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距离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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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7-06-20 14:48
专访印孚瑟斯首席执行官Vishal Sikka
未来10年内,人工智能会鲸吞60%-70%的工作机会,生存下来的首要是会主动发现问题。
2014年,Vishal Sikka成为了印孚瑟斯(Infosys)的首席执行官。此时,这个年收入达到100亿美元的印度第二大信息科技服务公司正面临挑战。人工智能和自动化正在抢夺IT外包服务的风头,给整个IT行业带来压力。
同时,Sikka发现,虽然印孚瑟斯在服务质量、专业度和交付能力上的表现可圈可点,但客户们并不认为他们积极主动或具有创新意识,相反,认为他们的工作缺少战略相关性。
这个问题成为Sikka提出“零距离”战略的最大动因:为贴近客户的需求,需要“超越项目的条条框框,做创新的事情让客户意想不到并且眼前一亮”。作为印孚瑟斯的第一位非创始人CEO,Sikka制定了其他一些扭转公司乾坤的改革。在其领导下,2015到2016财年,公司的合并收入增长17%,营业利润增长13%。
Sikka谈及了人工智能、机器学习和深度学习的兴起带来的巨变,解释了“零距离”的概念,以及如何适用于他为印孚瑟斯制定的战略,同时讨论了在不抛弃公司创新根基和创始人愿景的情况下,改变印孚瑟斯的公司文化所遇到的领导力挑战。
数字化文盲
问:你在2014年6月被任命为印孚瑟斯CEO,公司想要通过技术解决的挑战有哪些变化?
Sikka:挑战变得更加激烈、来得更加迅速且猛烈。每过一天,变化的速率都在增加。摩尔定律(计算能力每两年翻一倍)的影响变得更加明显,不仅仅是著名的摩尔定律,还包括其在行业内不同领域的所有演化。全世界的自动化和数字化进步都变得更迅猛。各地对于计算能力的需求和意识都在增长。
问:是什么在主导这种猛烈的势头?
Sikka:真正明白数字化世界影响的人和那些不明白的人之间,鸿沟正在扩大。自我两年半前上任以来,世界前五大市值的公司已发生变化,现在都由科技公司组成——苹果、谷歌、微软、亚马逊和脸书,这真是令人生畏。
如果回望过去,10年前,iPhone没出现、奥巴马还不是美国总统、Uber不存在、特斯拉也没出现,那时财富500强榜单上的公司,如今已有35%左右不在榜单上了。
我觉得那些公司丢掉财富500强地位很不可思议,他们对于咨询公司和创新部门都有着巨额的预算。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太太运营着我们在美国的基金会,她发现了这个惊人的数据,如果计算机使用能力——为电脑编程序或者能和电脑一起工作——是新形式的“识字率”,虽然这与阅读和写作非常不一样,但若是在概念上做类比,世界上的“识字率”是在下降的。
欧洲中世纪时,识字率约为6%。现在,世界上只有0.5%的人知道如何使用电脑进行“读写”。当电脑科学家和先驱阿伦.凯(Alan Kay)说计算机革命还未开始时,我觉得我们正在进入一个完全由软件和数字化定义的世界。然而,我们还不是一个足够了解这些技术的社会。
问:科技公司正积极布局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比如IBM的沃森,谷歌的“谷歌大脑”,印孚瑟斯该如何做差异化,来建立起独特的价值主张?
