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话剧走出去的现状与思考

  • 来源:对外传播
  • 关键字:话剧,走出去
  • 发布时间:2015-09-15 15:50

  和其他艺术门类相比,中国话剧在海外的演出相对较少,一般认为,话剧走出去是不太容易的,因为它十分依赖语言,而语言是走出去的一大障碍。再者,话剧的形式源自西方,民族特色似乎要弱些。另外,演出一场完整的话剧所需的时间较长,这和戏曲的折子戏或短小的杂技节目等大不一样,其包括的内容也要丰富得多,或许会令外国观众难以理解。这种种的原因成为了话剧走出去的羁绊。国外的戏剧作品来华演出的很多,特别是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每年都可以欣赏到为数不少的国际戏剧演出,相比之下,中国话剧的海外演出实在是太少了。

  上世纪80年代北京人艺的话剧《茶馆》曾在德国、法国、瑞士三国演出,取得极大的成功,但《茶馆》的成功并没有更多地带动话剧的海外演出。虽然之后有些话剧作品也到国外进行了演出,但多数是政府交流,让中国的话剧如同来华演出的外国戏剧那般以商业演出为主,似乎还有不小的距离。

  一、中国话剧走出去的艺术水准

  令人欣喜的是,新世纪以来中国话剧海外演出的壁垒正逐渐被打破,话剧走出国门进行商业演出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大。不仅演出的剧目越来越多样化,而且海外观众的接受程度也越来越高。原来我们认为是重要障碍的语言、文化背景等,正随着世界对中国认识的不断加深而消解。

  基于这样的大背景,在海外演出的剧目选择上,我们不再刻意挑选那些内容简单的作品,我们首先考虑的是作品的艺术水准,努力地向国外的观众呈现出当下中国的生活场景和艺术成果。

  2014年,由国家话剧院出品的话剧《活着》在德国上演。这部根据余华同名小说改编的戏剧作品由孟京辉导演,著名演员黄渤和袁泉主演。孟京辉用自己的理解诠释了这部作品,大量地使用了实验戏剧的多种手段,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活着》在德国柏林德意志剧院和汉堡塔利亚剧院演出,这是中国当代戏剧首次进入德国主流戏剧界。《活着》演出时配有德文字幕,观众看戏时很投入,情感随着角色的起伏而起伏,并没有因为文化的隔膜而影响对它的接受。

  小说《活着》曾于2004年荣获法兰西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也曾经由张艺谋改编成电影上演,被译成英、法、德、俄、意、荷等多国文字,欧洲观众对这部作品并不陌生。这部小说反映了当代中国几十年艰难的历程和人类的生命状态,表现了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由此体现出作品的主旨:“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

  孟京辉的戏剧在国内以先锋著称,他的作品和传统的话剧有较大的差异,充满现代意味。他的《恋爱的犀牛》曾在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演出;大型多媒体剧《堂吉诃德》曾在西班牙演出;多媒体诗剧《镜花水月》曾在墨西哥演出;喜剧《两只狗的生活意见》曾在美国演出。这些作品向海外展示了目前中国话剧艺术的水准,获得较大的成功。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恋爱的犀牛》,这是一部在国内很受欢迎的话剧,表现了年轻人对爱情的思索,剧中有大量的北京俚语,这通常被认为是海外演出中难以逾越的巨大障碍,但这部作品在澳大利亚演出时,却获得了现场观众的热烈反响。这一方面固然是和翻译的出色表现分不开,另一方面也说明真正好的作品是不乏知音的。

  在这种大趋势下,中国的话剧在海外演出的数量不断增加。国家话剧院是到海外演出比较多的剧院,先后到过30余个国家和地区的50多个城市演出,演出场次近百场。如根据中国民间传说改编的话剧《青蛇》,曾在南非和欧洲演出;根据著名作家张爱玲同名小说改编的话剧《红玫瑰与白玫瑰》到过法国演出;描写中国唐代著名诗人的话剧《杜甫》,曾在丹麦、以色列演出;由赖声川执导的规模浩大、演出时长达8个小时的话剧《如梦之梦》,曾到新加坡演出;直面现实、具有批判色彩的话剧《这是最后的斗争》曾到越南演出等等。虽然演出的数量并不算很多,但却是中国话剧迈向海外演出市场坚实可喜的一步。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在海外的演出也不少,如有怪诞色彩的黑色喜剧《秀才与刽子手》曾到俄罗斯演出;原创肢体戏剧《人模狗样》曾到罗马尼亚和奥地利演出;表现中年人生存状态的话剧《卡布其诺的咸味》,曾到日本、意大利演出;将鲁迅的《孔乙己》《祝福》等几部小说串连到一起的话剧《鲁镇往事》,曾到德国和加拿大巡演;同样是根据余华的小说改编的《兄弟》也曾到以色列演出。去年,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在德国举办了首个儿童戏剧周活动,演出了《三个和尚》《小吉普变变变》和《三只小猪变变变》等儿童剧目。其中《三个和尚》是一部肢体动漫剧,融入了武术、戏曲、现代舞等多种元素,颇富中国韵味,让德国的小观众感性地了解了中国文化。此外,中国儿艺的《十二生肖》《西游记》等剧目也在加拿大、法国、哥伦比亚等国家演出,向世界展示出了中国优秀的儿童戏剧作品。

