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地警匪片春光乍现

　　提起华语警匪片，不少人最先想到的可能是《无间道》《喋血双雄》等经典港片，抑或是今年新近上映的《赤道》或《杀破狼2》。较之香港警匪片，内地导演拍摄的警匪电影鲜见让人印象深刻之作。随着今年下半年《烈日灼心》《解救吾先生》《我是证人》等内地导演执导的警匪电影相继上映，这一现状似乎出现了转机。内地警匪片是否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内地警匪片缘何弱小

　　一位导演告诉《综艺报》记者，自己曾在拿着警匪题材的剧本寻找投资时接连碰壁。投资人拒绝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警匪电影的审查较复杂，投资风险较大；二是现今内地市场尚无此类型的标志性成功作品，警匪片市场前景不明朗。再加之警匪片一般投资额度较大，“性价比”不高，这些都造成内地警匪片一直较为弱小。

　　由于涉及“警”和“匪”，及一些犯罪情节，警匪片的审查较其他类型片相对复杂。“其他影片立项时提供大纲即可，警匪片需要提供完整剧本。此外，除了电影局，如果有涉及相关职责范围内的情节，公安部门、国家安全部门、外交部门等也需对影片进行审查。”有业内人士介绍说。

　　不过，“审查部门也在逐渐变得通人情”。《烈日灼心》导演曹保平表示，“我们（就《烈日灼心》）谈过很多次，他们也表示能够理解，有些情节拿掉会使整个叙事链条断裂，所以不会只进行简单的删除。”

　　虽然有人认为对警匪片的严格审查在一定程度上约束了创作者的创作空间。但曾执导过《硬汉》《警察故事2013》，以及即将于9月上映的改编自真实案件的《解救吾先生》等警匪片的导演丁晟认为，“有些内容是应该控制的，你不能表现太多侦查和犯罪手段，否则可能诱发犯罪。这是原则。我希望大家看完我的电影后，会感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此外，也有业内人士表示，警匪片、包括港式警匪片一直无法突破票房天花板，与其受众的局限性有很大关系。

　　“一般警匪片男性观众偏多，而最近电影市场明显的趋势是偏向女性和阴柔。”中国传媒大学影视艺术学院教授索亚斌分析说，“但从《战狼》等片的热卖来看，这一趋势也在发生转变，阳刚、男性的题材有了更多机会。”

　　曹保平和丁晟不约而同地表示，女性观众对于《烈日灼心》和《解救吾先生》并不排斥。“我觉得现在女性的口味越来越重了，《解救吾先生》做过一个片花，小范围试映，结果很多女孩喜欢。观众的口味应该有一个周期，当他看惯了某一个类型，就想再看看别的。”曹保平则开玩笑说《烈日灼心》的受众“男女皆宜，老少通吃”，“80后、90后甚至更年轻的孩子，喜欢《煎饼侠》那样的喜剧，并不代表他们不喜欢紧张、刺激、激烈的高强度情节电影。”

　　资深电影人、瑞格传播执行董事戢二卫认为，警匪片的受众与其题材有关，“警匪片也有不同细分类型，比如悬疑烧脑、恐怖惊悚、剧情等。不同子类型的受众也不同。如果能够形成一种趋势，应该能够满足不同观众的需求。但是总体而言并不适合少年儿童。”

　　春天是否到来

　　在《综艺报》记者采访过程中，大多业内人士都认为最近警匪题材项目较之前热度有所提高。丁晟透露找到他的警匪项目“越来越多”。戢二卫也“听说了几个警匪项目”，并且其本人也正在运作筹拍一部翻拍自韩国电影《抓住那家伙》的警匪片。索亚斌目前也在参与警匪电影的创作。“是根据一篇公安部获得金奖的小说改编的。表面上是一个爆破手排炸弹的故事，但是牵涉很多陈年旧案。内容丰富，有情节也有场面。”

