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桑株古道 穿越喀喇昆仑山的抗战运输线

  •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 关键字:探访,桑株古道,喀喇昆仑山,抗战
  • 发布时间:2011-04-11 15:21
  几年前,通过一本叫做《未完成的探险》的小册子,我认识了德国探险家特林克勒和穿行于昆仑山和喀喇昆仑山中的桑株古道。1927年8月3日,特林克勒的探险队从克什米尔的列城出发,经过两个月,穿越了世界屋脊喀喇昆仑山,走过了广袤、坎坷的无人区,当他们精疲力竭地翻过最后一座达坂--桑株达坂后,终于进入了塔里木绿洲,回到了红尘。

  特林克勒对喀喇昆仑之路的描述深深地吸引着我。几年来,我多次考察昆仑山之路,进入喀喇昆仑山区,沿着特林克勒的足迹考察……2009年7月,我率探险队再次进入桑株古道,经过4天的攀登,当我们站在海拔5050米的桑株达坂,眺望一望无际的高山雪岭,我再次体会到特林克勒对喀喇昆仑之路描述的含义,也真正理解了为什么古往今来人们会不辞辛苦地往返于如此艰险的旅途,更怀想它在抗战时期如何成为向中国输送紧缺物资的国际运输线。

  杏子成熟的康克尔乡

  进入塔里木绿洲的第一村

  桑株古道也称为“喀喇昆仑之路”,它位于亚洲的心脏,起于新疆南部的皮山县桑株乡,穿越世界最高的山脉,到达克什米尔的列城,是连接中亚和南亚的桥梁。在西方探险家进入的时候,昆仑山地区人烟稀少,离皮山县30多公里的桑株乡所辖的地域,还是塔里木边缘的小绿洲……一个世纪过去了,桑株乡已成了拥有5000多人的大乡村,随着人数的增长,绿洲又向昆仑山浅山地带扩展,十几年前,皮山县政府又在桑株乡以南20公里的山区建立了康克尔柯尔克孜民族乡,这里也就成了从克什米尔沿桑株古道进入塔里木绿洲的第一村。

  7月23日,为了能顺利进入康克尔乡,我们3个领队一大早就驱车行驶240公里来到了皮山县,下午前往康克尔乡打前站。8月24日,两位维吾尔朋友驾车把我们9名队员送到了康克尔乡。同时,我们还联系到了柯尔克孜驮工依明和托乎提木萨--他们在我们前一年进入桑株古道时帮助过我们。

  康克尔乡居民的主要收入来源于畜牧业和种植杏树。这里虽然地处山区,土地贫瘠,但自古以来出产的杏子以个大、肉厚、香甜而出名。我们到达时正是杏子成熟的季节,房前屋后,山坡谷底,随处可见硕果累累的杏树,在村舍东侧的河床上,丰收的人们忙碌着,在炊烟袅袅升起的河谷中,在夕阳的映辉下,成片金黄色的杏树和银色的桑株河呈现出一派祥和的景象。康克尔乡是昆仑山脚下的世外桃源,不仅景色优美,乡民也淳朴好客,晚上我们住在了驮工托乎提木萨家,他的妻子为我们做了一顿香喷喷的柯尔克孜抓饭,他6岁的小女儿穿着我们带去的连衣裙,可爱极了,蹦蹦跳跳地进出果园,给我们端来了一盘盘透红的杏子。

  桑株峡谷的古栈道上

  毛驴后腿踏空,几乎失足坠入河中

  离开村子时,出于好奇或兴奋,4个女队员一上路就分别骑上毛驴狂奔,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村子的最南边,若不是为了看桑株岩画她们还不肯下驴。桑株岩画刻在一处不高的花岗岩山体下面,其面积虽说只有1~2平方米,但却是昆仑山区的著名岩画,涉及放牧、狩猎、星辰,是生活在昆仑山区的先民们的生活写照,据考证至少也有两三千年的历史,不过直到1927年德国探险家特林克勒路过此地时,才将桑株岩画公布于世。

  正午时分,烈日照射在昆仑大地上,极其干燥的河谷没有一丝微风,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激动和兴奋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的脚步声和淋漓的汗水。在离河道几十米高的峭壁上,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依稀可辨,这便是穿越河谷的人工栈道。这条栈道起于何时,是谁开凿的,我们无人知晓,在史书上也找不到任何记载,但从栈道上岩石磨砺的程度来看,这条栈道至少已存在上千年了,不论是对于远古的先民,还是早年的商旅,栈道都是他们赖以生存和走向西藏和南亚的必经之路。

