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洞庭山风物 最古老精致的江南滋味

  •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 关键字:洞庭山,古老,江南
  • 发布时间:2011-06-22 12:51
  初访江南的游客,也许会被它虚无而又无处不在的感觉弄得晕头转向,不禁要问:何处是江南?答案其实很简单--登上东、西洞庭山岛,品尝下这里的物产,江南的大致样貌就能了然于胸了。

  东、西洞庭山岛承载了江南的滋味,这味道就蕴藏在茶叶、橘子和白鱼中。茶是碧螺春,橘子已种了几千年,太湖白鱼更是独占鳌头,位列“江南三鲜”之首。而每年梅雨里的白鱼捕捞、渔船帆影,雾蒙蒙间则又好似一幅精致的烟雨水墨。

  碧螺春:从“吓煞人香”开始

  自古江南就有四大名茶--西湖龙井、太湖碧螺春、黄山毛峰、庐山云雾,可到了现在,正宗的西湖龙井太贵,一斤茶动辄售价数十万;毛峰和云雾市面上假的又太多,以次充好,让人难辨真伪。只有这碧螺春茶,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生长在东、西洞庭山上,原汁原味,人人皆可品尝,真正的江南也在这一盏香茶中脱去浮华,淋漓尽致。

  太湖东、西洞庭山是碧螺春茶的原产地,种植、采摘的时间很长,传说已有1300多年历史,今天在国内其他地方开枝散叶的碧螺春茶,它们的老祖宗都在这太湖之中。

  碧螺春的原名很古怪,叫做“吓煞人香”,据清代文人王应奎《柳南续笔》记载:洞庭东山碧螺峰石壁产野茶,当地人每年都要持竹筐前去采摘以供饮用。一次,因其茶叶太多,竹筐装不下,采茶人又不忍丢弃,于是就将多余的茶叶揣到怀中带走。鲜茶叶在体温的氤氲下,异香突发,采茶人不禁惊呼“吓煞人、吓煞人……”清康熙三十八年(公元1699年),康熙皇帝南巡到太湖,江苏巡抚以此茶进呈,康熙皇帝觉得这个名字太俗,遂改名为“碧螺春”,并且御题匾额一块,这块匾额在东山岛上挂了200多年,直到民国初年才不知所踪。

  幸运的是,尽管康熙皇帝喜欢碧螺春,他的儿子雍正、孙子乾隆都很喜欢,但他们并没有将碧螺春列为贡茶--这就使得碧螺春免于成为皇家的“禁脔”,此后不论寻常茶馆还是王谢堂前,都能闻到它的幽香。

  碧螺春的采摘很讲究,每年春分前后开采,谷雨前后结束,春分到清明之间采摘的明前茶品质最佳。通常采一芽一叶初展,芽长约1.6厘米、叶形卷如雀舌的原料,制作一斤上好碧螺春需采7万颗芽头,历史上更有9万颗芽头才制出一斤干茶的记录--这极像江南的深厚底蕴,精挑细选、千年荡涤后才有了那份轻灵厚重、精致古朴。

  在西洞庭山岛,笔者曾全程跟踪过碧螺春的制作过程:每年3月的采茶季,茶农都会全家动员,趁凌晨雾气浓重时上山--朴素的装束,清一色头顶大草帽,腰束竹篓,穿梭在满山菜园里。只见他们两手上下翻飞,不到一会儿工夫就把嫩茶装进了篓中。大约到上午10点钟太阳渐渐强烈时,当天的采摘便结束了。

  采茶是件极辛苦的事,鲜叶采来后还要经历杀青、揉捻、搓团、烘干等多道工序。而在所有的工序中,“揉捻”茶叶最显功力,此时要用抖、炒、揉3种手法交替进行,边抖、边炒、边揉,直至嫩茶叶干缩成条状。之后便是搓团,这也是碧螺春茶形状卷曲似螺、茸毫满披的关键。碧螺春从采茶到制作完成时间非常紧凑,必须在一天之内进行--当天采摘,当天制作,不用隔夜茶,要想熟练掌握这许多制作工艺,至少需要10年的时间。