　　警匪片是否迎来了春天？“市场需要不同类型，从小妞电影、爱情片，到粉丝电影、喜剧片，现在科幻片也开始做了。今年的《破风》是体育片，听说还有人在做歌舞片，之前这两类影片几乎无人问津，现在也都在尝试。这是市场繁荣之后类型多元化的表现。”戢二卫分析说。

　　但是索亚斌认为警匪片的春天并非“已经”来临，而是“应该”来临。“现在国产警匪片依然很弱小，但是确实到该有突破的时候了。比如《战狼》的出现，让我们发现战争片作为一个类型‘不一样’了。《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让国产动画有了飞跃性突破。国产警匪片也应该有这样的作品出现，但是很遗憾现在市场上还没有看到这样口碑和市场表现都特别好的、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作z品。”

　　此外，众多业内人士也一致认为，相较于香港导演，内地导演在警匪片上更具优势。

　　“香港导演跟韩国导演，都不可能知道中国内地警察和匪徒的特征，但是我知道。”丁晟自信地说。曹保平也认为，“内地人的状态和港片里的完全不一样，内地导演执导的电影更贴近内地观众喜欢的故事和状态。全世界都一样，对自己生存环境有准确描述的电影，观众肯定会接受度更高。”

　　索亚斌表示，“这些主创人员都是内地的，他们迎合的是中国新一代观众的趣味。这种趣味连中国的老一辈导演都不知道，更别说香港导演了。这两年青春片等类型的繁荣，就是因为主创人员对于观众趣味把握得特别好。就警匪片来说，在创作经验更加丰富之后，一定是内地导演更懂本土观众。”但索亚斌同时表示，内地导演也需要向香港导演学习“拿捏尺度方面的灵活性”。

　　真实的力量

　　相对于其他题材影片，警匪片具有一个天然优势，就是大量的真实案件。这是创作者取之不竭的天然素材库。

　　“真实的东西是非常有力量的。哪怕我看一场审讯，那里面所有的对白，你想写都写不出来。因为那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发自内心的对话和交流，那些东西靠一个编剧去想象，是出不来的。没有编剧能掌握那么多的人生。”丁晟感叹说。据丁晟介绍，他的《硬汉》系列影片当中，刘烨扮演的“老三”即源自现实原型；《警察故事2013》也运用了不少真实素材；《解救吾先生》的真实程度甚至达到70%。

　　索亚斌也认为，真实案件是很好的素材库。“仅从电影故事的角度去看，它超乎人的想象力，给创作者提供了很多素材。我现在看到的一些警匪故事，完全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非常好，非常曲折，仅靠创作者的想象力很难实现。真实案件是一座挖掘不尽的宝藏。”

　　此外，索亚斌还认为，真实案件的社会影响力和热度也能为影片的宣传加分。“这样的片子容易四两拨千斤，受到电影市场欢迎。但目前内地电影市场的反映速度比较慢。比如《解救吾先生》的原事件已经过去好几年，社会新闻的效应对影片的宣传、票房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创作者还是缺少敏感度、智慧和速度。如何把这些社会热点融汇到电影创作中来，还需要磨练。”索亚斌表示，电视剧领域在这方面已先行一步。“比如之前播出的《湄公河大案》，就是第一时间写出来，很快改编成电视剧的。这是非常好的项目。”

　　对此，韩国电影拥有不少值得学习和借鉴的经验。韩国警匪电影中有很多都改编自真实案件，像《杀人回忆》《熔炉》《那家伙的声音》等都获得了不俗的口碑和市场成绩。

　　如何突破天花板

　　不论是内地警匪片还是港式警匪片，票房天花板一直存在。目前市场上票房最高的警匪片当属今年上映的《杀破狼2》（5.6亿元）和2013年贺岁档的《警察故事2013》（5.36亿元）。这两项成绩作为一种类型片的最高峰值确实不算突出。既与《捉妖记》这样的魔幻类型片相距甚远，也比不上《泰》《煎饼侠》等喜剧片。

　　警匪片如何突破票房天花板？一位拥有警匪片运作经验的资深业内人士表示，“现在警匪片还是偏文艺。其实《碟中谍》《007》也是警匪片，如果我们能做出那样好看的警匪片，就会成为所谓的现象级电影。这需要制片方和导演的定位都准确。”