  千百年的风雨侵蚀,让栈道已破碎不堪,许多塌方断裂的路段用红柳和石块修复起来,人走在上面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在有些我看来毛驴根本无法通过路段,为了保险起见,我从毛驴身上取下了装有团队经费、照相机和摄像机的背包,以防老驴失足,坠入下面汹涌的桑株河。当队员们相互保护着通过了第一段栈道之后,我们目睹了毛驴过栈道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驮着沉重行李的毛驴根本无法靠自身力量爬上陡峭的栈道,往往是4个驮工一起又牵又推,加上棍棒使劲的敲打,强行让驴通过。站在不远处的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毛驴颤抖的四肢,驴蹄的铁掌与岩石剧烈的碰撞发出的响声,紧紧揪住我们的心。一头驮着3个大包的毛驴终于坚持不住了,卧在了狭窄陡峭的栈道上,一条前腿卡在石缝中,驮工用木棍使劲敲打毛驴的脖子,拼命挣扎的毛驴的后腿突然踏空,差点掉下悬崖,我们禁不住大叫起来。

  我真佩服昆仑山区的毛驴,它们具有极强的耐力、适应高海拔的能力和生存本领。那头陷入绝境的毛驴,最终在驮工的努力帮助下脱离险境,但它的后腿关节处被岩石划开一道近10厘米长的口子,鲜血直流,我们赶紧用绷带给它包扎。

  走向曲谷达克高山牧场

  葱绿的草坪中,簇拥着马莲草

  此行中,需要途经曲谷达克--桑株达坂以南的高山牧场,平均海拔4200米,是古往今来人们翻越达坂前最后的落脚地。前进的难度在于,海拔会迅速地上升到4000多米,不仅要通过更险要的栈道,还要频繁地在河水中穿行。为了能尽快地适应高海拔地带,出发前我就叮咛每个队员:照顾好自己就是对团队的最大贡献,只要能走就不要骑毛驴。

  出发不久,便进入了一条狭窄的河谷。但让人费解的是,河岸上有一堵厚约两米,长约80米的卵石垒砌的墙,它依山势而建,横断河谷,残缺不全,可以猜测出这道墙至少经受了近一个世纪的风雨;从工程量和用途上来看,它也绝非当地游牧民族所建,但它究竟建于何时,有何用途,都是不解之谜。

  中午时分,当我们登上一个山岗,视野豁然开阔,一个由绿树簇拥的院落坐落在河谷中央,这便是特林格勒提到过的库尔梁-- 一个古老的牧场,有几户柯尔克孜人家常驻,每到夏季,驮工依明80多岁的岳父就会到这里放羊。前方的道路被河流阻断,我们只得渡河,但上涨的河水已经淹没到了毛驴的肚皮,但毛驴很快渡过了河,直奔库尔梁,而我们可没那么幸运,不是涉水鞋被冲走,就是被冲倒在河中,或者小腿被激流中的暗石撞伤。当我们渡过河,沿着河道向库尔梁行进,看到了一伙从桑株达坂过来的柯尔克孜牧羊人,他们身背行囊,穿着露着脚趾的解放鞋,在没有栈道的峭壁上攀爬跳跃,矫健的身手让我们这些户外老驴望尘莫及。

  一整天的攀爬和涉水,让队员们体力消耗很大,直到傍晚才到达地图上标有苏干特阿合侧的地方。这里海拔3000米,有一块昆仑山中不多见的绿地,葱绿的草坪中,簇拥着茂密的马莲草,清澈的山泉汇成涓涓流淌的小溪在草坪中穿行。累了一天的我们,展开四肢躺在草坪上,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但由于营地建在河边,夜里震耳欲聋的水声使人难以入睡。

  从苏干特阿合侧南行不久,河谷渐渐开阔,远处巍峨的雪山像巨大的城墙把河谷隔断,河谷的尽头跌宕起伏的山丘便是曲谷达克,一道道冰川顺山谷而下,与山丘相壤。在接近山丘时,河谷开始向东南方向延伸,河水渐渐小了下来,在河谷转弯处有一个向西延伸的山谷,十几根一米多高的天然石柱呈“一”字形,静静地耸立在谷口,上端都放有兽皮和石块,但象征着什么无从查考。我和队友老马相信这是千百年来往返于古道的人们的一种祭祀,于是我俩也走向石柱,虔诚地放上了一小块石头。岁月斑驳,一根根耸立的石柱,一块块垒起的石头,似乎在向我们诉说着古道的沧桑。

  曲谷达克四面环山,每到夏季,雪山的融水便把贫瘠的山丘滋润出一层绿色,成群的牦牛在山坡上悠闲地游荡。当我们沿着牧道攀登到海拔4100米的一处高岗时,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蓝天、白云、雪山、草地交织成的美丽画卷。我们都放松下来,躺在山坡上享受着微风和阳光的沐浴。但为了能在一天内翻过桑株达坂,我们还是起身继续前行,一直到天黑才扎营。

