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马帮古城 哀牢山腹地的迤萨镇传奇

  迤萨马帮出现在咸丰三年(1853),是中国对外贸易路线的拓展。第一支跨国马帮队在1883年抵达了越南的莱州,此后逐步发展,扩大了经商区域。

  迤萨民居除了拥有中西合璧的建筑特色,还极具防御功能。当时,迤萨商人富庶名声在外,因此他们不得不防范心怀不轨的土匪和虎视眈眈的兵痞。

  由于过度砍伐而导致环境恶化,当地的汉族民众便自发组织起来,每年农历三月三,前往西山的龙王庙祭祀龙神,祈愿风调雨顺,人寿年丰。

  云南省红河州的哀牢山腹地,重峦叠嶂,绵延的山丘与河谷间云海茫茫。在红河古渡口南岸的一座山梁上,矗立着一个上世纪初的繁华古镇——迤萨。对于这个古镇,人们习惯地称为“马帮古城”,这是因为当地马帮在历史上创造过辉煌的业绩。走进这个马帮古城,置身于充满异域风情的老建筑中,你便能捕捉到这个“云南三大侨乡”之一的历史痕迹。

  彼时,迤萨人历时百年艰辛,打通了11条通往东南亚邻国的跨国商道——“马帮之路”。商道上,马帮来来往往,用辛勤的劳动换来了迤萨的繁荣,也迎来了民居建筑的高潮:一座座楼房拔地而起,青砖白瓦,中西合璧,鳞次栉比……镇子的轮廓初现之后,逐渐演变成富甲一方的侨乡,在兵荒马乱的民国时期,迤萨偏安一隅,一度被誉为“江外小香港”。

  马帮驮城

  云南人行走和生存的历史

  “迤萨”是当地彝族濮拉语,意为“干旱缺水的地方”。古代的迤萨镇,俗称“江外”,所谓“江”,指的就是红河,是内地通往江外五土司地区及越南、老挝等国的重要驿站。依靠便利的地理位置,加之迤萨本地可供农耕的田地不多,人们的生产生活物资几乎都依靠经商者人背马驮运来。迤萨人曾从事冶铜,后因铜业倒闭,为谋生路,男人们便三五成群地加入到“下坝子”(到东南亚经商)、“走烟帮”(贩卖大烟)的队伍。

  而迤萨马帮出现的时间较晚,大约在咸丰三年(1853),它不是茶马古道的支系,而是中国对外贸易路线的拓展。第一支跨国马帮队在1883年抵达了越南的莱州,此后逐步发展,扩大了经商区域。马帮主要通过将国内的纺织品、农具、炊具等小商品贩运到国外,再将国外的山货、鹿茸、虎胶、犀牛角等名贵药材运回国内销售,从中获利。

  民国时期,云南烟土生意崛起,马帮迅速发展壮大,他们不再从事一些小商品、土特产的购销,而是购买枪支弹药,雇佣帮手,实施武装贩毒。最风光的时期,他们甚至买到了“滇黔公署统运局”的牌子和若干军装。为此,一批马帮老板在迤萨崭露头角,如当时县城东门的钱二官,就是几个最具代表性的近代马帮大老板之一。当时他拥有的马匹数达300多匹,雇佣的长工有50多人。

  因为马帮,这个地处江外边陲的小镇充满了异域的气息;也因为马帮,这里流传着“出门汉子多”“寡妇多”“金子多”的故事与传说。

  “赶马哥哎赶马哥,赶马哥哥苦难多;吃的野菜罗锅饭,睡的荒山草皮坡;衣裳穿成莲花片,裤子穿成柳条线;豺狼虎豹无所惧,染上瘴疾把命夺;风吹雨淋日头晒,铤而走险命换钱。”这首《赶马哥》形象地描绘了当时走马帮的艰辛。许多人甚至还没到目的地便客死异乡,有的人却在返乡路途中病亡。直到20世纪末,“生不同枕,死同穴”“回乡葬父”“认祖归宗”等故事,还在迤萨古镇频繁上演。

  其中,最悲惨的要数“马帮红颜”。在迤萨,有一名叫姚顺仙的妇女(现已过世),她16岁出嫁,婚后才两年,丈夫便出门走马帮去了。她遵从丈夫“看好家,等我回来”的嘱咐,在家悉心侍奉老人,日复一日地等着丈夫归来。然而最终等到的却是丈夫病逝的消息,以及丈夫希望她为自己守寡的心愿。虽然这时她已经想不起丈夫的样子,但那份无字的誓约,让她在斗转星移中有了精神上的坚守。

  同姚顺仙一样,许多女人的丈夫,大都死于可怕的疟疾,病亡他乡,埋骨荒野。而另一些男人没有回来,是因为在国外另有新欢,生儿育女。只是可怜了这些深居故乡且毫不知情的女人,尽管长夜孤灯,却依然苦等着丈夫归家——她们在屋檐高挑一盏方形马灯,每当夜幕降临,她们便点燃马灯,高灯远照,望眼欲穿。遗憾的是愿望屡屡落空,马灯没有迎来归人的脚步,倒是引来蚊虫的骚扰。

  “江外建筑大观园”

  中西合璧,凝固的旧时光

  随着跨国马帮商队逐渐发展、壮大,迤萨古镇空前繁荣。

  彼时,城里的集市商贾云集、人声鼎沸,洋刀、洋油、法国手表、皮包、留声机、枪支弹药等物资应有尽有。迤萨商人也在多年的走南闯北中开阔了视野和胸襟,在强大的经济支撑下,纷纷回乡大兴土木。他们建造的宅第,风格上受到来自越南等当时西方殖民地建筑风格的影响,普遍吸收了欧式建筑元素,因此展现出别具一格的中西合璧式建筑风格,实可誉为云南建筑史上的一大奇观。因此,迤萨古镇也被誉为“江外建筑大观园”。

