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螺有米食

　　有一首谈及指纹与人生命运的潮汕民谣，流传极广，版本很多。我小时候记住的版本是这样：“一螺坐端端，二螺走脚皮，三螺有米煮，四螺有米炊，五螺五田庄，六螺掰心肠，七螺七益益，八螺做乞食，九螺九安安，十螺做太公。”

　　还有一种是女孩子们唱的，最后两句是：“九螺九贫贫，十螺做夫人。”在澄海一带，则流传这样的异文：“七螺割马草，八螺卖眠床，九螺九驿驿，十螺做乞食。”在潮州和揭阳的一些地方，又被传唱成：“三螺无米煮，四螺无米炊”，意思与我所记截然不同。

　　潮汕俗语“螺”本字为“腡”，潮州音：罗，专指斗形的手指纹。按手相之术由来已久，一般来说，人的指纹可分为中心是圆环状的斗形纹和非圆环状的箕形纹两大类；斗形纹俗称为“螺”，箕形纹则俗称为“簸箕”。手相术还认为，螺的多少与人的命运有关。

　　“螺”又可理解为“箩”。因为箩筐多指用竹子编制的圆口器具，可用来盛放粮食，这一点正好与同样用竹子编制的，常用来扬米去糠或装运东西的铲形簸箕相匹配。而用来装米的“箩”因为能够“聚财”，自然比起只能往箩里装米的“簸箕”更加吉利。如果是这样，则人的指纹应该是“箩”越多越好。

　　从民谣的内容来看，由于出现了“田庄”、“马草” 、“太公”、“夫人”等字眼，因而可以断定这是一首流传久远的歌谣，产生的年代应该是男耕女织的农业社会或由乡绅治理的封建社会。下面的引文出自金天民编著的《潮歌》，初版于1930年，是这首《数手螺》民谣最早出现的文本：

　　一螺坐敦敦，二螺走脚皮，

　　三螺有米食，四螺无米炊，

　　五螺五田庄，六螺迫心肠，

　　七螺七益益，八螺做乞食，

　　九螺九安安，十螺会做官。

　　金先生在民谣后面还这样注释：

　　“螺——指端斗纹；坐敦敦——不须跑走”。这个版本虽然也贯穿着“螺多聚财”的思想，但在陈述时强调起伏，奇数螺全部都是“吉相”，偶数螺除了最后的第十螺外，都只能算是穷苦命。这种起伏，实际是体现了阴阳互生、祸福相倚的传统思想。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九螺”，属于安稳的命理。我的人生经历，没有太大的起伏，似乎正好应验了手相的宿命。我写此文，主要是为“三螺”和“四螺”的人着想，如上所述，有些版本讲他们“有米煮”或“有米炊”，有些版本则说他们“无米煮”或“无米炊”，弄得他们无所适从。我以为食事体大，所谓民以食为天，能不能做官倒无所谓，即使做乞食也还能活命，但要是“无米煮”或“无米炊”那就是件大事了。现在，我们根据金天民先生的版本，已经确知三螺是有米食的。

　　张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