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尔赫:何处春山正飞雪

  那一年,豪尔赫到哈尔滨看雪。

  从出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永不复归。

  然而,当他永久地沉入北国的冰底之前,他幻想出这么一个场景:

  在昏暗的烛光下,他蘸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雨写下这么一句话:

  “原来,雪真的存在。”

  夜半谁负山

  对卡斯蒂利亚人来说,阿根廷孤悬海外。

  他们很难伸出巨人般的手掌将这缕孤魂死死按住。

  阿根廷人选择做自己,从19世纪的某一个寒冷的午后开始。

  也就是从那时起,豪尔赫开始梦见长城。

  布满了无名雪印的长城。

  雪满长安道

  在梦里,他常看见一个远在天际的黑点。

  他知道对方走在长城之上。

  虽然浮空而行,却脚踏实地。

  豪尔赫战战兢兢地往下望,那一刻,硬汉的身体开始飘摇,仿佛瞬间就要随风远逝。

  但臀肌和脚趾却在第一时间启动了防卫机制。

  千山鸟飞绝

  没有掉下去。

  以至于在那之后的每一个夜里,豪尔赫都在床上祈盼自己能够勇敢地弃防。

  在束缚最少的梦中弃防。

  但默祷千回,到了梦里,他仍旧只是一个不能确定自身是否存在的影子。

  没法子跳离长城,化身飞鸟。

  夜深宜秉烛

  有一天,他受够了这样一个暧昧的梦。

  如果不能奋身飞起,那不如永不入梦。

  他决定彻夜不眠。

  那,以什么来给一个长夜以力量呢?

  烛光。

  相对如梦寐

  烛光烛光,劝尔一杯酒。

  豪尔赫以烛火点亮时间,然后举起举杯。

  对方既已能被点亮,那应当有脸庞。

  能见我杯,即可同饮。

  饮一无形空杯,又何妨。

  大块无形呐!

  他就在那一刻触碰到了命运女神的私处。

  接着

  但塞林格跟豪尔赫说过,爱是想触碰又伸回手。

  宇宙又怎会让一个凡人解开面纱呢?

  无边无际的黑森林,深不见底,里头有着外边的人难以想象的丰茂。

  豪尔赫说,我真想骑一匹马,或者开一辆敞篷车,驶进那个无边的黑夜。

  写作

  有了烛火,有了酒杯,可是对饮之人始终若隐若现。

  这样的话,漫漫长夜终会被孤寂占满。

  他想,我又要再度入梦了。

  再度回到危险而暧昧的长城。

  豪尔赫想念那洁白的雪和模糊的黑。

  唉。

  有毒的玫瑰最芳馨,我必须带上枪炮。

  拂了一身还满

  他开始写作《永恒史》。

  像是那个背负着一座山走向雪深处的城堡的人一样。

  他看着电脑上的时间。

  12:47。

  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背后默默推动沉重的时针。

  永恒呀,你多想Ta一遍,Ta就离你更远。

  更行更远还生

  越远越要追逐。

  这就是所有被困在长城之梦里的人的出路。

  不需要走出去,你只需要走下去。

  想象Ta。

  Ta就在那一刻真切存在。

  远了,就再拿起笔。

  蘸着雨。

  写下布宜诺斯艾利斯对Ta的想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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