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的绿色复兴

  以前,几乎所有的计算机字库里,都找不到“浐”、“灞”二字,如今,它们已作为词组出现在新版计算机、手机词库中

  两年后,西安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王军仍然清晰记得那一幕:

  2007年9月,英国布莱顿世界园艺生产者协会第59届大会现场,主持人向申办2011年世界园艺博览会的西安代表团提出一个问题:“西安作为中国的古都,如果申办一个古都博览会当之无愧,但为什么要申办园艺博览会?”

  “我们这次申办世界园艺博览会,请的形象代表,不是秦皇汉祖,也不是李白杜甫,而是西安的三位居民:大熊猫先生、金丝猴先生和朱鹮小姐。这三种世界濒危动物,如今都快乐地生活在西安郊外。”代表团团长王军回答。这个答案让评委们惊喜。最终,2011年世界园艺博览会的举办权归属西安。

  2009年6月,在中国最具软实力城市调查活动揭晓现场,西安播放的“青山绿水,满眼翠色”的城市宣传片,有些超乎观众想象。“西安不仅仅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也是一座科技创新城和绿色生态城。”王军说。

  他重点介绍了浐灞生态区的建设:“它最重要的意义在于,改变了人们对西安的城市印象---黄土高坡、干旱缺水。”

  事实上,一年前,也就是2008年,世界园艺生产者协会主席杜克.法博已经亲身体验了浐灞带给他的惊喜。作为2011年世界园艺博览会的所在地,浐灞生态区是他重点考察的地方,当他从酒店窗口望出去,宽阔宁静的水面上不时有几只白鹭掠过……

  找回消失的“灞柳风雪”

  位于西安城区东部的浐灞,因源自秦岭的浐河和灞河流经此地而得名。这个地方有着太多值得骄傲的历史。

  早在90万年前,这里就留下了“蓝田猿人”的足印,6000多年前,半坡的先人们也曾在此筑屋烧陶。

  春秋时期,秦穆公曾站在滋水、也就是今天的灞河边,发下宏愿:称霸中原,统一中国。滋水遂以“灞”为名。

  到了秦汉,这里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刘邦在此“还军霸上,约法三章”,成就了汉家天下。

  隋唐之际,浐灞是通往京都长安的重要通道。“浐灞之间,三辅胜地”,全国各地的租赋、贡品均需乘舟楫顺渭河溯流而上,至浐灞广运潭,而后再转入长安。千帆竞翔、烟柳画堤、白鹭翩跹。每到烟花三月,微风轻拂灞河两岸的垂柳,柳絮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长安八景之一的“灞柳风雪”,满含诗情画意。

  古风消逝,浐灞一度没落。“垃圾围城、河流污染、挖沙成灾。”一位浐灞生态区的工作人员这样描述了几年前浐灞的景象。他是土生土长的西安人,“80年代,我还在浐河里游过泳,90年代以后,水质就逐渐变坏,散发着恶臭,夏天根本不能靠近。”

  当时,浐河年径流量1.8亿立方米,但1/5属于污水,每天排入浐河的污水约10万立方米,年排放量3000多万吨,河水污染程度为劣五类;浐灞两岸有10余处河段垃圾成山,堆放量近500万立方米;同时由于浐河的沙质好,过度采沙也造成河床严重下切,河道上更是千疮百孔。“就连我们的生态区管委会最初都是建在一个大沙坑上的。”这位工作人员说。

  2004年9月,浐霸新区成立。规划总面积129平方公里,其中集中治理区89平方公里,总投资40多亿元,从解决“垃圾围城、河流污染、过度采沙”三大生态灾害入手,重点在50平方公里核心区进行生态建设和基础设施建设。

  垃圾场被就地改造成为桃花潭景观工程、广运潭生态工程、雁鸣湖千亩湖泊湿地;污水导入污水处理厂,实施浐河碧水工程;新建了橡胶坝,在灞河入渭口建设万亩湿地公园……

  “大水大绿、大疏大密、独具特色”,是浐灞生态区建设的方向。

  截至目前,生态区共完成河道一级堤防建设近50公里;建成橡胶坝8座,亲水码头7个,涵养水面12000多亩;坡地绿化7000多亩;完成道路建设近百公里,同步修建了污水、电力、电讯、天然气等各类管线约300公里;开辟出浐河上游千亩湖泊湿地,完成了浐河截污等治理工程,生态环境治理初见成效。

  “第三代新城”

  今天,如果你在西安坐出租车到浐灞生态区,司机一定会了然地点头:“就是那个河边满是柳树的地方吧。”而几年前,你可能还要和司机解释路该怎么走。

  不仅西安市民,包括外地人,甚至外国人,对“浐灞”这个名字也渐渐熟悉。

  以前,几乎所有的计算机字库里,都找不到“浐”、“灞”二字,而如今,它们已作为词组出现在新版计算机、手机词库中。

  2004年,西安与上合组织签订框架协议,欧亚经济论坛的永久会址落户浐灞,当时,会址所在地还是一片荒滩。三年后,一座按照国际标准建设的现代化会议中心已经落成。

  西安人甚至可以骄傲地招呼外地人:“来西安划船吧!”2007年10月,“F1摩托艇世界锦标赛”在浐灞生态区举行,这是世界顶级水上体育赛事首次在中国北方城市上演。

  2011年,还是在浐灞,世界园艺博览会将拉开帷幕,主题为“天人长安.创意自然---城市与自然和谐共生”。

  按照总体规划,建成后的浐灞生态区将拥有水面面积20000亩,城市公共绿地近2000万平方米,绿化率达48.5%。这里不仅将成为古城的“绿肺”,还将成为西安的“第三代新城”。