  高山缺氧中翻越桑株达坂

  抗战时期印度到新疆的国际运输线

  第二天,海拔越来越高,渐渐看不见原本稀疏的牧草,队伍艰难地在布满砾石的山坡上攀爬,稀薄的空气让人透不过气来。转过一个山梁后,一条向西延伸的小道通向高高的山梁,山梁后面一座大山拔地而起,横亘在我们面前,所谓的桑株达坂就是大山之巅。当我到达海拔4300米的一个山梁下时,队伍已经拉开了很长距离:走在前面的人已经翻过了山梁,走在后面的人还不见踪影。夕阳已被达扳遮住,远去的驴队像一个个小黑点在“之”字形的小道向上蠕动。

  队友老张虽说有过7500米的登山记录,但还是有高山反应,还没等帐篷完全搭好,便一头倒在帐篷里睡了过去。当一名女队友摇摇晃晃登上山梁时,天已经黑了,她浑身发抖,呕吐不止,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对于第一次参加户外活动,没有任何心理和体能准备的她来说,一天上升1500多米已经很不容易了。

  清晨,一条清晰的 “之”字形牧道直通初升的太阳照亮的山顶。1951年,为从新疆进入西藏,新疆军区在桑株达坂附近打通了这条驮道。直到1957年10月6日新藏公路开通前,它一直是进藏部队的供给线。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驮道大部分路段被崩塌的砾石掩埋,别说骆驼,就连毛驴也难以通过。

  我们沿着陡峭的牧道向上攀登,高山缺氧,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每走几十步就要停下来大口地喘气。3个小时后,当我们站在海拔5030米的达坂上时,心旷神怡地眺望鳞次栉比的雪山,回首俯视1500多米下的曲谷达克牧场,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此时,一切烦恼似乎都不复存在,还有一些兴奋的队友在大家都伴唱下,在悬崖边上翩翩起舞。

  上山容易下山难。虽说是夏季,但达坂的南坡冰雪还没有完全消融,因此驮道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冰道。几天的行走让驴蹄上的铁钉早已磨平,毛驴走在驮道上如同穿着冰刀下山。在许多路段,往往是4个驮工“护送”一头毛驴。我们相互搀扶着踩着毛驴踏出的痕迹向下挪动,时而会看到残留在路边砾石上的堆堆白骨。据考证,这条路也是公元7-10世纪西藏通往新疆的古道。在近现代,这条古道在军事上也发挥过重要作用。据《1943驮工日记》记载,1942-1945年,国民政府沿着这条古道开辟了一条从印度到新疆的国际运输线,使用驮马1500余头,先后参加驮工达1300余人。在徒步翻越喜马拉雅-喀喇昆仑山脉的1059公里古道中,人畜伤亡率达10%左右,共运进6600条汽车轮胎及抗战时期其他紧缺物资。

  昆仑山深处神秘的洞穴

  发现60公斤重的上等墨玉

  7月29日,考察队进入了喀拉喀什河谷,在地图上标有蒙古包的地方,有一座干打垒的院落,从周围粗大的柳树可以看出,100年前就有人在此居住。院落西边高耸的山壁上有许多洞穴,洞口有人工垒砌的门栏,洞穴之间有通道相连,也有的洞穴开凿在垂直的山体上,使人难以进入。这些洞穴是昆仑山深处穴居人的“家”,特林克勒路过此地时也有过描述,但洞穴开凿于何时,穴居人究竟是什么人却无从考证。

  喀拉喀什河是新疆和田两大河流之一,发源于喀喇昆仑山,在下游与玉龙喀什河(白玉河)汇合形成和田河,最终流入塔克拉玛干沙漠。离开蒙古包不久,我们又踏上了栈道,可是没走多远突然发现栈道塌陷,只得返回到蒙古包,从那座有洞穴的山上翻过去,这一往返最少也耗费了3~4个小时。攀登这座高50米,坡度超过70度的悬崖,是此次行程中最危险的路段,一旦失足就会坠入汹涌的喀拉喀什河中。

  翻过悬崖后,我们沿着河谷而行。喀拉喀什河在维吾尔语中意为“墨玉河”,以盛产墨玉而出名,当我们在河道上休息时,还果真发现了一块60公斤重的上等墨玉。黄昏时我们到了达佩里塔含西,得知再有20公里就到赛图拉时,我们彻底放松了。

  赛图拉是219国道路经之地,自古以来在军事和通商上都有着重要的作用,早在一个半世纪前,清朝政府就在赛图拉设防,在219国道上还能看到高山顶上耸立的哨所,哨所的下方便是军营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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