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莆田 “全国最长元宵节”的狂欢

　　在福建莆田，元宵节最为隆重，持续时间长达近一个月。其间，各地会以不同的形式闹元宵：搭“桔塔”、打砂花、摆棕轿、抬神冲海……阖村欢娱，昼夜同庆，俨然一场盛大的狂欢。

　　农历正月十五是中国传统的元宵佳节，但是，在福建莆田，那里的元宵节却从正月初开始，一直持续到正月二十九，长达近一个月，堪称“全国最长元宵节”。

　　早在唐代，莆田就有闹元宵的习俗。《竹枝词》中就有描述莆田闹元宵的句子，例如《元宵》云：“节到元宵兴倍生，普天人共乐升平。有楼紫陌繁华盛，灯火辉煌不夜城。”《观灯》也有云：“更深月色正当头，歌舞声中灯满楼。欲住欲行归去晚，春宵都是醉人游。”是的，在莆田，每逢元宵节来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庆时常常通宵达旦，盛况赛过春节。不仅如此，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不同的村庄会以不同的形式闹元宵，活动丰富多彩，可谓“十里不同风，一村一习俗”。所以，过年前往莆田，你将会在那一场场盛大的狂欢中，感受到当地浓郁的民俗风情。

　　梅妃故里搭“桔塔”

　　民间绝活打砂花

　　农历正月初三，当莆田其他地方还在紧锣密鼓地为庆祝元宵做准备时，黄石镇的江东村就已早早拉开了元宵节的序幕。江东村是唐玄宗爱妃梅妃的故乡，所以，这里的元宵活动和祭祀梅妃息息相关。

　　正月初三上午，在村中供奉有梅妃的浦口宫主殿里，村民在梅妃神像前的长方香案上，用一千多个红桔层层垒起15座“桔塔”，代表江东15个里社。塔身上张贴有喜庆吉祥的红纸挂幅，塔高从两侧到中间逐渐递增，最中间的那座最高，有6米，直抵宫殿的大梁。红桔塔是专为祭祀而制作的果龛，是源于唐代的民间工艺祭品，为全国独有。红桔的红代表红利，桔则是吉祥之兆，象征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初四至初七，村中将连续进行演戏祭祀。初七上午，人们会抬着梅妃等偶像金身巡游，巡游队伍浩浩荡荡，彩旗飘扬，马队、车鼓队威严壮观，其所到之处无不受到村民的热烈欢迎。巡游队伍于下午4点左右返回浦口宫，晚上7时偶像金身返位，全村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随着神明归位，信众争香，热闹了5天的元宵庆典也渐渐落下帷幕。次日，人们拆下桔塔，将红桔分发给各家各户，一年的喜庆和吉祥也随之散入千家万户。

　　当江东村的元宵活动结束后，到了正月初九，新度镇锦墩村又将上演一场惊艳的表演——打砂花。打砂花是一项民间绝活，和北方汉民族地区的“打铁花”类似，都是以熔化的铁水为原料，通过特定的技艺向上抛撒，令其在夜空中绽放出美丽的光影。

　　锦墩打砂花源于明代中叶，由于锦墩是著名的“铸造之乡”，当地有不少人家以铸鼎为生。据说匠人们在冶炼和铸造时，看到铁锤与软化的砂铁撞击后溅出炽热的火花十分美观，便从中获得灵感，发明了独特的打砂花。后来，这一技艺被运用到正月初九玉皇诞的迎神仪式中，并一直延续至今。

　　打砂花通常在锦墩村祥云殿前的广场上进行，时间选在晚上10—12点。当表演者将备好的铁水用特制的竹片泼洒在荔枝树或榕树的枝叶上时，铁水和枝叶相互撞击，溅起万朵金花，“火树银花”的壮美景象让人惊叹。而更为神奇的是，经砂花抛洒的树木，不仅枝叶无损，反倒有除虫的效果，长势往往一年更比一年好。

　　“元宵心”里摆棕轿

　　只属于勇敢者的游戏

　　莆田元宵节到正月十五时进入高潮阶段，俗称“元宵心”。此时，许多村庄会同时闹元宵，在众多的元宵活动中，摆棕轿是最常见也是最疯狂的一种。

　　摆棕轿是莆田一项古老的民俗活动，表演者为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他们身着传统服装，打着赤脚，抬着用棕料做成的轿子，在燃烧的篝火前，按抬轿的走步和摆轿的跳步，随着时紧时缓的锣鼓声，一次又一次地将轿子高举又落下，一圈又一圈地快跑疾跳。摆棕轿的高潮是赤脚从火堆上踩过去，表现了莆田人豪气和勇敢的精神，所以，摆棕轿堪称是勇敢者的游戏。

　　莆田各地都有摆棕轿的习俗，而各地棕轿的样式和材质各不相同，重量也相差很大，重的达几百斤，轻的只有几斤。尽管形式差异较大，但每座棕轿顶部都会绑上棕叶，贴上象征不同姓氏、不同村落的神符，各村的棕轿还会放上一尊本村供奉的菩萨。

