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的两面

　　裴小雨：他给了我温柔 也给了我风雨

　　起初的时候，我和许海滨恋爱的目的并不单纯，更谈不上什么天大的喜欢。所以偶尔回忆起来的时候，也会觉得遗憾啊。明明后来他是我最爱的男生，故事的开头，却简单到有些不值一提。

　　那是我从玉溪来合肥念大学的第一个冬天。习惯了穿件毛衣就能过冬的我，被这座城市的冷给吓蒙了。每天除了上课吃饭，只好窝在宿舍里不出门。有天晚上，我抱着暖宝宝坐在电脑前看《诺丁山》，当安娜站在扎克面前说“I am just a girl，standing in front of a boy，asking him to love her”的时候，我收到许海滨发来的短信，他说，裴小雨，这该死的冬天太冷了，不如我们谈恋爱吧？

　　我对着这句话，夹杂着电影里的情绪，突然就乐了。而我还没来得及回复，许海滨的电话打进来，他说，裴小雨，找个男友好过冬啊，以后就让我做你的春天呗。

　　这语气听起来花团锦簇，认真琢磨起来，怎么都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可我再看一眼手上的冻疮，突然就说服了自己。在这个没有空调没有暖气的校园里，有个恋人也不错啊，至少有人帮我去水房提热水，至少可以随时去食堂二楼吃鱼头火锅。

　　所以，我答应了许海滨。那时的许海滨，还是个有点肉嘟嘟的男生，自带幽默细胞，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看，还挺可爱。

　　如果你问我，有个胖胖的男友是种什么体验？我会如数家珍地告诉你，冬日的寒风里可以躲在他的身后，手凉了可以揉他软乎乎的脸，在自习室看书累了，还可以枕着他不会硌人的臂弯美美上一觉。事实证明，和许海滨谈恋爱，是我赚到了。

　　我一直记得那个冬日的午后，当我从一场梦里醒来，教室外的阳光撒在许海滨的脸上，他侧过脸来朝我温柔地笑，我瞬间被俘虏，像是有只小鹿撞进了心里。那一刻，我确定看到了柔软的爱情，也确定自己爱上眼前的这个男生。

　　那是一段好时光，恨不得抱着春风都觉得美。

　　可一晃眼的功夫，就是毕业。我顾不得家里的反对，留在合肥，这个许海滨从小生活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心里一定是有饱满的爱情啊，即便前路不可知，但身边有一个可以百分之百信任的人，便觉得未来是一片明亮的金黄色。

　　后来才知道，他给了我温柔，也给了我风雨。

　　也许是离开了校园，我的世界突然就只剩下许海滨一个人。而他在这座城市，除了我，还有亲人，有发小，有红颜知己。当我发现和许海滨吵完架，除了呆在出租屋，再也没有第二个地方可以去的时候，心里渐渐有些不安。

　　有天晚上，我发高烧，而许海滨却说要陪兄弟喝酒。我一个人呆在冰冷的医院挂吊水，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看起来很可怜。第二天，我买了回玉溪的机票。

　　我以为自己是在赌气。也许许海滨来哄哄我，我又乐呵呵地回了合肥。可当我走在玉溪的大街上，一颗漂泊的心突然就跟着安定下来。这里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有我熟悉的一切，我凭什么要为了一个男生飘在异乡？

　　许海滨的电话是傍晚打来的。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他觉得我迟早会回去。我们开始隔着千山万水聊天，像很多深爱彼此的异地恋人。

　　三个月后，许海滨出现在我家楼下。我承认，看到他的时候，我心里的快乐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藏也藏不住。可只要想起挂吊水的那个冰凉夜晚，我又有些沮丧起来。

　　如果他爱我，也可以留在我的城市，不是吗？

　　说起来可能别人不信，后来，我和许海滨坚持了三年的异地恋。这三年，许海滨事业小成，人也瘦了一圈，越看越养眼，有很多阿姨大婶忙着给他介绍漂亮的姑娘。而我身边，也有善良温和的男生不动声色地对我好。

　　说不清我和许海滨为什么没有分手，也说不清为什么都不肯妥协。

　　直到那天，走在大街上，远远看着一对情侣手拉着手淹没在人群中，我突然就觉得累了，好像听到爱情在心里戛然而止的声音。电影《One Day》里，安妮·海瑟薇说，我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难以忘怀，可我关于你的一切再也没有了期待。三年，足以耗尽很多的东西，包括对一个人的耐心和等待。

　　那一刻，突然就不想再为难自己，也不想为难许海滨。

　　我说分手的时候，许海滨没有挽留，他只是有些伤感地说，裴小雨，我还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呢。嘿，这话听起来真是心酸啊。