  此外,其他的话剧演出团体也在积极寻求海外演出的机会。2013年,由南京大学出品的学生戏剧《蒋公的面子》在国内火爆演出后,应邀来到美国巡演,先后在旧金山、纽约、洛杉矶、休斯敦等地演出。《蒋公的面子》以南京大学校史为题材,通过1943年蒋介石兼任南京大学(时称国立中央大学)校长时邀请三位中文系教授赴宴的故事,形象地揭示了知识分子面对强权时的复杂心态。这出戏的编剧当年是南京大学本科三年级的学生,演员也不是什么大牌明星,舞美十分简陋,剧情又非常简单,全剧几乎是靠对话支撑起来的。但由于作品深入地挖掘了人物的内心世界,揭示出了知识分子的精神气质而备受热捧。《蒋公的面子》能够在美国演出多场,说明海外观众对中国的文化怀有浓厚的兴趣。国内的戏剧院校,如中央戏剧学院和上海戏剧学院也多次到海外演出。像今天这样大规模的到多个国家演出的场景,对于中国话剧来说,是前所未有的。

  由于中国元素在国外为大众所熟悉,虽然目前到海外演出的话剧有很多已不再刻意地强调中国元素,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向国外市场推广的项目中,含有传统中国元素的作品确实更易为观众所接受。国家话剧院制作的话剧《青蛇》,突出了东方禅意;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与俄罗斯艺术家合作的话剧《良辰美景》,描写了昆曲世家三代的悲欢离合,剧中穿插了大量的昆曲元素,在俄罗斯演出时颇受欢迎;以清末民初为背景、带有黑色幽默风格的话剧《秀才与刽子手》中运用了偶人、面具及戏曲成分,显得既传统又前卫,得到多国的演出邀请。

  二、中国话剧走出去的途径和问题

  近年来,随着中国整体实力的不断加强,中国话剧海外演出的渠道也在不断地拓宽。以往的出国演出多是受文化部外联局的派遣,而现在则多是以与国外剧团合作、参加艺术节,以及受演出商邀请进行商业演出的方式到海外演出。

  通过参加艺术节或戏剧节到海外演出,这是目前中国话剧走出去的重要途径。如国家话剧院的《青蛇》参加过香港艺术节和南非艺术节;《活着》参加了德国莱辛戏剧节;《理查三世》曾代表中国参加2012年英国环球剧院举办的“环球莎士比亚节”,2014年又参加了美国纽约的“世界戏剧日”演出。2013年,北京人艺演出的莎士比亚的戏剧《大将军寇流兰》参加了爱丁堡国际艺术节。上海话剧中心的《人模狗样》曾参加罗马尼亚锡比乌国际戏剧节和奥地利林茨国际戏剧节,《漂移》参加过新加坡国际艺术节,《秀才与刽子手》参加过以色列特拉维夫戏剧节、《良辰美景》参加过俄国的契诃夫国际戏剧节,等等。国际艺术节成为了展示中国话剧艺术成就的绝佳舞台。

  和国外的剧团联合制作话剧作品,瞄准海外演出市场,也是中国话剧目前走出去的重要方式。国家话剧院有多部作品都是和海外联合制作的,如与苏格兰国家剧院合作制作《青蛇》,此剧的舞美设计、灯光设计和作曲都来自英国,这本是一个中国传统的故事题材,与苏格兰合作旨在获得海外观众的认同。在这部作品中,中国的风格得到了格外的突出。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与美国合作制作的莎士比亚的喜剧《仲夏夜之梦》,导演来自美国,全剧充满现代气息,曾在美国巡演;与俄罗斯合作的《良辰美景》,其中导演、作曲、编舞全来自俄罗斯。在艺术表现手法上,既有中国的元素也有俄罗斯的元素,既传统又现代。与丹麦合作的莎士比亚的另一部作品《暴风雨》,融合了喜剧、哑剧、肢体剧、杂技、魔术、音乐剧等多种不同类型的舞台表现形式,在舞台上营造出了一个洋溢着魔幻色彩的世界。在演出时,《暴风雨》全部使用英文对白,丹麦的两位家喻户晓的影视明星在剧中扮演重要角色,丹麦著名的小丑管弦乐队也加入演出,他们生动诙谐的小丑装扮和高超的演奏技巧,为全剧增色不少。此外,来自上海杂技团的演员在剧中高难度的杂技表演,不仅对于刻画人物有积极的作用,而且也营造出了剧中应有的魔幻意境,还富有中国特色,所有这些大大地提高了该剧的知名度。因此,此剧在排演阶段就备受关注。在丹麦演出时,演出受到热烈欢迎。和国外剧团、艺术家的合作,其目的主要是两个,一是借助他们的平台更好地走向海外市场;二是在合作中积极吸收别人的创作优势,使作品能够得到更广泛的接受。

