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鲸鲨和马荣火山 菲律宾吕宋岛东南部拜访记

　　在菲律宾面值一百元的比索上，印着这个热带岛国的两个标志：马荣火山和鲸鲨。巧的是，这两个旅游胜地都位于菲律宾吕宋岛东南部的比科尔地区。其中，作为首府的黎牙实比是一座“水与火交融”的城市，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火山锥的马荣火山便坐落于此；不远处是海边小镇栋索尔，曾被美国《时代》杂志评为“全亚洲最好的亲密接触动物之地”。“上山看马荣火山，下海与鲸鲨共舞”，让我们跟随作者塔塔的脚步，一起探索这片艳阳之地的无穷魅力。

　　说到菲律宾，杜马盖地、长滩岛、巴拉望等一长串地名便在我脑海中浮现，但这些熟悉的地名也让我想到了往来如织的游人……而在选择黎牙实比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菲律宾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这个非常拗口的名字，我硬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记住。

　　关于黎牙实比，攻略很少，但网上的一张图片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菲律宾面额一百元的比索，上面印着火山和鲸鲨——原来，在这个看似世所罕知的地方，竟藏着这个岛国的旅游双宝，我不禁对这场“水火交融”的旅行充满了期待。

　　然而，临行前半个月，马尼拉接连发生爆炸事件。很多人都劝我不要独自一人出国，生命比什么都重要，但我觉得，与其被恐惧束缚，还不如放开胆子去闯一闯。

　　2017年5月末，眼见观赏鲸鲨的最佳季节就要结束，我带上行李，像一只自由的鸟儿，飞往了那片充满热带风情的艳阳之地。

　　1 马尼拉→栋索尔

　　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水下的世界：来自海面上的日光，将我眼前的那片海域照出墨绿而通透的色彩，那条大鱼顶着大脑袋迎面向我游来，近在咫尺……

　　飞机在半夜时抵达马尼拉国际机场，这是一座十分拥挤的城市，加上此前爆炸事件的阴影，以及观鲸季已进入尾声，我并未在此多做停留。次日清晨，我便飞往黎牙实比，再从机场直接搭乘巴士前往栋索尔。

　　抵达栋索尔的阿莫尔酒店时，已是中午时分。这是一家海滨酒店，我住在一栋独立的竹板草屋里面，非常凉爽。午后的阿莫尔，餐厅房檐下的贝壳风铃清脆悦耳，大海和蓝天就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

　　晚上6点半，酒店老板的儿子迈克开着三轮车，带着我们疾驰在安静的街道上。星子在头顶闪烁，两旁椰子树的阴影里，夏虫在鸣叫，一场奇幻的旅程就要开始了——我们，正前往奥格河寻找萤火虫。

　　正如吉普尼车，螃蟹船也是菲律宾人的有趣发明：这种船的两侧各有4根外伸的支架，样子有些像螃蟹的脚，因此得名。

　　螃蟹船上点着微弱的灯光，以方便我们登船。行船后，因为萤火虫怕光，灯光就全关了。船头的一个小哥，不时用手电闪一下光，以防和别的游船相撞，就这样，我们几乎是完全闯进了神秘的黑暗里。

　　天空星子满布，凭借着星辉和月光，我们才隐约地看见两岸热带树林的影子。河中有光影闪烁，螃蟹船开过，犁出一道道银色的水痕。船只驶出大约20多分钟后，拐进河流的深处，我们看到前方有许多金绿的小点在闪烁，船便远远地关了马达，改用船桨划水靠近大树。前面已经停了好几艘船，但都非常默契地保持安静，四周静谧得让人恍若不在人间。

　　只见大树上聚满了萤火虫，就像挂满了活泼的星星灯，像波浪一样在流动。船夫阿米亚带着我们有节奏地拍手，据说这样可以让萤火虫家族发出安全警告，树上闪烁的图案就会流动，变幻出不同的形状。

