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苦难的艺术家们

　　一位艺术家一天将会用8小时的时间，把自己当做一个不断重复倒数的节拍器在博物馆进行表演。另一个艺术家使用强烈的低频声音来表达某种特殊情感，并且记载下来低频声音对他的心灵和身体产生的影响。还有艺术家则用一把斧子砍一块巨大的卵石，接着将石膏抛上去，依次反复这一动作，形成一次又一次的破坏和创造的循环。

　　六个希腊艺术家在一个持续不断的表演过程中挥汗如雨，一天8小时，这样的表演要进行七周。这是雅典贝纳基当代博物馆（Benaki Contemporary Museumin Athens）正在上演的行为艺术展览《一体》（As One）的场景。这场表演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表演艺术了，仅仅三周就吸引了超过2万2千名的观众前来参观。

　　表演的强度以及表演艺术家们对时间、恐惧、诱捕、不适和控制的探索，将一个国家应对经济危机和来自邻国土耳其的移民风波的困苦情绪，以及种种因素造成的生存危机一并表现出来。

　　艺术评论家、雅典画廊主伊莉安娜佛吉安娜基（Iliana Fokianaki）说：“他们的表演就像是希腊社会现状的一面镜子。事实上，我们就是欧洲的替罪羊，并且我们是贱民出身——这些都是大多数希腊人的真实心情写照”，她补充道：“我们的挫折和困境大都通过这些行为艺术作品体现了出来。”

　　39岁的声音艺术家和作曲家兰布罗斯·皮格纳斯（Lambros Pigounis）在他的作品《微观政治学的噪音》（The Micropolitics of Noise）中用面对冲突时非杀伤性武器发出的声音，描绘了军事行动对民心的动摇。他每天花八个小时在一个倾斜的平台上，时刻承受着扬声器的隆隆声。“我的身体要经受三个不同的阶段：战斗、逃离、固定。这三个阶段分别代表着冲突、逃亡和流通停止。”他说。

　　兰布罗斯说一些游客会愿意主动加入他的平台一起向观众展示恐惧。“他们感受声音却不能接受其中的爆发，其他人则能够克服恐惧。”在房间的墙壁上，兰布罗斯记录下每一天这些声音对他身体产生的影响，包括恶心、胸部收缩、心智能力的损失。这个表演着实改变了他。他形容说：“这就像一次萨满的旅程。”

　　41岁的艺术家和舞蹈演员南希·斯达玛托普鲁（Nancy Stamatopoulou）带来了表演作品《白洞》（White Cave）。她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窝在一个小白盒子里，显示器里放映着早前记录的前一周的表演内容。这个表演的灵感来自柏拉图的洞穴（Plato’s Cave），她想让观众们自我检测自己是否被困在自己的生活中。

　　漫长的一天结束后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Marina Abramovi）对希腊表演艺术家进行了评论。她对在木盒子里蜷缩的南希说：“你太瘦了，你需要一些鸡汤补补身体。”她对不断铸造、粉碎和重铸石膏的理查斯说：“也许你能找到一种方法在表演中加入休息的环节。”

　　女表演艺术家约塔·阿格里洛普洛（Yota Argyropoulou）在从另一个完全相同的房间里分离出的玻璃房中进行表演，这就是在两个完全透明紧紧靠在一起又一模一样的玻璃房中进行的表演《每次一个人》（One Personata Time）。当艺术家在一间玻璃房中，观众可以走进另外一间玻璃房，通过玻璃和她交流，通常艺术家会模仿走进玻璃房中的观众的动作，与之互动。有一次，一个愤怒的女人进来就开始粉碎一个枕头，然后一直呆着不走。约塔介绍说：“之后，整个房间的氛围很奇怪、很暴力，我就开始朝她扔东西。”

　　玛丽娜给她的建议则是：“最好的方法是忽略这样的人，因为枕头是合成的，这点不好，如果是羽毛，你倒是可以数一数她倒出来了多少根羽毛。”

　　33岁的德斯皮娜·扎哈洛普洛（Despina Zacharopoulou）带来了《角落里的时光》（Corner Time），她用绳子将自己捆绑住又解开，整个表演过程展示了这一系列的行为和固定程序。