  上海的现代人剧社更是与伦敦圣马丁剧院建立了长期合作模式,他们去伦敦演出时,舞美、灯光和音响等设备均由对方提供,这样就大大降低了去海外演出的成本。同时,他们利用这个平台也能更好地了解海外市场的需求。这样的制作方式被称为“借船出海”,借助国外剧团熟悉本地演出市场的优势,通过与他们的联合,更能准确地对话剧演出定位,故而取得了比较好的演出效果。

  目前在海外演出的中国话剧中,除了比例较大的表现中国当下生活的作品外,也有为数可观的外国作品。莎士比亚、易卜生、契诃夫、斯特林堡、布莱希特、迪伦马特等著名剧作家的作品不仅属于本国,也属于全世界。中国的话剧舞台上演出外国戏剧经典是一种传统,这些经典名剧极大地丰富了中国的话剧舞台。用中国的方式去演绎世界名剧,也是外国观众非常感兴趣的话题。《理查三世》是莎士比亚著名的历史剧。由国家话剧院出品、著名导演王晓鹰执导的《理查三世》,将原著的历史背景改为中国古代,是一场关于野心和权力激烈交锋的故事。剧中大量使用中国元素,既有传统戏曲的唱念做打,又有民族打击音乐,还有国画、书法、民族舞蹈、传统服饰以及三星堆的神秘图腾等。在舞美设计上,采用富有写意色彩的简洁空间,洋溢着中国文化的韵味。同时又充满现代感,彰显出莎士比亚戏剧的世界性。此剧曾在英国、丹麦、马其顿、美国等国演出,获得观众的赞赏。此外,像中文版的英国著名推理戏剧《捕鼠器》和莎翁戏剧《无事生非》也都十分吸引海外观众,中国人对世界经典的诠释令他们颇感兴趣。

  中国话剧走出去的方式有多种,不仅包括剧目整体出国演出,也有在海外排演中国话剧。如国家话剧院著名导演田沁鑫于2005年和2007年先后在韩国排演了《生死场》和《赵氏孤儿》两场话剧,这两出话剧都是田沁鑫的代表作。前者是根据著名女作家萧红的同名小说改编的,描写的是东北抗日的故事;后者是根据同名元杂剧改编的话剧,讲述的是程婴、公孙杵臼等义士救孤的故事,表现了正义与邪恶的斗争。田沁鑫的《赵氏孤儿》较之原著有较大的改动。《生死场》和《赵氏孤儿》在国内很受欢迎。田沁鑫在韩国排演的两个剧目均由韩国演员演出,其中《赵氏孤儿》连演20场,场场爆满,这对于中国话剧是很大的肯定。在国外用中文演出中国话剧的情况也不少见。如2012年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中国留学生就自筹资金排演了话剧《我爱桃花》。《我爱桃花》是著名编剧邹静之的作品,它的题材来自于中国古代流传很广的冯燕杀张婴之妻的故事,表现了一段古今交错的爱情故事,将人类的情感困惑呈现在舞台上,有深度,有新意。北京人艺曾以小剧场形式演出此剧,演出超过100场。留学生的话剧演出虽有玩票的性质,但对于传播中国文化无疑是有积极意义的。

  中国话剧要走向世界,要被国际广泛地接受,还有很多需要我们做的事情。一是要有好的戏剧产品。要让有着不同文化背景的各国观众认同、接受中国的话剧,就必须努力去适应海外的文化需求。适应不是迎合,而是找到两种文化的契合点,这对于推广中国的话剧是十分重要的。同时,我们要不断丰富话剧的内容,创新表现形式,以增强中国文化的吸引力和国际影响力。二是要建立与国际市场相适应的运行机制,在深入了解国外的演出市场机制、运作手段的基础上,争取建立以中国为主导的市场销售渠道。现在中国话剧的海外商演,基本都由国内演出商与国外的演出商对接,国内只负责提供戏剧产品,其他的概不参与,这样就很难直接接触到海外观众,始终对海外市场是隔膜的,不利于长期的发展。今后,中国话剧的海外演出还要更多地参与到项目运作的各个方面,尽快熟悉海外市场,以便将更多优秀的话剧作品推广到海外。

  王永恩 北京师范大学戏曲文献学博士后、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研究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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