  这些建筑大都建于上世纪初,距今已有近百年(有的超过百年)历史,目前保存完好的共有40余栋。其中东门楼为迤萨老城区唯一现存的城门,该城门采用斗拱设计,上下共3层,高12米,长11米。

  紧挨着东门楼的古建筑群,则以姚初民居和钱二官大院为典型代表。姚初民居与东门楼相连,从1937年开始历经7年建设完成,占地面积584平方米,建筑面积980平方米。房屋为中西式三层三进四合院跑马转角楼,以天井和两边厢房为水平,正堂的三间两耳高于天井,倒厅一排五间则低于天井。这处民居充分利用陡坡地形,灵活多样地建成高低错落的台状地基,坚固稳重。整幢楼外观成方形碉堡状,以法式建筑风格为主,又采用罗马窗和罗马柱做装饰,大门顶上制作有“钟表”“十”字等立体图案,房屋内部则设计成中式风格。因此,这处民居为典型的中西合璧建筑。

  姚初民居建造之时,创造了江外建筑的两大奇迹:第一,用料讲究。整幢楼使用的水泥(当时称“红毛泥”“洋灰”)全部为法国进口,在江外建筑史上,这是第一幢使用进口水泥的建筑;第二,整幢楼没有一根钢筋,全部用进口的红椿木支砌,木层架结构采用中式穿榫暗销扣锁连为一体,可防震抗裂,楼地板则采用上好的方木承重,青砖铺搭,石灰水泥浆粘缝。

  与姚初民居紧邻的钱二官大院,既有中西合璧的特色,又有独到的一面。整座楼大小共有8个天井,44个房间,188道门窗,兼具中原地区建筑风格和江南建筑风情,同时杂糅本土特色,是多种建筑风格的完美结合。钱二官大院设计巧妙,陌生人入内极易迷路,故又被称为“迷宫大院”。

  迤萨民居除了拥有中西合璧的建筑特色,还极具防御功能。当时,迤萨商人富庶名声在外,因此他们不得不防范心怀不轨的土匪和虎视眈眈的兵痞。1925年春,匪首孔开甲趁迤萨商队出国经商之时,率领几百名匪兵明火执仗攻入迤萨,打家劫舍。自此,迤萨人每逢建造私宅,都会在墙壁上广布枪眼,并备有德式、法式等武器装备,一旦有土匪来袭,家家可从枪眼伸出快枪,户户把手榴弹搬上屋顶。当你游览姚初民居,便可看到阳台处的防御射击孔、屋顶的风水大炮,那炮口指向远处的河谷,威武得不可一世,仿佛迤萨人保家护民的英勇事迹还在上演……

  “祭龙”和“样马”

  干热河谷中别开生面的民俗

  以龙为祭拜对象而求雨的习俗,是汉族生产和民俗的重要内容,在流传过程中也被一些少数民族沿用。汉人和彝族支系濮拉人世居迤萨,他们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相互影响,因此汉族的龙神信仰逐渐被濮拉人所接受。

  直到清朝中叶,迤萨所在的山野自然环境仍十分良好,植被茂密,山色葱茏,山涧清泉流淌。到了道光年间,大量的采铜、炼铜,致使森林被过度砍伐。植被的破坏,导致了气候炎热、水源减少,农业生产受到严重干扰。由于生存环境的恶化,当地的汉族民众便自发组织起来,每年农历三月三,前往西山的龙王庙祭祀龙神,祈愿风调雨顺,人寿年丰。

  求雨的祭品为“三牲”(牛头、猪头、羊头)、果品和其他食物。祭祀所需的费用来自当地民众的捐款。祭祀当日,参与祭祀的男女老少成群结队地前往龙王庙,在龙王庙的水井旁杀鸡宰羊,在龙神塑像前虔诚地焚烧纸钱、念诵经文,祈愿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祭祀毕,人们聚集在庙旁的大树下用餐,跳起烟盒舞、花棍舞,唱起海菜腔和各种赶马小调,直到太阳落山才兴尽而归。如今,原来的求雨祭祀已演变为求财、求子、求平安等活动,规模逐年扩大,成为红河当地传统特色文化的一部分。

  除了祭龙,作为马帮之城,迤萨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马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在这里,人们养马不只为了用作交通工具、驮运货物,还将其用来参加赛马活动,当地俗称“样马”。

  清后期,迤萨地区赛马活动尤为盛行。每逢端午节,男女老少身着节日盛装,聚集到今跑马路一带的跑马场观看赛马。比赛专门设有监赛人员,以尽督查、记录之责,赛毕即当众公布成绩。彼时,跑马场两边人山人海,摆摊卖凉粉、烤豆腐的吆喝声和着赶马声响成一片,热闹非凡。经过几轮较量,赛马优胜者和他的马匹在如潮的欢呼声中,披红挂彩,接受奖励。比赛结束后,人们还要举行骑马射箭和舞刀(重80斤)两种表演。上世纪20年代中期,由于种种原因,延续了100多年的赛马活动不再进行。

  端午赛马是一项极具地方特色的体育活动,更是马帮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马帮文化则是迤萨文化的核心。随着政府对红河本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马帮文化旅游节”呼之欲出。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肯定能一睹马帮之城的“样马”风采。

  文 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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