Sikka:过去20年间,我们看到计算能力上巨大的进步,我学生时代在英特尔做人工神经网络那会儿,当时计算机的表现大概比现在差100多万倍。这就是发生的巨大变化。
人工智能技术在几个概念上有进步。过去几年,深度学习因一些技术进步非常流行,这些技术包括卷积神经网络(convolutional neural networks)、强化学习等,可它们并不是概念上的巨大进步。真正的进步在于计算能力和可获取的海量数据,就像你在浏览YouTube或Instagram时会生成海量数据。计算机和以前比,强大得真是难以想象。
如果我们坐视不理,毫无疑问,我们的工作会被人工智能取代——接下来的10年内,甚至不用10年,今天60%到70%的工作都会被取代,除非我们不断自我进化,开发更好的技术和更快的自动化。
我现在正努力钻研教授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技术的方法。我自己制定了一个课程,是为我的四个孩子准备的。我们(在印度迈索尔的印孚瑟斯校园内)有很好的大学,大量传授人工智能的知识。我们希望把人工智能放到两个维度上,其中一个是帮助在既有服务中提高生产效率。
35年前,印孚瑟斯从应用开发和维护起家,这项工作在今天是很人性化的认知工作。过去20年,IT行业的戏剧性增长却发生在工作相对机械很多的领域,比如基础设施管理、商务流程外包和软件检验。
这些领域中,成千上万的工作机会都无法抵抗自动化的力量。根据业务组合的性质,很大一部分都可以被自动化改造。这已经在发生了,在这个财年的前9个月,我们用自动化省去了8000人的工作量。这是人工智能鲸吞机械化工作的例子,人工智能会有很多这样的应用。
驾驭人工智能
问:在印孚瑟斯,有没有人工智能让客户更有创新能力的例子?
Sikka:我们有个客户是一家很大的零售鞋商,我们帮助他们大大加速了产品创新过程。大体来说,当你要制造一双鞋子或者一件衣服时,都是设计师提出一个想法,你觉得可行,然后决定是否生产、各项原材料的成本、从哪里购买。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有了人工智能,我们可大大提升人们了解成本、预测成本的能力,再做优化。一件产品从设想到问世的周期,可以从6个月缩短到2周;另外一个是相对日常的财务结账,一般财务月结花费的时间是11天,我们缩短到了14个小时,这家公司的CFO成为这一切变化的忠实粉丝。
类似的应用也存在。有一家很大的保险公司,他们要给投保人寄送保单政策文件。组织起了1000人的队伍去浏览这些文件,并人工提取出30或40份数据样本,其中有100到150人是印孚瑟斯的人。在我们的人工智能平台上,2天之内,就利用自动化完成所有这些工作。
这是自动化力量强大的典型例子,真的只是48小时内,只需要一位工程师的帮助,我们就完成了需要1000个人才能完成的工作。
问:有什么工作是电脑不能做而由人来完成的呢?
Sikka:在编写人工智能程序时,人们建立了各种人工智能系统,并且建造出很棒的应用程序,因此有足够多的工作——如果能有足够多受过训练的人的话。现在,世界上有1800万个空缺的IT职位。简单来说,只是大量人缺乏足够的技能,而有技能的人不在这里。我们得教人,并且得教他们终身学习。
我们倾向于忽略一个事实,即所有这些技术最终都是为增强我们自身,它们是为了提高我们的能力。
最初在斯坦福,我曾有过一段非凡的经历:我去见我的导师,然后问他:“你想我做什么呢?”他说:“不,你要找到自己的问题,然后我们会来判断这个问题够不够好。你去解决那个问题,然后我们来判断解决办法够不够好。这里都是这样的。如果你不这么想,那这里并不适合你。”我在公司改变指令文化方面的很多想法,都来自那一课的教导。
我的感觉是,在我们有生之年将能建造出能解决问题的人工智能系统,只要问题能被清楚表达,能被机器定义。但是,发现问题的仍是人类处于前沿:能看进一个房间并能发现什么不在,什么少了。
问:两年半前,印孚瑟斯面对世界的技术和挑战,你当时怎样评估公司的优势和劣势?“零距离”的概念是如何与此策略相符合的?
Sikka:当我开始的时候,当然是有自动化、技术、数字化、人工智能等的巨大影响,而且,印孚瑟斯内部也有些问题。公司当时并不是很好,有很多内耗,在我开始时,重要创始人离开了,公司里有种焦虑感。
另一大影响力是来自IT服务业的本质,和印孚瑟斯面对技术扰乱时的本质。我们做了客户满意度的年度调查,反馈非常发人深省,实际上十分令人沮丧,客户们在服务质量、专业性、交付能力上给我们高分,然而每个客户都在战略相关性、积极主动性、创新性上给我们最低分。
我想:“我们不创新?我们有15万软件工程师。”这非常令人震惊。“零距离”即来源于此。公司里开展了约9500个主要项目,我基本上激励每个项目都做些创新。
问题发现者
问:“零距离”到底表示什么?你如何判断它是否奏效?
