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晓云 我喜欢顺势而为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蒋晓云,小说,王安忆
  • 发布时间:2016-01-18 16:45

  蒋晓云

  1954年出生于台北,祖籍湖南岳阳。现旅居美国。1975年发表处女作《随缘》,1976年起连续三度荣获联合报小说奖,以媲美张爱玲的惊人才华饮誉文坛。1980年后赴美留学,从事计算机行业,成为美国硅谷企业高管,停笔30年。2011年春天以长篇小说《桃花井》复出,后出版《掉伞天》,《百年好合》,散文集《云淡风轻近午天》。

  靠战斗手册上位的人,我一个都没见过

  有人评价蒋晓云的一生,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好命。

  出身于书香门第,年少成名,20岁出头就在台湾文坛崭露头角,和朱天文、朱天心差不多同时期登上文坛。夏志清评价蒋晓云:“不止是天才,更是写小说的全才。”

  而在26岁时,她毅然选择去美国转投计算机专业,一停笔就是30年。

  跨度如此之大,却一路做到硅谷高管。她说,“你有了新生活,就会聚焦在生活上面。出国、专业、学新东西,都是需要全神贯注的。我做一件事,要么不做,要么就把它做好。我不喜欢半吊子。”所以,30年后,当她再次复出,体现出强势回归的样子,也便不足为奇。

  但蒋晓云却否认自己“好命”,在对她的采访中,更多的感受到的是女强人式的利落和强韧。在她的故事里,每个人都不是永远的主角或配角,不管在别人故事里如何平凡的人,在自己的故事里都有闪光之处。

  不管怎样的人生都有能力过好,也许才真正的“好命”。

  Q:《女报时尚》 A:蒋晓云

  Q:回顾您的一生,很多人都说蒋晓云命好,您自己怎么看?

  A:如果没有含着银汤匙出生不算“命好”,我的命一点都不好。

  Q:为什么这样说?

  A:我出生在一个流落异乡的难民家庭里。我在青年时期自己也离乡背井,到国外生活,和另一个像我一样,只带了一只皮箱就到美国去的台湾留学生,组成了新移民家庭,一切从无到有。可是身体健康,头脑不笨,人生没有发生我父母亲那一代中国人因为战争而产生的变数,努力得到回报,一切按部就班,确实也算“命好”。所以“命好”与否是相对的。

  Q:在您这次复出时,很多人会好奇您30多年前停笔的原因。您曾提过,上次停笔之前有两件太辛苦的事,一是找编辑要稿费被指贪心,二是一次和林青霞一起参加宴会,觉得一个新出来的作家不如新出来的明星?

  A:找编辑要稿费被指贪心的确让年轻的我不大开心,可是现在回想一下,当时的作者崇尚清高,特别讲究身段,一个大学生拿到高额奖金后不知足,还理直气壮地索取稿费,可能确实不符合当时台湾社会文艺界的礼仪。林青霞那件事则纯属开玩笑,她和我同年,我还是个大学生的时候,她已经是大明星了,那天宴会中更是众星拱月,明艳不可方物,和去蹭顿饭的穷学生完全没有可比性。我很希望看到这则轶闻的读者多关注一下此中幽默,少考证一点历史和动机。

  Q:您之前说过,自己最厉害的地方是不顾名利。三十年前说走就走,没有回头,也不觉遗憾。现在也是这样,生活比较从容,不会去取悦谁。要实现这种生活态度,是否要比平常人付出得更多?

  A:无欲则刚。过的从容,付出不必比平常更多,想要的倒可以减量。人到无求品自高,精神和物质上都自给自足,想怎么活都成。

  Q:在美国硅谷的职场中您非常成功,一直做到企业高管,但您说不会写像《杜拉拉升职记》那样的“战斗手册”,因为人这一辈子拿着战斗手册走过来太可笑了。您在职场中没有这种“战斗”的情况么?

