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郭力 不能忘却的纪念

　　【缅怀 新中国汽车第一人】

　　这是中国汽车工业的又一转折时刻。过去的一年，中国汽车产销量超过2450万辆，创全球历史新高，连续7年蝉联全球第一。如果没有意外，2016年中国汽车销量将超2600万辆，增速约为6%。

　　站在世界第一汽车大国的基础上回望历史，可以看到这个行业发轫之时的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在世界版图上的努力进步……而在这段漫长而又充满争议的新中国汽车工业发展史上，郭力是一个不能不提及的人。

　　尽管他已经离开整整40年，但作为中国汽车工业建设杰出的奠基人和开拓者，郭力的巨大贡献、卓绝德行，难以磨灭。

　　2016年，是郭力诞辰100周年。正是此公，引领了中国追赶当代汽车制造的最早步伐。有了“新中国汽车第一人”，才有了数以万计的汽车人前赴后继，才有了汽车大国的气象万千以及未来的诸多发展可能性。

　　他出生的1916年，中国汽车工业尚属一片空白，旧中国的街头零星奔跑的是被称作”舶来品”的汽车，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动荡不安年代的终结后，汽车工业才开始被置于一个国家发展的战略高度。

　　1950年2月毛泽东与斯大林拍板敲定的156个重点工业援建项目中最早、最重大、最复杂的项目之一即是汽车。同年3月27日，中央人民政府重工业部建立了汽车工业筹备组，郭力成为第一任主任。

　　如果说饶斌是中国汽车工业之父，那么郭力就是挖掘这个之父的伯乐。1952年4月19日，郭力被重工业部任命为长春汽车厂第一任厂长。郭力亲赴沈阳和北京，向东北局和党中央汇报，请求调一位熟悉东北情况的干部来当厂长，自己愿做副手。“郭力让贤”遂成佳话。

　　今天，我们缅怀郭力，缅怀他淡漠名利，甘当“铺路者”的精神；缅怀他架起沟通的桥梁，推动苏联援建进程；缅怀他广纳核心人才，为一汽建设源源不断输送后备力量；缅怀他将“出汽车，出人才，出经验”的任务落到实处，为中国汽车工业打下牢固的地基。

　　铭记过去才能开拓未来。中国品牌太需要重新认知，产业链条太需要焕发创造活力。缺少精神意志的支撑，中国品牌也很难突破重围。就如中国汽车工程学会理事长付于武所强调，在这个时代，创新的品格以及坚强的意志，精神的力量格外关键。

　　从这个角度，郭力百年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更是我们继往开来的动力。

　　缅怀郭力什么？

　　郭力对于汽车工业的贡献，不仅是他淡泊名利、发现“千里马”饶斌，不仅是他组织修复了准备作建厂指挥中心的办公场所，亲身为一汽发展打下根基，也不仅因为他带领技术人员远赴苏联，培养了大量人才，还在于他在工作中体现的创新精神与实事求是精神。

　　退居第一副厂长兼总工程师后，1954年年初，作为领队兼党支部书记，郭力带领500名实习生赴苏学习。

　　苏联实习期间，在重要会见等公开场合担任郭力俄语翻译的陈祖涛，为郭力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所折服，更感动于他关切爱护后辈的一腔挚诚。在原中国汽车工业公司总经理陈祖涛眼中，郭力就犹如“第二个父亲”一般爱护他，一再开导他，说话、办事要讲究方式方法，尽快熟悉国内情况。

　　在苏期间，由一机部授权，郭力代表中方审批了一汽的技术设计。1955年年初，郭力结束实习回厂后，挂帅主抓生产准备。此后一年半内，“一汽”生产准备工作形成高潮，出车己经进入实战阶段。在生产条件基本具备的情况下，郭力大胆采取迂回工艺，使试生产一次成功。1956年7月，推出了我国自制的解放牌汽车。尔后第一批红旗牌高级轿车在设计上的成功，也证明了郭力为“红旗”确定的设计原则的正确性。