　　许海滨：在失去你的所有风景里

　　裴小雨很清瘦，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道月牙。

　　元旦晚会上，大家即兴表演节目，裴小雨上台唱了一首五月天的《温柔》，我的心突然就软下去了一块。心里想着，这姑娘，我要保护她。

　　我像个怀揣赃物的窃贼，不敢将心底的感觉露出马脚。只有站在远处，才敢用眼神放肆地追随她。裴小雨很怕冷，裴小雨的手生了冻疮，裴小雨从来不上晚自习，裴小雨喜欢穿一件及地的黑色羽绒服来上课，从头到脚将自己裹得像个袋熊。

　　英语课上，我悄悄塞给裴小雨一盒治疗冻疮的膏药。她知道后，拉着我去食堂二楼吃火锅。热气腾腾的食物里，喜欢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憋回了心里。

　　我对自己有点懊恼。

　　有天傍晚，裴小雨拎着热水瓶走在寒风里，我不由自主地上前帮了忙。她跟在我身后，不停地说谢谢，我的内心像是受到某种鼓舞。那天晚上，我说出来的表白霸道而又自然，酷得简直不像我。而同样酷得不行的，还有裴小雨。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地说，好啊，我答应你。我觉得这姑娘真是好，一点都不矫情。

　　因为裴小雨，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热闹而有温度。有时和她走在校园里，哪怕不说话，心里也满足得花枝招展。就算是偶尔吵个架，不到一小时，总有一个人会先低头，因为我们压根就舍不得对方难过呀。而我最喜欢裴小雨趴在我的臂弯里睡着的样子，心里像是有了大好江山，和万千柔情。

　　这就是爱情啊，最好的爱情。

　　可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在达到最好后，往往都要走下坡路。毕业不到半年，我和裴小雨之间的某种魔力好像就突然消失了。

　　裴小雨时常说，许海滨，我为你留在合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慢慢就不知道，到底要怎样对她了。我带她去见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想让她在这座城市找到归属感。可她好像将自己的世界压了又压，最后里面只剩下我。

　　裴小雨越来越不快乐。我很内疚。人家一大好姑娘，为了我背井离乡，我当然要对她的快乐负责。不知不觉中，这好像就成了我心里的一个包袱。特别是，当我陪女客户吃饭，还得撒谎说是去和兄弟喝酒的时候，我渐渐就有了一丝厌烦的情绪。

　　而我没想到，有天裴小雨却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她回了玉溪。我以为她只是闹点小情绪，心情好了就会回来。可三个月过去，裴小雨没有回来的意思。当知道她在忙着考教师编制的时候，我彻底慌了。

　　我马不停蹄地赶去玉溪。

　　在玉溪湛蓝的天空下，看到裴小雨的那一眼，所有的感觉都跟着回到起点，原来我是那样的害怕失去她。而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裴小雨眼神里的惊喜和迷恋。但一时的迷恋后，她好像又变得异常清醒。

　　她不愿跟我回合肥，我不肯留在玉溪。我们开始相互较量，渐渐就有些疲惫不堪。

　　可我们谁也舍不得说分手。后来也有其他的姑娘出现啊，可她们不是裴小雨。有关裴小雨的回忆如雨后春笋，总是不依不饶地冒出来。让我们隔了2237公里，相互纠缠了三年。

　　有天半夜的时候，我接到裴小雨的电话，她说，许海滨，刚才醒来，突然觉得挺想你的。我因为这句话，第二天飞去了玉溪。我站在裴小雨教书的学校门口等她，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后来有个男生走过来，对我说，你是许海滨吧，我们聊聊可好？

　　他是裴小雨的高中校友，现在的同事，喜欢了裴小雨很久很久，知道我和裴小雨的故事。他很认真地说，如果你给不了她未来，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吧。

　　如果是以前，我会直接给他一拳。可那一刻，我什么也做不了。

　　裴小雨曾经问我，你真的从来就没想过来玉溪吗？我给她的答案是，没有。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我有过无数次想要妥协的冲动，可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又没有了勇气。我害怕当我放弃一切，跋山涉水留在玉溪的时候，裴小雨也会像我一样，背着同样的包袱，陷入同样的困局。谁让我们曾经见过最好的爱情呢，所以很难接受爱情不是最初的样子。

　　我开始一遍遍告诉自己，我给不了裴小雨未来。这种心理暗示很管用。所以她和我说分手那天，我异常平静。

　　不久后，裴小雨在朋友圈晒出她和男友的照片。她说他很温柔很体贴，对她也很好。远处的商场里，五月天在缓缓地唱，在失去你的所有风景里/你却占据了每一条街。

　　我在人潮汹涌的广场，湿了眼眶。

　　文|浅小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