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春耕大忙之前,陕北崔家湾公社召开三级干部会议,人数在两百人左右。会议由公社党委书记武风鹏主持,主要安排、部署当年的农业生产。
会议进行中,陕西省领导崔田夫来到崔家湾公社,正巧他们在开会,他自然要讲几个问题。崔田夫正在讲着,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讲,公社书记武风鹏插话了:“我们有缺点可以改嘛。”声音很高。
崔田夫正讲在兴头上,突然让人抢白这么一句,内心很不满意,脱口而出:“我又没说你,你慌什么?”
武风鹏是个要脸又性情刚烈的人。他觉得在手下两百多号干部面前揭短就有点不舒服,加上崔田夫抢白了他,一时兴起,大声骂道:“我们正在开队干部会,又没请你来。”
一个基层会议,竟出现了省委高层干部与公社基层干部对骂的场面,这让各方面的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对崔田夫来说,他很气恼,自己参加革命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这个公社书记竟敢大吼大叫,这还了得。结果他会也不开了,气冲冲地走出会议室,叫来司机,说:“走,回县上去。”说完,跳入吉普车,“呼”地一下走了。
武风鹏并不后悔,他想,你崔田夫是省里的视察专员,不给下层领导留一点面子,我如果示弱的话,让我以后怎么开展工作?我丢不起这个人。
崔田夫回到客房后,一头杵在床铺上,看似睡着了,可他哪里是睡,从下午到晚上,直到鸡叫时分都没睡着。他躺在床铺上想了很多问题,开始当然还是又气又恨,估计县委书记会从严惩治武风鹏的。处治一下有好处,要不然自己怎么和乡亲们见面呢?人们见了自己,当面不说,背后就有可能指着自己的脊梁骨说:“别看他官大,人家骂了他,还不是白骂了吗?”
但回想起来,他又感到有点后悔:当初我不骂他,他一定不会骂我,说起来责任在自己这里,我这个骂人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
他想的时间长,想的问题也很多。他想到了在陕北特委会议上,骂了陕北革命根据地的创始人马明方,可人家有涵养,只是笑了笑,以后还没意见。自己到了省纪委后,凡有问题的人都挨过他的骂。违纪的人、坏人挨了自己的骂,那活该,自己至今不后悔,但告自己的人大都提到过我骂人的问题。自己曾多次表示,今后再不骂人了,但已经是老毛病了,改起来很难,稍不注意就从嘴里喷出来了。
崔田夫最后决定,起床后马上找县委书记去,要他不要处治武风鹏了。他说:“就这么定了,不要追究了,敢骂我崔田夫的人几乎没有,武风鹏敢骂我,就说明他有敢碰硬的精神,应该说他是位好干部。”
武风鹏骂了崔田夫,反而风平浪静,没得到任何处理,这让崔家湾的人大为惊奇。一是猜到崔田夫让了,不追究了,二是为武风鹏这种敢于碰硬的精神所震惊。人们说:“这个武风鹏,连崔田夫都敢骂,咱们这些散兵小卒根本不够他吃喝,以后在他面前得小心点,干工作可不能敷衍马虎。”
2002年11月19日,崔田夫的家乡陕西省绥德县,隆重举行了“纪念崔田夫同志100周年诞辰”大会。这次会议上还邀请到一个人,那就是武风鹏。他没进会场,在会场外徘徊。他说:“我不能进去,要我说说与崔田夫相骂的情况,有点难为情,毕竟相骂不是好事嘛,骂的结果却显示出崔田夫的高贵品德。可我当时骂他却不应该呀。崔田夫说‘敢骂我的人是个好干部’这句话,绥德县差不多人人皆知。”
摘自《北京青年报》
王树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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