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东北人:我为什么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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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8-07 09:21
燕郊,一个离北京只有50公里的睡城,聚集了超过了40万外来人口。有人夸张地说,其中一半是东北人。这里超过望京,成为另一个地域人群高度聚集的地方。
越来越多的东北人离开故土,到他乡落地生根。
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较之第五次人口普查结果,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中,人口净流入地区有14个,净流出地区17个,人口流失数量超过200万的省份已超过10个。东北三省的情况尤其引人注目:在面临经济下行压力的同时,三省持续多年总和人口净流出,并且生育率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
人们为什么选择离开?这些地方还能留得住人吗?《小康》记者通过对数十位在北京工作的东北人调查发现,他们选择在北京拼搏的主要原因是东北工资收入较低。有关调查数据显示,经济发展失衡是人口流动的根本原因,收入差距,成为吸引高学历年轻人离开东北的重要原因。数据显示,2012年,黑龙江省社平工资(在岗职工平均工资)为2843元,广东省已达5313元。
除了人口净流出外,东北的总和生育率超低。按照人口普查数据,黑龙江生育率1.03,吉林1.03,辽宁1.0,远低于全国1.5%,比江苏、浙江等经济发达地区都低,仅高于北京、上海等极少城市。还有一个是老龄化问题。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离开东北,出生率又极低,整个人口结构自然也更快老龄化。
黑龙江省人才外流数量持续增长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投奔他乡的黑龙江人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对家乡的现状渐渐疏远,但东北故乡的记忆却让他们无法忘怀。
离家与回家之间
罗瑞丹是黑龙江省龙江县人,10年前辞去家乡的工作带着家人来北京通州拼搏。“打过工,开过店,现在经营一家培训机构,如今已在与通州一河之隔的燕郊买房子落户,可没啥亲戚朋友,逢年过节,孤单得想掉眼泪。”
有人夸张地说,燕郊40万流动人口中有一半是东北人,这里的普通话是东北话。
罗瑞丹考大学时选择了武汉的一所211高校,高中同学大多数在北京、上海和天津这样高校集中的地方,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了出国,如今毕业后一部分留在了国外,有几个留在了北京,而她却选择回到家乡。在齐齐哈尔一家大型的重工业厂工作两年以后,罗瑞丹选择了辞职,和丈夫来到北京。
“那时候我们俩的工资加在一起才3000多元,当年我们来到北京应聘,第一个月两个人的工资就过万了,幸好我们当年辞职,我们走了三年后,我原来工作的工厂改制,全员下岗了。”罗瑞丹说。
来北京之前没有亲身的体会,来了以后罗瑞丹发现北京企业数量非常多,“我工作的这个企业营业额不到100亿,纳税居然能在北京通州排到前列,这在东北简直就是没法想象”。
“国有企业成就了东北,但现在也的确拖累了东北,我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毕业的同学最后去了沈飞,几年下来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公司的业绩和员工的待遇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效益好的,顶多也就是年终奖高一些,而工资则低得可怜,公司的利润,好的时候多往国家交点,差的时候少交点,亏损了国家给补点,就是这样死气沉沉的。”罗瑞丹说当年自己跑到北京应聘到私企工作时,和父母吵了多少次,父母作为老一辈人对国企很有情结。
在罗瑞丹的印象中,国企改制前后是她家境况最糟糕的一段时期。她父母在一家国企工作,然而2000年工厂破产,所有职工按工龄买断下岗,解除一切劳动关系。罗瑞丹的父母双双下岗。有半年都没有工作,家里几乎到了无米下锅的状态。当时,父亲每天早晨5点多起床,去运炉灰干体力活儿,一天收入40元,这样坚持了一年。
15年前的记忆让罗瑞丹无法忘却。“经过十年的打拼,我们现在在这里买了100万的房产,又有了自己的私家车,要是在老家,不敢想象现在是啥模样!”
