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让候鸟飞 来自民间守护者的报道

　　反盗猎之路充满了危险，据王永昌回忆，有一次开车追踪盗猎者时，对方恐吓说：“你们如果再跟着，就打死你们！”

　　自贡市观鸟协会不仅经常组织户外观鸟活动、环保宣传活动和线上线下讲座，还多次协助公安部门抓捕非法交易者和盗猎者，救助国家重点保护鸟类。

　　为减少人为干扰，“荒野新疆”巡护队常常在白鸟湖巡查，劝阻车辆驶向湖边，劝阻人们游泳划船，劝阻人们在湖边烧烤、挖野菜、摘芦苇、掏鸟蛋……

　　2012年10月，湖南罗霄山脉“千年鸟道”曝出候鸟被捕杀的事件，摄影记者李锋以纪录短片的形式，揭露了野味经济在湖南郴州等地催生的一条候鸟杀戮产业黑链，引起全国震惊。此后，曾经成功发起“微博打拐”“免费午餐”等公益项目的著名公益人士邓飞，又发起了“让候鸟飞”的公益项目，希望改变候鸟在中国的悲惨命运。

　　2012年11月，就在“让候鸟飞”发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天津北大港发生东方白鹳中毒事件。在“让候鸟飞”的工作人员、天津本地及北京的护鸟志愿者的努力下，13只东方白鹳被成功救治，并在全国媒体的注目下放飞天空。

　　这是“让候鸟飞”成立后，第一次向世人传递的护鸟正能量。从那时起，“让候鸟飞”的志愿者们便协助野生动物主管部门，保护候鸟。

　　其实，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上，一直活跃着许多护鸟团体和个人，他们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鸟道上，一直不停地努力着，只为实现“同在蓝天下，人鸟共家园”这个美好的愿望。

　　村民自发组成的环保队伍

　　反盗猎的难忘经历

　　河南省新乡市的长垣县，位于黄河边。自从黄河上游修建小浪底水利工程以来，河水变少了，当地人便大面积开垦滩涂湿地，就连紧靠黄河的内滩也被种上了小麦，仅长垣县境内的黄河滩区就有30多万亩麦田。这片区域曾是鸟儿的乐园，每到迁徙季，数十万乃至上百万只候鸟会飞来此地，其中包括被称作“北国神鸟”的世界级濒危鸟类大鸨。可是，失去了滩涂和芦苇荡中可以安全栖息的家园，如今，鸟儿们只能挤在黄河中央淤积的泥滩上歇息。

　　更让人痛心的是，在利益的驱使下，一些人还动了盗猎的邪念。他们带着猎狗，开着越野摩托车，在麦地里横冲直撞，撵野兔，打候鸟。更可怕的是投毒，他们用呋喃丹等毒药浸泡玉米粒，将其撒到麦田里，候鸟吃后中毒而死，他们就去捡尸体，少则数十只，多则五六百只。

　　有伤害就有保护，有黑暗就有光明。祖祖辈辈生活在黄河滩的村民宋克明为了保护候鸟，开展反盗猎行动已有十多年。在他的感召下，王永昌、宋玉杰、李海洋等人也陆续加入到反盗猎队伍中。

　　2002年6月，他们成立了“长垣县绿色未来环境保护协会”，宋克明担任会长。

　　反盗猎之路十分艰辛，需要和盗猎者斗智斗勇，充满了危险。据王永昌介绍，2015年11月的一次反盗猎行动，让他至今难忘。那天，他和另外几名志愿者像往常一样在黄河滩区进行巡护。不久，他们发现有一辆车停在前方，凭借经验，王永昌猜测很有可能是盗猎者，因为当时滩区一般是不会出现车辆的。王永昌开着车慢慢向嫌疑车靠近，就在距其约200米时，对方突然发动汽车，以极快的速度驶离。王永昌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因为没有看到猎狗，所以他判断这群盗猎者是用枪来打鸟的。他们马上拨打了110报警，但由于滩区面积较大，无法向警察提供确切的位置，所以他们只好进行追踪。可那天巡护队的越野车在维修，所以他们开了一辆微型车，而对方开的是越野车，很难追上，就在两车距离最近的时候，对方恐吓志愿者：“你们如果再跟着，就打死你们！”但王永昌等人依然紧追不舍。没过多久，盗猎者的车开进了一个村子，待王永昌跟过去时，发现盗猎者的车停在路边，车门紧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志愿者们下车在村里四处寻找，同时向警察汇报了最新的位置。没过多久，他们突然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原来狡猾的盗猎者已经返回车上准备逃跑。志愿者没有继续追踪，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据王永昌推断，盗猎者很有可能把枪藏在了村子里，所以大家开始在村里寻找枪支。果然，一个多小时后，大家和赶来的警察一起，在村里一处隐蔽的墙角，找到了数支猎枪。