　　在随后的“大跃进”时代，郭力保持了难得的清醒。他不赞成以搞群众运动的办法来经营企业，他认为，管理是企业的基本功，没有正常秩序的管理，企业就无法正常运转。对待新事物，他的态度一是积极支持，尽量参与；二是尊重科学，实事求是，没有实践结论，不能投产。

　　1959年年末，饶斌离开一汽，调任机械部。郭力重又走上厂长岗位。面对被“大跃进”打乱的生产秩序和严峻形势，他做出了一系列后来均被实践证明是极其正确的重要决策，其中包括将工作的重点和主要力量有计划、有重点地转向企业整顿，使“一汽”从一度停产到恢复生产，逐步走上正轨，为后来年产6万辆打下了牢靠的基础。

　　李刚记忆颇深的一个细节是，郭力要求严格贯彻工艺流程，在工艺整顿当中，郭力组织对原有苏联工艺卡全部翻新，并进行重新编制。这一切其实也传达了郭力这一代汽车工业奠基人的“创业”价值观。“创业必须有一种敬业的精神，应该一起来创业，为之而奋斗。”

　　在郭力主政的5年间，一汽建立了红旗牌轿车、越野车两个生产阵地，由单一品种生产，发展成卡车、军车、轿车、轻型车等多品种的生产。1965年，一汽生产能力突破年产3万辆的设计纲领，达到4万辆水平。很多人称那段时间是一汽管理的黄金期。

　　1964年8月，郭力赴北京，在原汽车局的基础上筹建中国汽车工业公司。借鉴国外经验，根据中国国情，主持起草了《汽车托拉斯的组建报告》。1965年1月，郭力被正式任命一机部副部长兼中国汽车工业公司经理。其后，在试点的基础上，北京、南京等地相继成立了汽车分公司，至此，我国汽车工业沿着中央确定的方针进行管理体制的革命有了一个良好开端。

　　原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董事长李刚见证了这个过程。1955年，李刚从莫斯科回国，正式加入一汽。曾在郭力领导下工作近12年的李刚强调，从组织汽车工业筹备组算起，郭力做了大量默默无闻的工作，发挥了夯实根基的关键作用。

　　郭力之所以被人提及和怀念，是他在“一无人力、二无阵地、三无经验”的基础上，作为创始人之一，圆了中国人的造车梦。鼓舞了一代人，树立了自强不息的信心，为将“一汽”建成了中国汽车业的“基地”和“摇篮”打下基础。

　　今天，大家缅怀郭力，还在于他高洁的人品、刚直的性格与实事求是的精神。即便是在人情冷漠、批斗盛行的文革期间，对于下属、朋友的殷切关爱也不曾更改。陈祖涛对《汽车人》回忆道，受困于“文革”风波，郭力还像过去一样关心我。告诉他：“不管形势多么严峻，总有拨开乌云见太阳的一天……”

　　更难能可贵的是，无论身处顺境逆境，他自尊自爱，保持精神之自由，以及对于组织的无限信任。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郭力有着两次入党的经历。1933年读大学时第一次入党，后因地下党受到破坏，与组织失去联系，于1940年第二次入党。在文化大革命中，他也因此被戴上了“叛徒”和“走资派”两顶帽子。

　　据郭力之女郭栖栗的回忆，被打倒的他去扫厕所时，仍旧衣着整洁、自信潇洒。他经常对子女们说：“要相信群众，要相信党，有问题跑不了，没事栽不上！”

　　2001年，《郭力同志纪念文集》出版。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在序言中写道：“他到北京工作以后，住的是一个旧托儿所大厅打成隔断的房子，至今还是水泥地。他用过的双人床和连普通人家都淘汰的晃晃悠悠的小木桌……”读至此处，笔者亦几多感慨。

