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 用理科生的严谨态度唱民谣

　　PART 1 做音乐，第一重要的是严谨

　　在这次采访前，我印象中的小娟，是一个个偶遇的片断。

　　她是好妹妹乐队的唱片中，那首《晚风》中自然沉静的女声；在关于内地实力派的民谣女歌手讨论中，她的乐队——小娟和山谷里的居民几乎一定会出现在提名里，还有人称她为内地传奇民谣女歌手。七堇年曾在书中这样描述她的声音：

　　“距离珠江夜游一年后的某个晚上，我们拿着免费赠票去中山纪念堂听歌手小娟的现场，明明还有另一个朋友在，可我一点都顾不上了，小娟的歌声竟然就这么令我潸然泪下。……我也不明白，其实我也才浅浅二十几年阅历而已，何以至于这样泪下。大约只是落寞，想起了——这一生我们以为的很多事，也就是我们‘以为’而已，不过如此。”

　　严格来说，让人“潸然泪下”并不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好评。特别对于民谣而言，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一种重情怀轻唱功的倾向，在太多情怀的泛滥下，情绪看上去只是对唱功不足的遮羞布。但知乎上的一个评论却让我觉得这次可能会不一样，它来自一个耳机发烧友，因为玩耳机的总要找好的音源，他对小娟声音测试的评价是：声音很干净，平稳，配乐的定位也很好，民谣就应是这样的，朴实但不简单。

　　而见面之后的小娟，给人的感觉是秩序而有力。

　　你很难想象，一个民谣女歌手会以理科生的思维来解读问题。比如，做音乐，第一重要的是要严谨。

　　这大概多少和小娟是从湖北中南财经大学财经专业毕业有关。虽然她笑称自己专业已经全忘了，但她依然觉得学理科其实挺好的，因为理性思维可以让感性思维更加的感性。

　　“唱歌就像你要唱准，是一个基本的素质。要唱好听了那你内心得有爱，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它是一个科学的对质。它一定是建立在一个科学的发声基础之上的。如果只是在情感上无限扩大，却没有理性支撑，实际很飘，不是真正的好。”

　　2016年，距离小娟写出第一首歌的1994年已经20多年，直到现在，小娟每天都还在坚持发声练习。她到现在都喜欢小时候听的卖油翁的故事，“就像手工业者，几十年就做一件事，他可以在单调的事情里活出不一样的色彩。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态度。”

　　PART 2 诗和远方与柴米油盐未必是对立的

　　但在人生的重要选择上，小娟觉得还是要跟着自己的直觉走，“不用考虑很多，考虑得越多就会越难前行。先走一走试试看。”

　　1990年时，还是大一学生的小娟就作为嘉宾，在崔健在武汉的义演上表演。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拿着吉他，和崔健一起站在舞台上，面对体育馆的四万的观众，“人很多，音响很好。很大的声音，唱出来的那一刻惊呆了，原来你的声音可以这样子。”

　　这次表演机会其实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当时崔健到武汉做义演，先在电台宣传，小娟的ＤＪ朋友问她能不能当热心观众打进电话去，她听到是义演，就问崔健：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参加？崔健说是，然后小娟说：好，那我就来。

　　回忆起往事，小娟笑着承认，自己是个胆子挺大的人。正是通过参加崔健的音乐会，她突然感觉到那种不同于主流社会的声音，“他的那种感染力，真的直达我的内心”。这也让她认识到音乐创作的重要性。

　　“就像一个女孩子穿衣服选择，会先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方式，如果不想和其他人穿得一样，那你就会先想做做看。”小娟说以前真的会自己做衣服，“我就会用花布做一件很大的裙子穿着。当时我记得马路上真的没有一个人穿得和我一样。我爸爸说你穿得真的很好看。”