　　类似的经历还有很多，仅仅是2015年10月底到2016年3月候鸟迁徙季，志愿者们就成功驱逐了150余次非法猎捕，捕获了30多名盗猎分子、18辆盗猎车辆和26条猎狗，捡拾了2500多粒毒玉米，并进行了45次护鸟宣传。

　　2016年4月18日，中国绿发会宣布在长垣建立“中华大鸨保护地”，并为当地志愿者授旗。长垣作为中国华北水禽越冬的北界和东亚候鸟迁徙的驿站，有中日、中澳协定保护鸟类109种、国家重点保护鸟类36种，以及全球大鸨东方亚种种群数量的三分之一（300余只），所以，志愿者们的保护工作，任重而道远。

　　自贡市观鸟协会的贡献

　　协助警方抓捕非法交易者

　　同长垣县一样，在四川省自贡市，也有这样一群护鸟人，他们就是自贡市观鸟协会的成员。

　　自贡市观鸟协会由爱鸟人李一凡发起成立，2014年7月，从欧洲留学归来的李一凡回到家乡自贡，对家乡经济发展感到欣喜，但同时感到诧异和遗憾的是：这个拥有300多万人口的城市，却没有一个自然保育类民间社团。于是，他萌生了成立观鸟协会的想法，2015年2月，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在几位好友的共同努力下，自贡市观鸟协会正式成立。

　　目前，协会成员超过300人，协会经常组织户外观鸟活动、环保宣传活动和线上线下讲座。在协会成立之前，以《自贡市志》为代表的对市内鸟类情况有记载的材料显示，自贡分布有鸟类70种，每年4月的“爱鸟周”活动，也只停留在将笼子里的鹦鹉、八哥带到学校，让孩子们“观赏”的形式。协会成立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志愿者将自贡市野生鸟类的观测种类提升到了200多种，而“爱鸟周”活动的展览品，则从笼鸟变成了由长焦镜头拍摄的高清野生鸟类图片。

　　不仅如此，协会还多次救助国家重点保护鸟类。有一次，协会的一位志愿者在市中心农贸市场购物时，见一个老婆婆背着网兜叫卖“麻扎”和“秧鸡”，喊价80元一斤。志愿者立即拍下照片，上传到观鸟协会的QQ群内，据群里的专业人士鉴定，照片中分别是彩鹬雄鸟和黑水鸡亚成鸟，前者是自贡地区的繁殖鸟，秋季会迁徙到南方越冬；后者则是自贡的留鸟，两者都属于三有保护动物（即国家保护的有益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于是，协会在第一时间联系了自贡市林业局，林业局随即派出干警赶赴现场进行处理，考虑到老婆婆年事已高，干警只对其进行了批评教育，并将野鸟放生。

　　还有一次，一位志愿者在微信朋友圈看到别人转发的宰杀猛禽的截图，根据画面中扭曲的尸体，志愿者初步断定那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金雕，他当即报警。随后，警察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并在其家中发现了疑似猛禽的羽毛，经鉴定，正是“鸟中之王”金雕的羽毛，随后，警方依法抓捕了犯罪嫌疑人。

　　2015年，趁着“大学生掏鸟窝被判10年案”的热度，协会志愿者还发起了对川渝地区民间非法鹰猎QQ群的调查，发现两地90个以QQ群为载体的非法鹰猎交易、交流平台，在与公安部门的通力合作下，大部分QQ群被解散。