　　这些表演让观众们都看得入了迷。24岁的迈克查特祖布罗斯（Mike Chatzopoulos）是一个半职业篮球运动员，此时的他正在逐步从膝伤中康复，他说他很少去博物馆，但经常会去观看弗吉尼亚马斯特洛基亚娜基（Virginia Mastrogiannaki）的表演作品《术语》（Jargon），这个表演就是人类生活的节拍器，在表演中她大声倒数。这个倒数的表演她每天要持续做8个小时，一共坚持了7周的。迈克说：“她很有尊严，整个表演就像一场电影，每次来即使看着同样的场景，但每次都会从中收获不同的东西。”

　　表演过程中，大部分艺术家整整八个小时不休息.甚至不洗澡。为了让自己有足够的精神，六个进行长时间表演的艺术家甚至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在现场他们只能靠主办方提供的茶和蜂蜜维持体力。《一体》的表演是行为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的研究所与NEON合作推出，由玛丽娜主导，而NEON是一个于雅典成立了三年的非营利艺术机构。双方的合作中，也能见到玛丽娜的行为艺术作品《方法》（Method），这是为了提升此次表演活动的注意力，也是为了丰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方法》（Method）中出现了无数粒大米，慢速行走的人群。这个表演已经成为一种能够治疗焦虑的雅典人的良药。

　　进入《方法》（Method）表演空间后，周围很安静，闭上眼睛站在房间中的平台上，身边的人却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观众戴上降噪耳机做着一系列的动作，有的是在从扁豆中挑拣米粒，有的是在缓慢前行，还有的是躺在小床上休息，而有些人就只是睁着眼睛盯着别人看。整个氛围给人的感觉就是专注和安静。

　　有一些人会在艺术和难民危机之间找到共鸣。《每日新闻报》刊登的漫画描绘首相亚历克西斯·齐普拉斯（ALexis Tsipras）为“亚历克西斯阿布拉莫维奇”，他坐在椅子上，面对着难民家庭。其实这个表演是引用自玛丽娜2010年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表演艺术创作《艺术家在现场》（The ArtistIs Present）。当时，她坐在那，一次面对一个观众，完成一场整整持续了700个小时的演出。

　　参与这项活动的艺术家是由艺术家玛丽娜和NEON共同从300多名申请者中挑选出来的，一共29位艺术家，其中24名希腊艺术家，剩余5名来自其他国家。有六名艺术家都进行了每天8小时的长时间表演，其他艺术家的表演则是短时间的。这场表演虽然是来自希腊国内的，但是对于许多希腊艺术家想要将自己的艺术推销到国外是有帮助的。玛丽娜这次主要并不是作为表演者出现，而是作为他们的老师和助演在旁边进行配合和指导。

　　“我不能像以前一样在公共场合表演，人们到处跟着我自拍，在《一体》的开幕式上玛丽娜如是说。NEON的总监伊琳娜·昆图里（Etina Kountouri）说：“在雅典，玛丽娜的表演十分重要，他是帮助人们理解长时间表演的关键。”

　　对于玛丽娜来说，居住权是她迄今为止得到的最能促成艺术的政治媒介“我想把它带去乌克兰和巴黎。许多政府认为创造力是奢侈品，但文化是非常必要的。人们可以通过开发自己的意识改变意识.这就是表演的意义。我只能靠艺术和表演来改变现状，这些是我的工具。”

　　《一体》是NEON迄今为止最大的一项活动，雇佣了121人。成立于2013年的NEON，由商人和艺术品收藏家季米特里斯达斯科洛普洛斯（Dimitris Daskalopoulos）创办。NEON在希腊语中是“新”的意思。NEON完全靠季米特里斯自己的财产来支撑运行。他说他不是为了建造成什么，而是想要在艺术规划中进行投资，将雅典现有的空间比如考古遗址都充分利用起来，吸引新观众的参与并且激发大家的交流热情。

　　“若你有能力去审示这个国家的现状，看看这个国家的人民和城市，你的内心一定不会平静。”NEON创始人季米特里斯说，“我们不能将人们置身于新思想之外，当代艺术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和困难。我们要发酵文化，改变现状，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再经历一场这样的危机。”

　　（编辑：王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