非裔美国人开始向北方的工业城市迁移，许多非裔美国人为了逃避种族歧视、经济恶化和所面临的农业问题而离开他们在南方的家。1915年，由于一战的刺激，美国北方工业发展迅猛，需要更多的劳动力，600万的黑人为了寻求更多的生存机会，从美国南部经济萧条的农村迁移到北方的工业城市，这一迁徙活动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直接导致了纽约、芝加哥、底特律等大型城市的人口结构重组，并推进了全国范围内的民权运动。

　　2015年4月开始，为了纪念美国黑人大迁徙运动100周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推出了展览《单程票：雅各布·劳伦斯的迁徙系列》，展出著名非裔画家雅各布·劳伦斯（Jacob Lawrence）的60幅系列作品《黑人大迁徙》（The Migration of the Negro），这些作品堪称是现代艺术史上的里程碑，同时也是历史绘画的重要案例。社会变革往往是艺术创作的动力，劳伦斯的作品正展现了艺术在20世纪取得平等和探索黑人自我意识上起的作用。

　　黑人大迁徙运动与劳伦斯有着紧密的关系，在他出生前，劳伦斯的父母就从南方迁移到新泽西州的亚特兰大，后来又迁移到了宾夕法尼亚州的费城。劳伦斯出生于亚特兰大，13岁的时候随父母来到纽约，在哈林艺术工作室和美国艺术家学会学习。1938年劳伦斯开始在工作促进总署（即WPA，是罗斯福新政中的一项措施，目的在于促进就业）兴办的黑人艺术工作室上班，期间他创作了好几组历史系列画，这些历史系列画反映了非裔美国人历史中一些重要人物和重要历史事件，其中包括《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的一生》和《哈里特.塔布曼的一生》。

　　1940年，在朱利叶斯·罗斯瓦尔多基金会的支助下，劳伦斯开始创作一共60张的系列板画，也就是这次展出的《黑人大迁徙》。为了创作这个系列，劳伦斯在黑人居住区的索姆堡收藏馆进行实地调查，真切感受在黑人大迁徙时期人们的经历。

　　劳伦斯创作这一系列作品的方法很特别，他先将六十张画所要反映的内容全部写下来，然后，在摊开的所有画板上同时绘制。每张画的尺寸都是一样的，30×45cm，硬纸板上涂淡彩画颜料或广告颜料。劳伦斯会在六十张板画上都画上一种颜色，例如褐色或黑色，然后再使用别的颜色，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这六十张板画有着同样的基调。他用色很纯，直接将颜料用于作品表面，以达到一种大胆而且充满活力的效果。作品画面简洁的、或夸张或扭曲的人物形态以及浓郁鲜明的色块极具表现力，生动而充满意味。劳伦斯擅长叙事，往往能从现实生活中的剪取以小见大的片段，看似轻描淡写，却常令人品味许久。

　　劳伦斯一开始只给这系列作品起了标题，1992年给每张作品加上了叙述性说明文字，使得作品更能表现黑人迁徙运动的具体情况，例如第17号作品的说明是：“战争已经使食品价格上涨了一倍，这使得穷人的生活更加艰难。”这便暗示了正是贫穷刺激了黑人移民。

　　菲利浦收藏馆的埃尔莎·史密斯高尔认为：“它（《黑人大迁徙》）使我们重新考虑有关奋斗、毅力和应变能力的相关问题，这些品质仍然存留在我们今天这个国家的移民的内心里。在当今的世界里，估计有二亿移民。关于这组系列画，有一个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它超越了它所处的时代，它反映了一个重要的历史时期，而且，与此同时，它还为我们现在以及我们对未来的思考提供了大量的信息。”

　　《黑人大迁徙》系列被誉为是一部美国历史的教科书，劳伦斯直接大胆的画风和不求准确细致的人物造型，展现出一种移动、动荡不安的感觉，他用简单但富有表情的形式讲述了一个完整的黑人迁徙的故事。从一大群黑人站在公共汽车站或火车站的等车线上的板画开始，有描写黑人们在南方的生活状况，自然祸害和低迷经济使得贫者愈贫；有的描绘了移民们扛着行李涌向北方大城市的情景，去了北方的移民将情况反馈回来，持续刺激这移民潮，例如第33号作品的说明：“北方的亲戚来信告诉他们说，那里的生活更好。”当然有的也反映了黑人在南方和北方新的环境中都面临的种族歧视问题，例如其中一幅作品描绘的餐区被屏风隔开，一侧是黑人，另一侧是白人，白人一边享有吊扇的奢华。作品的最后以黑人获得选举自由来结尾，一群人正在投票中心那有序地等待投票。这不是一段历史的结束，但却记录了美国黑人历史性的第一次自由地移民，并且产生了历史性的发展进步。因为在此以前，美国黑人都是作为奴隶的存在，经过南北战争和林肯的奴隶解放宣言，美国黑人才终于得到了解放，他们才有权利自由地从南方向北方移民。这是美国历史上的重要时期。

　　美国宪法第十三条修正案废除奴隶制获得通过半个世纪之后，1915年9月，历史学家卡特·G·伍德森和著名的黑人部长杰西·E·穆兰（Jesse E. Moorland）发起成立了“美国黑人生活和历史研究协会”（ASNLH），致力于美国黑人历史的研究和黑人文化的推广，这个协会后来发展成为今天的“美国非洲裔生活和历史研究协会”（ASALH）。1926年，协会选定在2月的第2周举办“黑人历史周”活动，适逢林肯总统和废奴主义活动家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Frederick Douglass）的诞辰纪念日。这个活动了引发了全国范围内学校和社区的响应，各地纷纷建立历史俱乐部，开展历史讲座以及举办庆祝活动。

　　到了60年代后期，得益于民权运动的兴起和黑人自身的觉醒，“黑人历史周”在许多大学校园里发展成了“黑人历史月”。1976年，总统杰拉尔德·福特正式承认“黑人历史月”，他呼吁美国人“利用这个机会纪念美国黑人在我国整个历史进程的每一个为之奋斗的领域中往往被忽视的成就”。从那时起，历届美国总统每年都会指定2月为“黑人历史月”，并且对历史月的主题进行确认。2010年，“黑人历史月”的主题聚焦于“黑人经济振兴史”，并对雅各布·劳伦斯所取得的成就进行了表彰。

　　1941年《黑人大迁徙》系列完成之后，其中26幅作品已经在当时的《财富杂志》上出版，后来还在美国重要的艺术画廊之一——纽约市区画廊展出，劳伦斯成为在纽约商业艺术画廊展出其作品的第一位非裔美国人。不久之后，阿黛尔·罗斯瓦尔多·利维买下了这组作品的所有偶数号的画，她把这些画送给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而菲利浦收藏馆则以同样的价格买下了其余所有奇数的作品。虽然被分开的这两组作品都能各自清楚地讲述完整的故事，都能表达出同样的内容，但这六十幅作品能在一个地方完整地重现却是十分罕见又难得之事。

　　此次展览不仅可以同时展出这六十幅作品，而且展览还同时展出相关的文学作品、音乐、诗歌等内容，让观众们能全方位地重新认识这段美国黑人大迁徙的历史。艺术家桑顿.戴尔（Thornton Dial）说：“艺术就像挂在头顶上的世界黑暗中的一颗明星。它能够引导人们冲破黑暗，帮助他们克服恐惧。”而雅各布·劳伦斯则用他的画笔反映出黑人的经历和生存状况，记录、讲述了一段重要的历史，让人毋忘过去，至今仍激励着许多生活在美国的黑人。

　　文>陈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