Sikka:这个概念是:我们不仅仅做我们被要求去做的事,而是在每一个项目中,不管是什么,不管多乏味,不管在哪个领域,都要做出些创新之举。你发现问题并解决它,你超越了项目的章程并做创新的事来使客户高兴,做些他们预计之外的事,做出比你思考的更多更大的事情。
例如,你正管理一笔贷款,发现这项进程能被极大地简化。你去告诉客户,如果我这样那样或怎样显著提高了效率。“零距离”的概念本身,是你侧重于那些和外界有持续联系的团队。那些团队能实施转变,因为他们是生活在外部的人。
人们总问我,为什么大型机构停止创新了?你付给咨询师大笔的钱,然后他们告诉你中层管理的部分垮了,总是中层管理的问题。实际上,并不是中层管理的问题,而是大型机构里有一大群人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他们没卖过东西也没有建设过什么,所以总得尽可能地让整个机构扁平化,以使得接触外界的人数最大化。对我们而言,就是指项目团队,公司的核心就是项目,有将近1万个进行中的项目。
“零距离”快两年了,我在2015年3月发起的它,令人惊奇的是它被迅速地采用了。项目经理们都很年轻,大概31~32岁,团队成员甚至更年轻。落实到这个层面,创造有火花的想法,才是关键。
设计思维促成了一部分。我们在设计思维上培训了超过13万人。每一个来的人都受此训练,我们还去研发中心和现场——教人们设计思维。这并不是要把他们变成设计师,而是要创造一种发现问题的精神,看这个世界且能看到缺少什么,锻炼想象力。
基本思想是为了从基层开始(把印孚瑟斯)从成本导向型服务文化提升成创新文化。当然更大的想法是:人工智能来袭,我们得尽可能地让每件事自动化,我们得变得创新,我们得变成问题的发现者。
问:你是怎样革新一个机构的文化,以使他们能按你描述的策略工作?
Sikka:这很难。好消息是有一个好学的文化氛围总是有帮助的。我们创始人过去常常谈到“学习力”,学习的能力,作为重要的招聘标准。
好消息是年轻人确实愿意学习,有灵感。讽刺的是,随着在组织阶层的上升、随着变老,改变的渴望会而减少。然而,也有一些极好的创新者很年长,Hasso(Hasso Plattner,SAP的主席)过去常说,70岁,他才刚刚开始。总体来说,我发现了年轻人会更加开明地接受这些想法。
问:回顾你上任后的领导历程,什么是你面对的最大的挑战?你是怎么处理的,从中学到了什么吗?
Sikka:我在领导方面,面对过很多挑战,最大的一个是公司转型。内部转型是一件挺困难的事。但也是能做成的,就像我们想要努力做成“零距离”和Mana(印孚瑟斯的知识型人工智能平台)一样。最大的挑战是,我们在过渡成新一代的同时不丢失价值观和精神。
人们在激辩着文化和价值观。价值观会变化吗?
最近我和一位朋友讨论这个有趣的辩题,他是美国一家大公司的CEO,他说价值观总是在变化的,但是道德规范是不变的。对于价值观,他有着很有趣的视角。转型是个很大的挑战,大家称之为文化转型。
问:你说的是旧印孚瑟斯的文化和新印孚瑟斯文化之间的对接?
Sikka:我觉得既有旧的也有新的。既有我们作为公司从未接触过的业务,也有在每项业务中发生的新鲜事,必须都有。你可以看看大自然,大自然恒常地进行着自我更新,从树上掉下的果子,又会长成新的树木——这就是新鲜事物。
我们必须要形成(贯穿整个公司并且市场更新的创新)文化,这是我学到的最大一课,这点要保持不变。
译/赵隽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