　　后来她和崔健成为朋友，崔健邀请她去北京玩，这也是她后来北上的契机。在第二次去北京时，她遇到黎强决定组成乐队，后来黎强成为小娟的爱人。

　　小娟的北漂之路走得其实不太顺，经历了好几位制作人，专辑却迟迟没有发出。提起这段经历，黎强说他们前段时间才参与了一个活动的讨论，生活既有诗和远方，也要有柴米油盐，先要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才能有时间寻找你的伙伴。但小娟很快接过去说，两者未必是对立的，“我甚至觉得如果你能辩证地看待这个问题，可能会变成一体。”

　　在小娟的回忆里，北漂生活的艰辛以一种快乐的方式呈现，在她的描这中，你能感受到一个生气勃勃的北京。

　　她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啤酒屋，她清楚记得有80多份自酿啤酒。那个时候中关村许多刚开始创业的年轻人，他们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就会到这个啤酒屋来聚会，喝一杯自酿啤酒。“那个啤酒非常好喝。”小娟的表情甚至能让人感到回忆中的美味。“而且一个月工资还不少。可以这样说吗？”她转头看看黎强，“你两千，我两千，这工作简直太好了。唱三个小时，还可以喝可口可乐。”说起这些，小娟语调里有油然而生的欢娱。

　　小娟说，他们很多朋友都是那时结识的。那时在中关村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做期货的，还有一种是搞IT的。她给他们唱歌，而他们会谈论的绿豆又贬值了，黄豆又增值了。她听不懂，但是会想象绿豆汤做出来有多好喝。

　　唱歌是件幸福的事。这个在选秀时代已经被说烂的台词，在啤酒的香气和可乐的气泡的回忆中，让人觉得平凡而可信。

　　PART 3 情感爆发其实是爱的表达

　　最初我很犹豫要用什么词去形容小娟。低调，安静，不功利，不商业，在这些词过度使用，成为一些人的包装和美化后，遇到真正具有这些特点的人，反而会感到无法区别的词穷。

　　如果不是现场见到，很少有人知道，因幼时患过小儿麻痹症，小娟的腿脚不便。据说，平时外出上下楼梯都是黎强抱着或是背着。但其实如果不留心，你很难注意到。演出时她总是穿着长长的裙子，坐着唱歌。现场活动时，她等到观众散了才开始移动。小娟尽量不让人感觉到这一点，在她成长过程中，在她音乐追梦过程中，这给她带来多少艰辛，她从不提及。

　　有人觉得这也是黎强对小娟爱的体现。在之前有的采访中，小娟提到他们结婚时没有盛大的婚礼，一伙朋友挤在一个小屋子里，一盘牛肉干，一瓶可乐，一瓶雪碧，就是全部的仪式。准备的东西吃完了，就去接自来水喝。“一整晚，一群人喝着自来水唱着歌，唱累了就挤着睡在床上，快乐极了。”

　　有评价说这让人想起三毛和荷西。我问小娟怎么看，小娟说，她很喜欢三毛的洒脱，以及她对待荷西的爱，“但我们应该更恩爱”，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像不应该用‘更’，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小娟说，他们吵架不会超过五分钟。“小强情感爆发完，马上安慰我，我觉得这很好。”旁边乐队成员刘晓光笑：那还是有爆发的时候。小娟说，其实情感爆发是一个特别好的事。“我看到一个心理学的说法，情感爆发真的是爱的表达，因为那一刻一定是为了沟通，为了表达他内心的爱，但无法用合理的方式，不如直接爆发。”这是一种表达爱的方式，就看你能不能理解，这就是两个人的默契。“如果对方理解这是爱的表达，那这个问题就化解了。如果不是，那这个问题会一直持续下去。”这大概就是她理性思维的体现。

　　音乐之外，小娟平时有一个爱好是室内设计，每当走进一个空间，她第一反应就是在脑子里还原设计出来。小娟现在正在做一个空间设计的工程，就在她家附近，是他们乐队以前唱歌的地方，“那时的酒店没有了，我们就自己做了一个。”

　　可以想象，当这个工程完成，她重新站回多年前唱歌的地方，这会是一种理性之后最浪漫的表达。

　　编辑、采写|简洁 摄影|涂斐、黄苑彤 设计|Stephan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