  A:回顾过往30年的高科技职场生涯,尔虞我诈的政治经验还真乏善可陈。在有规模的大企业任职,我感觉大家都有专业领域、也都遵从工作伦理,升迁并没有太多的戏剧性。

  职场小说里的高富帅霸道总裁、说谎玩手段的小人同僚、反败为胜的傻白甜,基本我都没有遇见过。依据个人经验,升迁最重要的还是实力、努力和机会。

  当然,我的见识有限,可是仔细回想我所知道的硅谷大咖(big shots),即使风评不佳、人缘忒差,也基本是比你我聪明又好运,极有领袖魅力的人。靠“战斗”或者“手册”上位的,我一个也没见过。

  人要学习面对自己的命运

  Q:您写过很多女性的一生,她们在面对命运时有自己的态度和坚持,在您看来,对于女性而言,您最欣赏的品质是什么?

  A:民国素人志书里最年轻的女主角离清朝也只有38年,可以说是“去古未远”。她们的时代新旧交替,有的人缠过足,好几个根本不识字;可是也有力图挣脱封建,精通数国外语、崇尚洋气的新女性。这些书中人物面对命运的时候,会受限于自身的环境、资源和际遇,她们的“特质”反而只是时代洪流下的一个变数;比如在最糟的情况下,有的人是宁死勿屈,有的人的个性选择好死不如赖活。写她们的时候,我只有同情。

  Q:您小说中写的台湾经济刚起飞时的“大龄剩女”问题,现在内地的状况很相似,明明跟男生受同等教育,最后却要承受这种压力。您觉得对25岁左右的女生来说,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种社会环境?

  A:我的时代比我的母姐辈多了很多前途上的选择,现在内地的适婚年龄女性,比起我那一代的选择更多了。经济起飞会改变社会结构,我自己喜欢顺势而为。个人身处的时代、成长环境和个性,都会影响“大龄剩女”的态度。我对适婚年龄女性的忠告是不要“寄希望于人”,唯有“自求”才可能达到“多福”。

  Q:从《桃花井》到《百年好合》,这些民国故事在年轻读者里都很受欢迎,不管时代如何,年轻人关注的问题是否还是有很多共通之处?

  A:身为作者,很欣慰听到年轻读者喜欢《桃花井》、《百年好合》,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工业革命之后,人类生活的节奏变快,网络的兴起更让世界变化加速,不但缩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缩短古与今之间的时间。十几年前“地球是平的”,还是一个观念,现在已经成了现实。可是无论外在如何变化,人类的感情却千百年如一,富贵贫贱都逃不过喜怒哀乐。读书人透过阅读来理解身处的环境,学习面对自己的命运,岂止百年共通?把书页换成平板,改变的只是形式,不是本质。

  Q:我注意到您会用一些以现代流行语,比如“hold 住”、“选秀”明星等,在解释民国小说背景时,也对这些现象进行了评价,您对当下的社会流行热点还是很关注的?

  A:我手写我口,基本上我的写作就是我在和读者聊天。有人说我写的像章回小说,有人说我长期旅居美国,写作上使用了英语语法,其实我本人说话大概也就是这个调调。我的语文背景复杂,白话、文言、国语、方言、外语词汇,林林总总已经内化。到了某个点上不使用那个词,就觉得不过瘾、不传神,讲得高大上一些,也可以说是“风格”。

  Q:王安忆评价您:“能将事情坚持到最后,决不中途退场”,读您的小说最过瘾的地方就在于“水落石出”。您笔下的人物,很少有最后让人心塞的结局,在无数个悲剧的结点中,撑下去,再走一程,好像前面就有光亮了。您在生活中是否也是一样的乐观主义?

  A:我确实挺乐观,不过也可能是悲观到了极致的反弹。人死如灯灭,古今中外所有的悲欢离合、情仇恩怨,最后都会随着生命回归尘土。 先想到帝王将相都逃不过同样的结局,人生所有的事情都只是过程,心就宽了。

  Q:您说过自己有文学“洁癖”,年轻时也可以选择去卖文为生,但做了三个月就放弃了。最后您选择用30年的从商换取了写作的自由。在最后,能否对想要走写作这条路的年轻人提一点建议?

  A:写作和唱戏一样,首先要祖师爷赏饭吃,还要运气够好有舞台(管道)发表,如果不想只给亲友看还要有伯乐(读者)捧场。天时、地利、人和都要周全,并不容易。可是如果你年轻,如果你想写,有什么可以拦住你的创作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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