这是逃离东北的人们的共同心声,选择范围太窄使得人们的生活缺乏想象,挤破头进入国企,还不如离开家乡北上发展。
罗瑞丹一个同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北京,算罗瑞丹在北京唯一的亲人,闲暇之余,她们经常凑到一起,谈论童年记忆,回忆东北过年的味道。“贴窗花、糊灯笼、穿新衣、放鞭炮”,那时“酸菜心”是最好吃的小食品,那时“油滋拉酸菜水饺”是真正过年的味道。
如今,他们对年的盼望有增无减,因为背井离乡,罗瑞丹就和同学结伴回家乡和父母团聚,看到家乡的一点点变化罗瑞丹总有些失落:“乡愁永远停留在那里,但假如有一天,家乡变得‘面目全非’我该如何安置我的乡愁呢?‘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一个没了故乡的人,只能选择远方了。”罗瑞丹的担忧有些诗意。
出来与回不去的现实
家住绥化市兰西县的韩卫国三年前卖了家乡的房产,只身来北京做生意,开始做东北烧烤大排档,因为生意红火一年就赚了20多万元,近三年时间,就买了一台不错的私家车。
生意越做越大,韩卫国把自己55岁的叔叔也带到北京,在他所在的小区为叔叔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每月工资2600元,还包食宿。他把家乡兰西的亲属朋友陆续带到北京帮他打理生意。
这也是为什么东北人越来越多的外流,往往是家里一个能人的出走,会带动一个家族,甚至一个村庄出走。“在家每年就种10亩地,一年下来能赚个5000元左右,有一半时间空闲,因为我所在的县城是农业县,闲暇时出去打工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活,在这里工作不累,每年能攒两万多。”韩的叔叔说这话时心里按捺不住喜悦。
可就在前不久,韩卫国却突然把自己的店面出兑给了亲属刘红旭。
“我要回到家乡兰西,当初出来时,就是想见见世面,但北京的生活成本太高,让我负担不起。”韩卫国说,这几年在北京积攒了近50万元,在老家20万能买个100平米的房子,再也不用回农村种地了。剩下的钱在县城做个小本生意,也能照顾父母,“一举两得”。
韩卫国说,这几年在北京,最大的生活开销就是一年要开车回家几次,因为父母年迈多病,作为儿子,照顾好父母比什么都重要。“回到老家有房有车,生活踏实。我并不想做出什么大的事业,能在父母身边尽孝就好。”
有很多人像韩卫国一样,趁年轻时出去打拼,经济基础好转后又返回家乡。但更多的人选择留下,他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且希望把自己的家人也都安顿在这里。
王军当年是韩卫国引荐来北京的,夫妻俩一直经营一家饭店。与韩卫国不同,王军则选择了安居在北京。经过几年的努力,他去年在通州区交了60万元首付买了一套房子,现在把父母也接到了身边照顾。
“在这里确实赚钱,但就是想家,故乡有儿时的伙伴,在一起可以谈天说地喝酒,在北京举目无亲。”王军说,虽然人在北京还很关心东北,每当电视里出现家乡的画面都会勾起他对家乡的想念。
王军的表哥现在郑州大学读硕士,正在找工作,他想留在北京或者天津。
“我有两个堂弟都在外面读大学,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厦门,毕业后都不打算回东北了,那里就业机会少,工资也不高,东北的人情事理还多,如果在外面都发展得很好,没有回东北的打算。”王军说,当初的离开不正是为了今后的发展吗?家乡的空间是有限的,北京有无数发展的可能。
王军的饭店很辛苦,每天要熬夜到天亮,上午还要到市场去采购,“虽然累点,北京人多,赚钱相对容易。”
现在父母都在身边,王军已经两年没回东北老家过年了。以前即使回家的路上有太多艰辛,但每当想到家人的期待,总能勾起他无尽的动力。
虽然在北京安家了,但在王军眼里,如果家乡能让他有啥事儿可做,他甘愿放弃北京“漂泊”的生活,“在家乡收入相比于现在也会大幅减少,只能无奈做着游子。”
王军说,老家的朋友来北京的时候,是他最高兴的时刻,和他们喝喝酒叙叙旧,谈谈彼此熟悉的人和事,非常开心和快乐。“如果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家乡的人,总觉得自己走的得太久远了,故乡的气息有些迷离。”
“和家乡人谈谈身边人的近况,老人的逝去,谁家新生了孩子,家乡男男女女还有那里儿时传奇般的往事。一缕乡魂早就浸到骨子里,一抹乡愁早就渗到灵魂处。故乡初识的模样就会沿着回忆的轨迹一点点脉络分明。”王军感慨道。
文|《小康》记者 郭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