　　索亚斌也表示警匪片需要有超过类型之上、超越电影之上的话题电影。“激活类型片需要这样的作品，就像《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之于动画片，《战狼》之于战争片，警匪片也需要有这样一部能够引爆话题的电影。”此外，索亚斌认为国内电影人与其学习美国大片，不如多借鉴韩国警匪片的经验。“寻找社会热点话题，然后精心演绎成一段非常好的故事。需要导演、创作者的智慧，还有决策者的眼光和勇气。”索亚斌还认为，警匪题材电视剧的经验亦可借鉴，比如对于正面人物复杂化的展现。

　　作为创作者，丁晟和曹保平不约而同认为，对于电影品质的追求是第一位的。“只要做得好都没有天花板”，曹保平言简意赅。丁晟对《综艺报》表示，“我的身份是电影创作者，我创作一个故事呈现给观众，要做的就是忠实于自己。我清楚好的电影是讲一个好故事，而不是耍帅、秀演员、炒话题，那些都不属于电影。一部电影就是所有的工作人员忘掉自己，投入到一个好故事里面。我们做这件事就行了。至于市场，会随之慢慢发生一些变化。”

　　戢二卫也认为电影的品质是第一位的，他以今年暑期档票房大卖的几部影片举例，“今年暑期让我们特别欣慰的是，一些有品质的电影满足了大家对于此类电影的需求。打破了IP粉丝电影大行其道、有品质的电影得不到应有回报的魔咒。我认为类型片不存在天花板。”

　　也有业内人士认为警匪片“不需要突破天花板”。“每一部电影都有自己的命，一个是艺术上的命，一个是商业上的命。警匪片是有特殊观众群的。比如《沉默的羔羊》《七宗罪》，有些女性不爱看。所以在美国，电影受众分得很细。某些电影就是拍给特定观众看的。而且导演也是有天花板的，昆汀·塔伦蒂诺从来不会拍《侏罗纪公园》《哈利·波特》这样的电影。伍迪·艾伦也是。他们知道自己擅长的风格是什么，天花板在哪里，观众群在哪里。昆汀即使拍战争题材《无耻混蛋》，处理的风格也和别人不一样，不是靠战争场面，而是靠黑色幽默，游戏感。所以一方面电影类型有天花板，另一方面导演也必须有天花板，不能脱离自己。这样的电影不可能让全民去看，但是也不可能没有人去看，就有人喜欢这样的类型。”

　　警匪片的市场前景

　　《综艺报》记者采访的大多业内人士对警匪片的市场前景表示看好。

　　“现在只是好的警匪片少。如果有好电影，我认为会有很多潜在的观众，甚至是潜在的女性观众。”丁晟表示。

　　另外一位资深电影人认为，警匪片对于人性的挖掘更加深刻。“好多经典电影都是警匪片，比如《肖申克的救赎》《沉默的羔羊》《教父》。因为犯罪题材电影对人性的表达更有层次感，会很好看。所以警匪是一个很好的类型，在美国电影类型中一直排在前五，在香港电影中的位置也非常重要。随着中国电影市场对类型多元化需求增大，警匪片的市场前景也会非常好。”

　　索亚斌表示，几年之内，内地创作的警匪电影应该会复苏、成熟，能够占据应有的市场份额。“警匪片可能不会成为非常卖座的顶级大片，但是作为一种类型，可以和其他类型片一样，在市场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北京唐阁影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刘振华则对警匪片的市场前景持保留意见，“警匪片毕竟是犯罪，不管最后是否抓到坏人，都有负面的东西呈现。比如《杀破狼2》当中有倒卖人体器官的情节，让人看了会很不舒服。警匪片的受限就在这里。现阶段老百姓喜欢看的还是轻松愉悦的电影，比如《捉妖记》。而警匪片通常是让观众比较不痛快的。我认为它的发展空间可能略小一点。”

　　文/李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