　　莆田摆棕轿表演规模最大的要数莆田市城厢区南门社区。正月十五下午两点，南门境内6个社的棕轿队从寿光义社出发，开始绕境表演。棕轿队一共42架棕轿，其摆法与众不同，由两个青壮年抬着一架棕轿，在跑动中不停转动棕轿。一路上，要轮番跳过一堆堆旺火，每到一个社还要进行敬神表演，而家家户户都会摆出供桌，当队伍经过时，则会点烛焚香、放炮迎神。

　　绕完6个社，队伍回到寿光义社。这时，代表6个社的6堆干草被点燃，6支棕轿队便同时上场，围着代表自己社的火堆进行表演，看谁摆得快转得猛。在四周锣鼓声和观众呐喊助威声中，小伙子们使出浑身气力不停地奔跑、转圈，火小了立刻添草，人累了马上替换，就是不能让棕轿停下来。在这一波高过一波的竞技中，谁也不服输，直到100担干草烧完。活动结束后，由6个社的12个福首共同请大家吃福饭。

　　摆棕轿是莆田极富特色的闹元宵形式，莆田人将从农耕时代起对火神和力量的崇拜融入表演之中。这场勇敢者的游戏，寄托了人们祈盼获得上天护佑，消灾免祸、趋吉避凶的美好愿望。人们相信，那熊熊燃烧的烈火，象征着来年一切兴旺发达、红红火火。

　　渔村闹元宵

　　抬神冲海乐逍遥

　　到了正月十八，莆田南日岛最东端的一座小渔村——浮叶村，将迎来与众不同的庆元宵活动——抬神冲海。

　　与南日岛的其他村庄不同，浮叶村的村民基本承袭了福建惠安净峰一带的闽南习俗，他们讲闽南话，住闽南式民居，着惠安服，因此素有“闽南村”“小闽南”之称。

　　由于靠海为生，浮叶村的闹元宵活动自然与海密不可分，抬神冲海就是当地独特的闹元宵方式，人们抬着供奉神灵的轿子冲向大海，冲海时溅起的水花越大越好，意味着来年越是平安，出海打鱼收获越丰。

　　抬神冲海是一项神圣而盛大的活动。正月十八这天，村里各姓氏宗族会在族内挑选出一名族人充当“僮身”。所谓僮身，就是与神明沟通的媒介。吃过午饭后，村里各处的宫、社、庙便忙碌起来，开始起乩请神。这个时候，僮身们会把自己装扮成所信奉的神明，然后在自家供奉神明之处行礼祈福，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便放松身心，静待神明“附体”。一般在几秒钟后，僮身就会开始剧烈地摇晃身体，与神明产生共鸣。当他们神情肃穆，摆出神明贯有的姿态时，就预示着请神成功。

　　神明附体之后，僮身会在众人簇拥之下，乘坐神轿离开各自的宫、社、庙，先后前往“聚斗安乐社”的宫庙内汇合。一路上，彩旗、锣鼓、鞭炮开道，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聚斗安乐社”是浮叶村供奉主神“金府大人”和“邱府大人”的地方。这两位大人都是浮叶村人，据说，村子形成不久，浮叶村与岛上其他村庄发生冲突，对方在浮叶村的井中投毒，“金府大人”和“邱府大人”得知后，便劝说村民不要饮用井水，众人不听。无奈之下，二人只得以身试毒，结果惨死。他们的行为感动了众人，为了纪念二人，村民为他们修建了“聚斗安乐社”，并尊为村中的主神。

　　等到僮身进宫时，为了显示各自的神威，他们会在宫门前手舞足蹈。比如哪吒三太子的僮身，手持圆环，左右躲闪，步履飘忽，好似脚下踩了风火轮一般；而关帝爷的僮身则会挥舞青龙偃月刀，大开大合，龙行虎步；至于其他僮身，也都是斧钺钩叉，刀枪剑戟，各逞威能。这个过程被当地人称为“冲宫”，整个场面令人眼花缭乱。僮身们进宫之后，会依序在宫内的香炉两侧坐定，待社长用卜杯求得主神“金府大人”和“邱府大人”同意后，僮身们才依序出宫上轿，追随两位主神的神像巡安全村。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绕村游行一圈之后，最终汇聚到一片宽阔的海滩上。然后，村里的年轻人抬着一顶顶神轿，无畏地冲向大海，同海浪搏击。许多僮身也会冲进海中，他们或在神轿上踏浪起舞，或直接跳入海里，劈波斩浪，手舞足蹈……整个场景彰显着浮叶村人的勇气和对神明的虔诚之心，正如一首《竹枝词》所描绘：“料峭春凉水犹寒，浪花乱开在浅滩。只为肩舆神明驻，冲海祈福不畏难。”

　　文 Sum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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