　　日本作家谷崎润一郎在《细雪》中写道：“萤火虫不像樱花那样犹如一幅图画，它就像童话的世界，有点儿孩子气……那个世界属于音乐，不宜入画，要是能用古筝或钢琴谱出那种感受就好了。”这就像一场曼妙的童话之旅，或许只有音乐才能表达出我的心情。

　　第二天清晨6点半，我早早就起来，点了一份菲式早餐：蒜蓉饭、培根、鸡蛋和芒果汁。饭后，我和当地朋友肖恩步行去鲸鲨游客中心。出海前，我遇见了一个名叫珍妮的英国女孩。珍妮是一名志愿者，在栋索尔观察和研究鲸鲨已一年多了。她询问是否可以免费搭乘我们的船出海，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在栋索尔，最有可能找到鲸鲨的时节是在每年的2~4月，可能性几乎为百分之百。幸运的是，虽然现在已经到了5月底，我们还是多次发现了鲸鲨。

　　船行大约20分钟后，寻鲸的小黑哥就用他加禄语跟教练说了几句话，教练艾伦便开始穿戴脚蹼，并吩咐我们随时准备跳海。我坐在船边，拉着教练，既紧张又兴奋。随着他一声令下，我没有犹豫就跳进海里，但在入海的那一瞬，我就开始慌了。因为面罩没有经过调试，海水漫过面罩上方的出气口，一大波海水从空隙中涌到脸上，加上我一时无法适应海水的压力，只好让教练拉着我回到了船上。

　　过了十几分钟，寻鲸小哥又发现了鲸鲨。这次我做好准备，努力调整呼吸，在另外两个人的帮助下一起跳海。游了不过半分钟，教练指导我埋下头往下看，就这样，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水下的世界：来自海面上的日光，将我眼前的那片海域照出墨绿而通透的色彩，那条大鱼顶着大脑袋迎面向我游来，近在咫尺。

　　与许多人想象的不同，鲸鲨体型庞大，是世界上最大的鱼，乍一看似乎很凶猛，但其实它们是一种非常温柔，甚至可以说是胆小怕羞的动物。第一次和这样的庞然大物近距离接触，我激动得无法自持。这时，珍妮也潜入了海里，她穿着鱼鳞裤子，手握GoPro防水相机录像，水下流动的浮金映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漂亮得就像美人鱼。

　　在海里，我看到许多小鱼躲在鲸鲨庞大的身躯下接受庇护，艾伦说那是它的孩子。后来，肖恩还说鲸鲨的尾巴扫到了他的脚，感觉软软的，让我非常羡慕。

　　回到船上，珍妮和我们分享她用水下摄像机拍的照片，她告诉我们鲸鲨有三类，每一类的花纹都不一样。艾伦在旁边插嘴，称他听说最大的鲸鲨有40米长，但他见过最长的也就20米，我们今天看到的这几头都算很小。

　　望着碧海蓝天，我兴奋不已。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彻底爱上了大海。

　　2 栋索尔→Girawan村

　　Girawan村口的心形石头上，挂满了村民们赖以生存的渔网；院里的木瓜树上，结满了硕大的果实；鸡蛋壳被挂上树梢，变成好看的装饰……

　　来到栋索尔的第二天夜晚，好玩的地方大多去过了。一对环游世界的美国情侣提议我像他们一样，在酒店舒舒服服放松一天，我认为栋索尔虽小，但仍有许多未知的地方值得探索。那两个美国人指着地图，建议我们到栋索尔河上看看——恰好他们也没去过那里。

　　次日清晨7点半，我们好不容易借到了一艘45厘米宽的小船，就此踏上了前往Girawan村的旅途。

　　我们在桨声中慢慢驶离岸边，静静地漂荡在空荡荡的海上。清晨的海面平静而美妙，视野的尽头海天一色，海景十分美丽：退潮后的浅滩、珊瑚礁、晨捕的渔民、漂亮的蓝色海鸟，以及一群群从船底游过的彩色水母……在大海上划船一个多小时，我们便从海河交界口转入了栋索尔河。

