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们最终取悦的是自己

  你可以不做家庭主妇,但至少要会做家务活

  时光和夹竹桃,都成了美好的事

  很多女生在少女时期,都曾花痴一样地幻想过,有天能遇见一个男生,然后心甘情愿地为他洗手做羹汤。幻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分清楚葱和蒜是另外一回事。

  我的外婆告诉我的妈妈,女人一定要贤良淑德,家务活做好了,才不会被人看笑话。我妈却告诉我,你那双手怎能浪费在这些琐碎小事上?所以,不懂做家务,不能完全怪我。

  外婆为这事跟我妈闹别扭,她说,女孩子不会做饭不会收拾房间,将来怎么嫁得出去?我妈回她,有什么关系,以后请保姆就是。

  我坐在书房里,窗外的夹竹桃不知什么时候开出了第一朵花,有风从窗口溜进来。客厅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正在为我斗智斗勇。

  很多年后,那一刻的时光和夹竹桃,都成了美好的事。

  特别想念那个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

  我出生在北方小城,家里住的是老式公寓楼,80多平的两室一厅。

  小时候,我对家的概念是每个傍晚时分,我爸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看电视,我在旁边玩积木,而我妈在厨房与锅碗瓢盆为舞。她总是抱怨我爸不去搭把手,可我爸真要进了厨房,不到三分钟就会被赶出来。

  我妈是标准的家庭主妇。有她在,家里总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衣服按季节分类,被子被叠成标准的“豆腐块”。卫生间里,我妈的护肤品,我爸的刮胡刀长年累月地各司其职。来过家里的每一个客人,都对我妈的收纳能力叹为观止。

  18岁前,我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高三下学期,我陷入恐慌的情绪里。很容易烦躁,也很容易崩溃。有天下了晚自习,我和闺蜜谷莉莉走出校门,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她像个诗人突然来了灵感,欢呼雀跃地说,要不我们搬出来住吧?租个房子,一起温习功课怎么样?

  我听着,心里像是突然有了一道光。可是父母会同意吗?谷莉莉笑着说,放心吧,这可是高三,谁敢让高考生的心里不痛快?谷莉莉说得没错。爸妈在震惊、愤怒以及不解等各种复杂的情绪过后,终究还是妥协了。

  我和谷莉莉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公寓,一本正经地不肯让父母前来打扰。搬出来的第一个晚上,两人兴奋得睡不着,躲在被窝里一笔一画地规划未来和远方。也许是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我俩月考成绩都前进了一大截,父母总算松了口气。

  可这样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有天上完晚自习回来,推开房门,看到床头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缩在一角的棉被,我突然特别想念那个被我妈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也是在那天晚上,谷莉莉半夜起来吃泡面,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说,怎么办,好想吃我妈烧的糖醋排骨。我忍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在那一刻崩盘。

  第十天,我们各自灰溜溜地搬回了家。

  家还是那个家,但从此我对我妈的爱里,多了一点景仰之情。其实她每天从容不迫收拾屋子,絮絮叨叨教育我和我爸不要随手乱放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爱,也很伟大。

  当你试图用贤良淑德去讨好一场爱情

  不久后,我去南方上大学,谷莉莉去了北京。

  临开学前,谷莉莉她妈和我妈一样,都有点小焦虑。当然,我妈还有点小懊悔。虽然她对于外婆说的“女孩子不会做家务,将来怎么嫁得出去?”的观点仍然没法苟同,但一个女孩子如果连衣服都叠不好,离开了家,怎么生存?

  我妈决定临时抱佛脚。可当她不厌其烦地教了我十遍如何去叠一件衬衫,而我还是叠得皱皱巴巴时,终于败下阵来。她用一种特别不甘心的表情看着我说,真有那么难?其实我想回她,当初不是你说我的这双手是用来弹琴的吗?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随着年龄渐增天地开阔,渐渐也会试着去理解母亲的心意。不论是我妈对我,还是外婆对我妈。她们想要给予子女的,一定都是当时的情境里,自己所认为最好的。

  带着我妈的那点不放心,我在距离家1024公里的城市,开始大学生活。

  可能每个女生宿舍,都有这样一类姑娘:她们的书桌永远干净整齐,小床一定要用蚊帐撑起一方小世界。里面有小玩偶和碎花枕头看起来简约而温馨。而她们的衣柜,只会让你自惭形秽。我们宿舍里,何云就是这样的存在。

  但我们并不是很喜欢她。每天一回宿舍,她不是说“你别把香蕉皮扔在纸篓里,容易招虫子”,就是说“你下次值日,能不能把地拖干净点”,或者是“你的那双球鞋该洗了,臭死了”。用词毫不留情面,简直烦透了。

  到了大三下学期,室友小满和男友在校外租了个小居室。姑娘们第一次去做客,何云一进门就大呼看不下去。强迫症发作,开始动手收拾屋子。当她从沙发底下翻出一条男士内裤时,空气像是凝住了,气氛极度尴尬。小满反应过来后,抢过内裤扔进卫生间,她男友闹了个大红脸,何云却没事人似的说,这样下去,你们这里和狗窝有什么区别?

