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造么

　　天下人说一种语言是巴别塔的乌托邦，而大家都各说各的，这乌托邦果然幻灭。

　　“很早以前，语言被刻在石头或者瓦砾上，或是用笔抄写下来，如同器物般被谨慎地处理，文字这个东西可想而知具有多么重的份量。后来得益于铅字和滚轮印刷之赐，现在语言完全失去了实质性，化作了观念的符号穿梭于人们想像之间。”日本史学家小林秀雄1942年的所言极具预言性。

　　半个世纪后，一种完全穿梭于人们想像之间的文字或曰语言——Emoji在社交网络上风靡全球，这个纯表情的应用软件使得年轻人之间感情的表达更加传神。Emoji有一整套176个表情符号，用上了漫画、日文汉字等各种元素，还有很多代表抽象概念的字符。

　　Emojili并不是互联网上第一款尝试用符号代替文字的APP应用程序，Yo也做过类似的尝试，但有些人认为这些应用并不是一时的消遣，而会成为一个文字时代退潮的转折点。在这个节奏快速的社会里，文字有时略显笨拙或是沉闷无力，而Emoji的出现让这种乏味瞬间耳目一新。线上语言的演变，可以更灵活地去表达我是谁，我对什么感兴趣，当语言不足以表达这一切的时候，表情文字恰好填补了这些空缺。而和面对面交流一样，视觉化的Emoji也可以优化社会关系，减少社交网络的孤独感，更广泛地说，让我们在这个“小时代”里不再那么寂寞。

　　据统计2013年，74%的美国人和82%的中国人在调查问卷中回答，会在社交软件中频繁使用Emoji。尽管人们都能费力去看懂，也有密码破译的快感，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难道人类在向象形文字、乃至远古壁画回转，交流工具退化成了类似于史前石器时代的山洞人使用的图形？或者，Emoji就如同5000年前美索不达美亚地区的楔形文字，抑或腓尼基人在公元前1000年发明的字母？未来，人类现存的文字真的会消失吗？总之现在已经有替代文字在小范围内无比风行，比如火星文。

　　火星文最先起于台湾，因仓颉、注音等繁体输入法出现，网友打字时频繁出现错别字，久了大家都能明白，也就默认了这种拆解混用符号、错别字、方言、韩文、日文等的火星文。火星文种类繁多，没有统一标准，运用上也不局限于网络用语，通常流行于特定的范围或交际圈内，对其他非相关人可能会造成阅读与理解困难的非正规文字——总之就是我们懂你们地球人不懂。

　　除了省事和缩短打字时间，貌似难以识别的火星文符合了青年们的同龄认同心理、游戏心理和标榜自我的个性。台湾中小学的学生们用自创的“文字”进行加密交流以免被老师、家长截获并破译。之后内地的火星文约在2002年出现，由于网络游戏《奇迹》设立外挂举报制度，众玩家为规避举报而使用近似乱码的异体“汉字”作为人物名，以期达到令举报者无法输入被举报角色名字的目的。尔后乱码字作为时髦被应用到QQ资料，进而扩散到如今的各个场合。

　　使用自如却不被“破译”是一种自我保护和群体认同的快感，而过了4000年却依然无人识解，也算是醉了，不知火星人们能否一试？

　　位于希腊最南端的克里特岛是希腊文明时间上的起源，首府伊拉克里翁的考古博物馆里最有价值的一件文物，是公元前2000年米诺斯文明的费斯托圆盘（Phaistos Disc）。泥土圆盘的两面都刻有文字，由外向内。发现至今还没有任何学者能解读这些文字图案的意义，它的来历、含义和用途也都仍是个谜。盘上共有241个印记表示45种不同符号，有些表示人物、动物、植物和工具，学称是“线性文字A”。然而，由于未在历史同期发现过任何像这样的文物，至今考古学家无法做出有意义的分析。其实该文明的主人——米诺人是欧洲最早使用文字的民族，当时宫殿书记们已利用象形文字登记注册库存产品了。

　　出现在更早的5000多年前的古埃及象形文字基本都被解释出实意，但学者们为这些貌似简单的米诺象形文字忙活一两百年却也未能破解，不知是否可以考虑参考一下最尖端另类的火星文——它们也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旧约·创世纪》里传说，古时天下人都说一种语言，他们要修一座直达天庭的高塔——巴别塔——以显示自己的团结。天庭的耶和华惧怕团结的人类能创造各种奇迹而不再被天神统御，便用魔法变乱了人们的口音，使他们无法沟通，高塔也没有建成。其实变乱在于人的内心，语言不过是一个借口。

　　纯表情的社交软件也好，外人不易破解的火星文也罢，既然潮来了，潮还会过去。“一直以来我们都有一种乌托邦般的幻想，即创造出一种全世界通用的图像语言，把我们都带回前巴别塔的时代，但是最终每种新语言都成了各自的方言。”美国耶鲁大学语言学家本·季默（Ben Zimmer）说。

　　文/闫鑫荻 陈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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