　　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被太多人真诚怀念，又能够让几代人深情追忆的人，即便时光短暂，亦是一段大写的人生。

　　纪念是为了更好向前

　　自郭力开启中国汽车工业，60年多年来，中国汽车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小变大的蜕变。

　　伴随风风雨雨，伴随着关切的目光、激烈的争执，中国汽车工业一路走走停停，经历了创建、成长和全面发展三个阶段后，成就了今天的“汽车大国”地位。在这段历史中的几乎每一个重要阶段，都以远远凌驾于市场规律的力量，影响或主导了中国工业化的方式和方向，塑造了中国汽车工业化的道路。

　　从无到有的时候，正是新中国创立伊始，结束了百年战乱，中国人民开始站了起来。那时候，正是以郭力为代表的一大批创业者们，凭借着独立自主、艰苦奋斗的精神，建立了自己的汽车工业，奠定了中国汽车工业发展的基石。解放牌卡车、红旗高级轿车的成长历程代表着汽车工业初创至今的艰难和坎坷。

　　而今，创业时期的独立自主精神依旧需要传承与弘扬。因为，中国“汽车大国”代表不了什么，中国“汽车强国”的梦想，需要精神支撑。从这个角度看，郭力百年，不仅是对一个人的哀思，更是呼唤一种汽车精神的回归，中国人独立自主意识的回归。

　　全球汽车产销第一大国，固然不可小觑。汽车制造大国和消费大国的概念之下，中国汽车工业犹如巨人般崛起，背后是巨大消费需求的支撑，足以让走向衰败的西方汽车业如同找到诺亚方舟那样兴奋。

　　而处在高速发展的中国汽车业却感到焦虑，世界各大品牌汽车悉数进入中国，或合资，或进口，已经占领了技术和品牌制高点。自主品牌“亲生子”有待进一步壮大，在世界汽车版图上，中国品牌亟需被重新认知。对外合资已经有30多年的历史，但离郭力、饶斌等老一辈创业者所期待的汽车愿景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与此同时，汽车工业大发展在带来生活便利和实现工业化强国的同时，也带来了环境污染和石油资源过度消耗等一系列制约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问题。未来的汽车工业发展必须建立在洁净可再生能源的基础上，但这张图怎么画才能成就最美的风景？

　　遥望百年，中国汽车要以实力赢得世界竞争，实现自己的汽车强国梦。国产车实现电动汽车新技术、自动泊车自动驾驶系统、行人和行车识别系统、汽车飞行技术、车联网等的应用，中国汽车越来越便捷化、智能化，汽车成为高新技术的新载体，改变与丰富着人们的汽车生活。

　　当前，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深度融合，正在引发影响深远的产业变革，形成新的生产方式、产业形态、商业模式和经济增长点。中国汽车产业正站在新的战略抉择关键时刻。

　　“在这个时代，创新的品格以及坚强的意志、精神的力量格外关键。我们如今太欠缺精神层面的支撑，也因此，郭力的精神财富更见价值所在。我们应该学习郭力的何种精神？又如何继承宝贵的精神财富？”中国汽车工程学会理事长付于武的发问引人深思。尤其是，在新常态时期经济发展的关键词已经从“高速增长”变为“创新驱动”和“结构调整”的时刻，中国汽车更需要牢牢把握技术话语权与产业链掌控力，以技术创新为驱动轮，以结构调整作推动力，在世界汽车版图上，获取产业强国地位的肯定。

　　忘记历史意味着背叛，纪念是为了更好向前。作为中国汽车的奠基人，郭力更是中国汽车产业自主创新的杰出代表，学习、纪念郭力，对于推动产业转型发展，增加新一代汽车人产业强国的意志非常重要。

　　今天，中国汽车人肩负了不可推卸的历史使命——实现中国汽车工业百年强国梦！沿着郭力开启的道路，我们砥砺前行。

　　本刊记者 张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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