　　不过，在开展保护工作的过程中，也充满了遗憾。

　　2016年12月，协会参与了全国中华秋沙鸭越冬同步调查。中华秋沙鸭是我国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被称作“国鸭”，为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红色名录濒危物种，全球数量在5000对以内，且种群数量持续下降。但遗憾的是，在这次调查中，并未发现中华秋沙鸭的踪迹，志愿者们无不惋惜“国鸭”没有选择在自贡越冬。然而，就在2017年3月的一天，自贡市富顺县传来消息，当地一位村民发现一只奇怪的鸭子，经检查，这正是一只中华秋沙鸭的雄鸟。由于它身上没有明显的受伤痕迹，只是精神状态不佳，似乎劳累过度，所以被送至动物园静养。出乎意料的是，这只中华秋沙鸭在计划放飞的前一天突然死亡。这次，志愿者们真的伤心了，比这种珍禽没有来过当地还要伤心。

　　“荒野新疆”巡护白鸟湖

　　困难重重的保护之路

　　在西线通道上，也活跃着一个环保团体，那就是“荒野新疆”。“荒野新疆”是新疆的一个公益基金会的名字，其前身是“荒野新疆生态网”，由新疆的一位名叫邢睿的户外爱好者建立。2012年9月，邢睿抱着向大众传播科普自然知识的初衷，建立了这个网站，并聚集起了一大批户外和自然爱好者。2013年，他又发起成立了“荒野公学”QQ群，近2000人的超级线上群组，俨然成为民间博物学组织、自然科学组织的代名词。而在线下，以非政府公益组织成立的新疆青少年发展基金会“荒野新疆”，自2016年成立以来，便立足新疆，致力于自然科普传播，并参与了金雕、高山兀鹫、白头硬尾鸭、雪豹、伊犁鼠兔等多个物种的保育工作。

　　2016年5月7日，是新疆白鸟湖发现白头硬尾鸭9周年的纪念日，“荒野新疆”白鸟湖湿地保护项目选择在这天正式启动，并成立了白鸟湖巡护队。

　　白鸟湖曾与附近的头屯河支流相连，后来地层抬升，就彻底孤立，成为了封闭水体。这样的生态系统，在人类的干预下，显得尤为脆弱。2003年至2013年间，共计6条排污管道向湖区排污，导致高原鳅等原生鱼类从白鸟湖彻底消失。而来自民间的破坏，也丝毫不亚于工业污染。

　　2016年的繁殖季节，巡护队在湖畔一片草滩上，前后发现了20多窝金眶鸻和红脚鹬的蛋，但是在每天的巡护中，队员们都发现有人来这里散步、遛狗、烧烤、游泳。后来，由于受到干扰和惊吓，金眶鸻5号窝的亲鸟弃巢而去。留下的鸟蛋本已失去了成功孵化的希望，但队员们却发现，有一枚坚强的鸟蛋靠着阳光的温度，硬生生地支撑到了破壳阶段，蛋壳里的鸣叫依稀可闻，但雏鸟最终还是因为体力不支，没能顶开蛋壳，人工破壳也无济于事。而其余的几枚鸟蛋，也在3天后被人捡走。

　　为了减少人为干扰，巡护队在白鸟湖周边围网、立牌、设立巡护站。不仅如此，队员们还常常在湖边巡查，劝阻车辆驶向湖边，劝阻人们游泳划船，劝阻人们在湖边烧烤、挖野菜、摘芦苇、掏鸟蛋……尽管如此，各种破坏事件仍然屡禁不止。

　　2017年7月1日，队员们在湖边发现一群游泳者，便上前劝离，可对方态度蛮横，对队员们破口大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7月16日的巡护过程中，志愿者又碰到了同一群游泳者，在劝阻过程中，对方还对一位女队员进行推搡，差点导致其失足跌入湖中。队员立即报警，当民警赶来处理时，对方竟拿出乌鲁木齐市体育局相关条款和民警理论，最后民警只好撤离。8月9日，巡护队在湖边进行第二道围栏安装工作时，又遇见了几个常来游泳的人，队员对其进行劝阻后，对方直接回应：“只要你们不在，我们就要来！”果然，第二天下午，队员们发现那些人在翻越两道围栏之后，又开始在湖里游泳。

　　这样的情况让志愿者感到非常无奈，不过，虽然充满了障碍，他们仍然不会放弃劝说，希望终有一天能够用真诚的行为去感化那些人，让他们明白还候鸟一片自然安宁的天地何其重要。

　　其实，这些都不过是志愿者护鸟故事的冰山一角，还有很多人在这条道路上默默地付出，只是因为心中充满对大自然深深的热爱。

　　文 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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