　　随着船只深入，河面开始变窄。再划行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渐渐能看见岸边的村落。炊烟从密林中袅袅升起，住在河边的村民三三两两地走到井边汲水，每个人都对我们充满好奇——迈克说过，我是第一个闯进这里的游客。

　　又行进了大约一个小时，我们看到了Girawan村的标志。村口有一棵巨大的金合欢树，树龄据说只有70多年，但在热带阳光的刺激下，树木长得非常茂盛，看起来足足有两百多年。再往前约莫行进一个小时，我们开始靠岸。爬上通往村里的长木梯，我发现这里的草房都掩映在葱郁的花木下；村口的心形石头上，挂满了村民们赖以生存的渔网；院里的木瓜树上，结满了硕大的果实；鸡蛋壳被挂上树梢，变成好看的装饰……

　　我们一进入这个村子，全村的人都开始忙活起来：赤裸上身的孩子，徒手爬上十几米高的椰子树，为我们砍来最新鲜的椰子；迈克用谷物和绳子抓鸡；一个叔叔找来老椰子磨椰肉（放在鸡汤里调味，还可以食用）；一些小孩提来刚捕到的金枪鱼和海蟹，有些人则在汲水和生火，以便炸鱼肉吃……

　　在水中游玩的少年们将木船划到远处的大树下，郁郁葱葱的树叶将他们全都藏了起来。我正好奇那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就划着一艘很小的船来接我了。船太小，没有底板，大概是怕我落水，他们全都下了船，然后围着小船，用游泳的方式推着我在河中前行。

　　在他们的保护下，船只稳稳当当地穿过那丛树林，然后我的眼前就出现了奇幻森林一样的梦之境——那棵巨大的金合欢树，盘枝错节地在河上延伸，铺陈出一个庞大的林木世界。葳蕤的树叶遮住了头顶的烈日，偶有斑驳的光影从叶隙间明晃晃地透射下来，照在推船的少年脸上，而他们正在水中试图将船栓到树上。

　　随后，这些小骑士开始了跳水表演。他们借助各种巧力，一个比一个爬得高，依次跃入水中，他们入水时激起的波浪让小船摇摇晃晃。我不禁感叹：原来，水边的菲律宾少年，拥有如此自由粗犷却令人艳羡的童年！

　　不久，迈克在岸上叫我们吃饭。回去之后，迈克就将午餐端到了河边的草亭里，又找来一张香蕉叶铺在木桌上。他是一个很有情调的男人，让我们在这顿乡野午餐上，生生吃出了海边高级餐厅的感觉。

　　下午4点左右，潮汐开始退去，我们可以顺着水流一路漂回去了。临别时，村里的孩子都站在长梯上，挥手目送我们离开。我心里祝愿他们能一直保持这份纯真。他们的这种简单而知足的穷苦生活，也让我久久思考：人类的理想生活，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

　　因为顺流而归，不用划船，我们静静地坐着，任凭小船在河中漂荡。迈克精湛地吹起了口哨，把鸟鸣模仿得惟妙惟肖，引得林中的鸟儿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真是惊喜连连。当小船从河流进入海面，日已偏西，渔民们开始收船归来，我们幸运地邂逅了一场完美的海上日落。

　　回到酒店，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种种奇妙的事情，久久不能入眠，对接下来的黎牙实比之行更加充满期待。

　　3 栋索尔→黎牙实比

　　马荣火山口一直露在外面，袅袅的烟雾从火山口一直蔓延到天上，让人感觉它随时会喷发，而我们却在不断靠近危险的中心——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马荣火山位于菲律宾吕宋岛东南部，是一座活火山，号称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火山锥”，是黎牙实比乃至整个菲律宾的标志之一。它那360度无死角的完美锥形轮廓，让大名鼎鼎的日本富士山也只能屈居第二。

