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听你咆哮

　　中午去学校食堂吃饭，路上又看到两部电动汽车在眼前滑过。说“滑过”，是因为它们行进的时候悄无声息。随后通过校门前的，是一部哈雷摩托车。骑士的手臂高高地架在车把上，像是拽着缰绳，御马前行。“哒哒哒哒”的声音，也好似马蹄重重地踩踏地面。两种画风截然不同。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哈雷V型双缸摩托的声音。我一直认为就是两轮拖拉机。只不过，它不似四轮拖拉机那么粗野憨厚，而是多了几分狂狷暴躁。其实，哈雷几年前就在开发电动摩托，据说加速性能更牛叉。但哈雷爱好者的质疑声音也相当震撼：我买它就是听声音的，你却给我一个哑巴？！也有开明豁达的新生代哈雷粉提出电子化解决方案：通过加装大分贝音响的方式制造声音，而且能够设置可选程式，想大就大，想小就小，节奏、音色啥的都可以手动切换或是随行驶状态自动变声。

　　摩托迷中不乏“声音控”。在他们看来，机器用声音和我们对话，久而久之，聊得多了，就成了哥们儿。哈雷是一类死党，但也有其他各色伙伴，或狂放不羁，或内敛刚毅，或温文尔雅，或俏皮灵动。有人喜欢本田并置四缸摩托车，发动机声音细滑、柔顺、沉稳，还带有轻微的哨音。也有人痴迷杜卡迪，说高转速型的发动机一旦起了调门，如同意大利歌剧中的男高音在纵情飙着highC。而英国的凯旋，像是被威士忌和烟斗打磨过的声带，粗哑当中透出醇厚和矜持。

　　不管是什么腔调，车子在怠速时的声音肯定会沉闷一些，意在告诉车主：我正蓄势待发。速度跑起来，声音就越来越高亢起来，音调也随油门拧动而转换。高速巡航中，节奏平稳、音色清亮；继续加速，则突显激越；但如果油门到底，超过了发动机的能力，他就声嘶力竭，诉说深深的苦楚。当然了，生病的时候，这位伙伴的说话声音要么吞吞吐吐，要么气若游丝，哀婉有余而清亮不足。发动机无法点火时，电机也会奋力喘着粗气，要么就干咳几声，歇菜了事。机油烧了、很久不维护了，这伙计的嗓音也就干涩浑浊。汽油耗尽，他就“噗噗噗”吐出最后几口气息，无力地瘫软在地。

　　这些“说话声”、“叫嚷声”还挺实用。毕竟，车主的眼睛有时候忙不过来。要看路面状况、看交通指示、看行人和其他机动车……此时还要看仪表盘的话，难免忙中添乱，还不如听声音更方便。要知道，很多摩托车不是自动挡，甚至也没有换挡显示，完全靠听声音把握发动机转速。速度在哪里？我们可以用眼睛看见行道树唰唰地往身后跑，可以用脸面感受劲风呼呼地摩擦皮肤，当然也可以用耳朵触摸发动机转动的频率。

　　对于汽车而言，声音意味着什么？记得有一款汽车的广告，强化了关闭车门的声音，言下之意：我很有品质。也有更多的运动型轿车刻意显摆过弯漂移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啸叫声，言下之意：我动力充沛、机动性强。汽车的声音还有喇叭声，但是城市禁止鸣号，自然没了用武之地。

　　汽车发动机当然也会唱歌，但静音似乎已经成为发展趋势。柴油机的声音已经被视为硬伤，车身共振严重影响一款车的口碑，车体是否有效降低风噪也成为区分汽车档次的重要指标。如果再提及文章开头的那两部滑过校门的电动汽车，似乎可以肯定：静音就是汽车的发展方向，至少也要他压低嗓门，轻声细语。

　　与此同时，也存在另外一种现象。各种汽车论坛的各种视频，稍讲究的往往有片头曲，又以汽车引擎的轰鸣为最重要的表现元素。讨论汽车的网友，有很多严肃、执着的汽车爱好者。与那些仅仅把汽车作为代步工具的消费者不同，爱好者希望汽车成为生活伴侣，成为情人恋人--如同摩托迷对胯下机器的感情。视频片头的引擎轰鸣，难道不是汽车迷的热情咆哮？真不敢想象，今后的汽车视频，片头的背景声音变成电流的滋滋声……

　　马蹄声声碎的意境，是逶迤蛇行所没有的。严肃的车迷总是想在现代都市体验某种骑侠的感觉。即便哈利波特的扫帚能够让人飞得更快，哈雷骑士也会不屑一顾。爱好汽车，需要动用各种感官来触摸爱车。当然，也会静静地听它咆哮。

　　文/杨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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