  还是一位作家描绘得生动:浐灞之滨,万绿丛中,我将寻求绿水环绕的一个不大的居室住下来,……夜来推窗望月,如银的月光撒落在静静的水面上,晚归的水鸟轻轻地掠过广运潭,晚归的人儿从绿树覆盖的小路上轻盈地走过。

  “历史课代表”---这是网上流传的一个关于城市的笑话中对西安的角色定位。

  以往,在外地人印象中,西安是“传统的、历史的、黄土的、淳朴的”,而在王军看来,西安的“个性”,还不止于此,更表现为这个城市正在追寻的“新兴、现代、绿色、时尚”。■

  一座润泽馨香之城

  闲散之时,约几个朋友,围坐八仙桌,吃着茶,低一声高一声地讨论鼎铭或玉色,似乎只有在长安,在故国旧都的某个街巷里才有意味

  文 | 朱鸿

  考察西安的软实力,其历史往往会悠然浮现,为这座城拉开一个又神奇又深远的背景。城以西安命名,固然是1369年,明朝的事情,之后经清朝,民国,沿袭到现在,但这座城的建立却是以故国旧都作基础的,它的前身是长安,是咸阳,也是镐和丰。

  在西安的鼓楼上,高悬着一方巨大的匾牌,题曰文武盛地,意为周人尝在此创功立业。西安为城,显然是融于古迹之中的,唐大雁塔,汉马踏匈奴石刻,秦兵马俑,周青铜器,凡此华严瑰伟之物,无不是西安人可以朝夕见面的,甚至西安人就在祖先曾经出出进进的街巷来来往往。

  在西安地图上能够看到的广济街,庙后街,红埠街,竹笆市,书院门,桥梓口,洒金桥,长乐坡,都是唐人走过的道路。也许通过这些街巷,陈子昂投过书,王维上过朝,李白使过性,杜甫求过仕,韩愈落过榜,白居易遭过贬,诗人的悲欢现在仍在回响吧!

  西安人未必有考据癖,然而天赋一种历史感,易于借鉴,善于变通,不固执,知道自己的身世,有精神家园,遂不孤独。西安让我喜欢,生活于斯,可以荣幸地负古抱今,念天地之苍茫,感天命之反侧,以洞明真理,顺应潮流。

  西安的软实力,也在于其文化形态。官方的各种文化设施和机构,各类文艺奖项之颁发,也会时时构成新闻,制造轰动,轩然而为一种文化气氛。这样的气氛应该是西安的一种软实力,然而中国各城都会如斯运作,经济发达之城甚至会做得热烈和璀璨,遂难免让西安逊色。

  不过西安还有一种文化形态,它像水一样自泉而涌,顺势而流,在平地小溪潺潺,遇山石便蜿蜒曲折,或随物赋形,或汪于沟壑,然而不会止息。这样的文化形态是西安的收藏,书法,文学。

  有一个江南人毕沅,曾经在乾隆年间当陕西巡抚,工作之余,喜欢考古。从金石学出发,他收藏并研究石刻,瓦当,碑版,并著而成书。其举上承下启,具有榜样的力量,影响了西安人对古玩的兴趣。于右任在民国年间有一度任陕西靖国军总司令,其出于书法艺术的丰润,采集了一批石刻和墓志,尝带往南京,但日本人占领南京之前,他却又送回西安。西安还有一位雅士高甘园,王子云在1945年见过他的珍品,竟有赵伯驹的画,周之兵器,秦之玉簪,汉唐石刻,还有瓦当。

  王子云是安徽人,他是以民国年间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领导的身份前来西安调查的,之后留在西北大学执教,收藏有种种瓦当,并起斋号为百瓦斋。他还收藏有铜镜,钱币,陶俑。王子云曾经留学巴黎高级美术学院,其收藏在于研究。

  在20世纪中叶以后,古玩的收藏和流转由于一些革命运动而忽然停滞,不过一旦社会松动,古玩的收藏和研究便在西安枝繁叶茂。现在,西安有种种收藏协会,逢集之日,古玩市场摩肩接踵,一片鼎沸。不敢认为淘宝的人都是求道者,然而祖先所遗存的文物或大或小,皆有道在,是奥博之文化,无深厚之学问不能务之。我所知道的,王勇超收藏石刻,任虎成收藏瓦当,张国柱收藏陶器,乔连学收藏铜器,宗鸣安以对碑帖的梳理而名世,陈根远以对印章的解析而流芳。闲散之时,约几个朋友,围坐八仙桌,吃着茶,低一声高一声地讨论鼎铭或玉色,似乎只有在长安,在故国旧都的某个街巷里才有意味。

  西安的文化形态远远大于收藏,书法,文学,不过收藏,书法,文学,是西安一种活的文化形态,西安人从骨子里喜欢它们,它们就流淌在西安人的血液里。只有为中国文化所浸润的人,才会喜欢收藏,书法,文学。它们不能使人致富,然而它们可以养心。西安有这样的文化形态,斯城便给人一种润泽和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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