　　2013年，马荣火山喷发，造成一名向导和数名登山客丧生，当地政府便禁止了相关旅游活动。不过，夺命的岩浆反而让马荣火山声名大噪，世界各地的火山爱好者依旧纷至沓来，争相一睹火山喷发的壮观景象。

　　第三天下午，我从栋索尔包车来到黎牙实比。说实话，我不太喜爱这座城市，这里狭小、拥挤，交通混乱，但我热爱这座城里的人：无论你走在街道的什么地方，过往的车辆总会为你让行，而如果你让了车，车主甚至会大笑着用他加禄语对你说“谢谢”。

　　作为沿海城市，黎牙实比被人称为“水与火的城市”，而“水与火的交融”给观赏火山全貌带来了不少麻烦：一旦太阳升起，海中雾气升腾，整个马荣火山都会被云雾遮盖，让人难以一窥它的真容。因此，要想看到火山全貌，最好的时间是在日出前和日落后。

　　我住在一家民宿，房主是一对菲律宾老人。老太太喜欢热闹，幽默风趣，将我唤作“little baby”（小宝贝）。老爷爷是一名建筑师，入住的小洋楼便是他自己设计修建的，虽沉默少言，却知识渊博，收藏的图书十分丰富。

　　老太太热情地向我推荐了附近可以观赏火山的景点，其中一个便是海边市标。下午5点多，太阳还无比热烈，云雾升腾，马荣火山云遮雾绕。在烈日下足足守候了两个小时后，我终于看见夕阳下马荣火山的完美剪影。此时，晚霞将海面映得五光十色，晚归渔船犁开火山的倒影，在橙红色的波浪上奏出一曲惊心动魄的“水与火之歌”。此时，城里的居民也涌向海边欣赏胜景。我突然很羡慕这里的人们，尽管他们生活得并不富裕，但作为上天的宠儿，他们能与这壮美的火山、大海为伴，尽情享受大自然的馈赠，想来也是一种幸运吧。

　　第二天早上5点半醒来，我特地来到天台仰望了一回马荣火山。此刻，没有云雾的遮盖，马荣火山在晨光的掩映下，显得绿意盎然，沉稳又不失妩媚。吃过早饭，我便选择了一条前往列侬山观景台的路线，乘车直奔目的地。车子碾过铺满黑色火山灰的路，又驶过河流和高地，不断向火山靠近。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浓厚的云雾再次将火山遮盖起来，而火山口却一直露在外面，袅袅的烟雾从火山口一直蔓延到天上，让人感觉马荣火山随时会喷发，而我们却在不断靠近危险的中心——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到达观景台之前，我们要攀爬很长一片由火山石堆积而成的山坡。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火山石：黑灰色、坚硬，在炙热的阳光下不断散发着热气。

　　列侬山观景台是一个小小的军用停机坪，在黎牙实比，这个观景台距离火山最近。站在停机坪的中央，火山近在眼前，山体上的绿色植被与丘壑纹理清晰可见。太阳早已升起，山尖云雾缭绕，纯白的云彩和郁绿的山体相映成趣，再加上那完美婀娜的身形，马荣火山宛若一名盛装的少女。山脚下的远处，右面是大片的椰林，左面是浩瀚的蓝色大海，视野甚是开阔。马荣火山，威严而又壮丽，却又不失一种娇媚的姿态，我不禁痴痴地看呆了。

　　在停机坪上，我们偶遇了菲律宾的军用直升机。它在我们的头顶上盘旋，然后飞到离我们很近的地方。持枪的菲律宾军人倚在打开的舱门上，不断地和我们说“Hi”。我兴奋地直问我们是否可以坐上直升机去绕火山飞行一周，引来周围人的一片笑声……

　　文 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