  小满的脸色沉下来,我赶紧打圆场说,咱们玩斗地主吧。何云,你不是说要烧红烧肉,我们都馋死了。黄昏时分,天色暗下来,我们在客厅打牌,何云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得像个贤惠的小媳妇。当四菜一汤上桌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小满男友看何云的眼神,像是有欲说还休的千言万语。

  下一秒,我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小满和男友恋爱三年,感情向来很好,是要奔着天长地久去的。怎么可能出现肥皂剧里的狗血剧情?

  但小满跑回宿舍的次数越来越多。据说她男友开始嫌她不会做饭,不会整理房间,看她越来越不顺眼。而他的母亲来学校的时候,直截了当地对小满说,你连速冻水饺都煮不好,我怎么放心把儿子交给你?末了,小满一脸惆怅对何云说,求你传我贤惠之秘诀可好?

  小满还真的就像模像样地学了起来。可是很快,小满就和何云决裂了,也和男友分了手。是在男友说了第五遍,“你看人家何云多好”后,小满冒出来一句“你该不会是喜欢人家了吧?”,这个看起来有点老实的男生居然没有否认。

  这天之后,我们宿舍的关系变得异常紧张。何云背上“抢室友男友”的骂名,但她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当你试图用贤良淑德去讨好爱情,你觉得还能长久吗?

  五年后,我坐在我的老闺蜜谷莉莉家的沙发上聊到这一段的时候,她说,何云说得没错啊。女生会收拾家务,对爱情来说是锦上添花,却绝不是爱情能够走向繁花深处的通行证。

  我们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五年后的谷莉莉,是每天踩高跟鞋出入北京城高档写字楼的小精英。大学毕业那年,我出差去北京,谷莉莉说的是,走,姐请你吃大餐。而五年后,她却将我带回自己的小公寓,亲自为我做可乐鸡翅和红烧鱼,看起来宜室又宜家。

  我坐在她的布艺沙发上,打量这间不到四十平的出租屋,想起有人说过,房子是租来的,但日子不是。所以当然要有碎花窗帘来点缀女孩的梦想,要有隔板和收纳箱来让物品整齐有序,要有一盆绿萝来给生活添一抹淡淡的绿意,也当然要有厨房里偶尔飘出来的红烧肉的香味。我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时光像是施了魔法,高三那年吃泡面吃到“哇”的一声哭出来的姑娘,到底还是被时光带着让自己的生活渐入佳境。

  其实不仅是谷莉莉,这五年时间,我的人生也像是逐渐开辟出了一块新的天地。五年后的我,也能在加班的深夜,给自己在厨房做一碗热乎乎的西红柿鸡蛋面。也能在失恋的日子,从容淡定地在家拖地刷马桶整理衣柜,剔除身边多余的东西,学会在爱情里断舍离。也慢慢懂得在假期减少旅行,坐上火车回到小城,陪逐渐年老的父母散步聊天,带他们定期体检,关心他们的饮食和健康。

  越到后来越是明白,食得人间烟火香,方能与生活更加和平友好地相处。也越是明白,无论何时,爱自己爱家人,才是人生里最重要的主题。

  就在出差来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我因为一个项目的失误,被上司批得心灰意冷。坐在地铁里的我,只有一个念头,辞职,必须辞职。人生黯淡极了。回到家,肚子开始抗议,我决定给自己熬个小米莲子粥。不到半小时的工夫,空气里充满着淡淡的米香。喝完一碗粥,堵在心里的委屈也跟着清零,我就这样满血复活。那样的时刻,生活有点糟糕,但生活也自有它的温暖与善意。

  这个深秋的夜晚,窗外有细雨敲打屋檐,我和谷莉莉像是回到少女时期,躲在被窝里说着密密麻麻的心事。时光有点残忍,但也很仁慈。我们终于不再是18岁时那个飞扬跋扈的姑娘。现在的我们,可以做图文并茂的PPT,也可以在厨房煲个美味的汤。可以将策划案写得很漂亮,也可以将白衬衫叠得很养眼。

  说到后来,谷莉莉沉沉睡去,我的思绪却像是脱了缰绳的小野马,回到很久以前那个有风从窗口溜进来的下午。想起外婆和我妈为我到底要不要学家务争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很多年后的今天,外婆已经离开,我妈也逐渐老去,而我也终于知道,女生可以不做家庭主妇,但你至少要会做家务活。并不是为了取悦别人,也不是为了讨好男友,自始至终我们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这样即便人生有风雨,生活多艰难,至少还可以在失意的夜晚,给自己做一碗热乎乎的鸡蛋面,来给胃打个暖暖的底。至少还可以在情绪低落的早晨,打开衣柜,随手拿起一件折叠整齐的白衬衫穿上后,信心满满地打开新的一天。愿最终我们都能这样漂亮地取悦自己。

  文|浅小果 编辑|艾叶草 设计|Stephan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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