  关于洞庭山橘的怪异吃法

  洞庭山岛的橘子好吃,这个早已闻名,可是怎么个吃法呢?剥皮吐核吃人人都会,难得古往今来,许多精于烹饪的美食家还别出心裁,为洞庭山橘创出了不少奇特吃法,很多也算独步江湖、绝无仅有了。

  首先是蟹酿橘--选用金黄硕大的橘子,截顶去瓤,只留少许汁液在橘壳内,再取太湖蟹肉将橘壳填满,用橘叶封口后入小甑加酒醋水蒸熟。吃的时候切开,夹一块蘸上香醋吞下,顿时鲜香满喉。很早以前,笔者曾在东山岛吃过一次蟹酿橘,不是饭馆而是在农家,可惜这种机缘此后再未遇到。

  再就是洞庭饐,这是东、西岛上常见的小吃,做法也比较简单:新鲜的橘叶和莲藕一起剁碎,再和上蜂蜜、米粉搓团上大柜蒸,片刻即熟。洞庭饐也是东、西山寺庙特有的斋供,形制很多,小的如围棋大,大的竟如脸盆。当新蒸好的洞庭饐端上佛殿时,橘香袅袅混合着香火的味道,妙不可言。

  不光有小吃,东、西两岛上还有种用橘子皮做成,名叫“洞庭汤”的饮料。洞庭汤是当地茶馆特色,初来乍到的游客往往会被它的怪名吸引,叫上一碗品尝。每当此时,店主都会慢悠悠地凑过来,颇有些得意地向你讲起汤的特色--“我们这里有句话叫‘春喝碧螺夏饮汤’,汤就是洞庭汤。你看吧,这是陈皮,这是姜片,这是梅子……”如他所言,洞庭汤的制作的确很费功夫,先要将陈皮(橘子皮)和姜片一起腌制、晒干,此后加甘草末再腌,讲究的人还要往里添檀香粉。二次腌好后,原料再加些食盐、梅干就可以上锅煮了。

  洞庭汤是当地的“大碗茶”, 大汗淋漓的夏日里,到茶馆酽酽喝上一碗,迎着太湖吹来的凉风,真有些“飘然欲作湖中仙”的感觉。

  东、西洞庭山橘子吃得古怪,种橘的历史则更为悠远,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有记载。但是,在唐代之前的洞庭山橘并不特别出名,当时称霸天下的是荆襄(今天的湖南、湖北)地区的橘子。唐代之后,随着南北交流的频繁,洞庭山橘逐渐美名远播,随之也出现了一些吟咏它的佳句,如唐代苏州刺史韦应物的“书后欲题三百颗,洞庭须待满林霜”、张彤的“树树笼烟疑带火,山山照日似悬金”--秋日的艳阳下,满山熟透了的橘子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闪着红光的小火球,个人认为张彤的这句诗是描写洞庭山橘中最好的。

  由于品质优秀,洞庭山的橘树苗曾一度是当地重要的贸易物资,明朝时一棵橘苗最高可卖万钱。更值得一提的是,洞庭山岛还诞生了江南、乃至整个中国最早的专职果农,他们以种植柑橘为生,每年丰收之时便采橘装船,沿太湖水系南下北上,这样的情景在明代冯梦龙《三言二拍》中就有记述。从来只知道古时江南有千里贩茶、千里贩丝,而这千里贩橘确实也令人大开眼界了。

  七桅大船与太湖白鱼

  东、西洞庭山岛上的渔民现已不多,统共只有七八十户,渔业的规模也大不如前。究其原因,一是风里来浪里去的日子太苦,年轻人不愿意再干;二是环保的力度加大,每年太湖休渔期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渔民们的收入没有以前丰厚了。

  自古以来,太湖就有3种极富盛名的水产--白虾、白鱼和银鱼,号称“江南三鲜”, 近几年白虾和银鱼人工培育已获成功,北到山东、南到浙江都有养殖。可就剩这太湖白鱼,也许太眷恋这一方水土,离了太湖水根本养不活。因此它们也越发稀贵,每年万把斤的产量仅在太湖周围就销售一空,即使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也没几个能有幸尝到它的滋味。

  白鱼学名叫做“翘嘴鲦”,因嘴巴上翘,与身体基本呈90度直角而得名。白鱼身体扁长,细骨细鳞,看上去通体银白,肉质也是洁白细嫩,唐代杜甫就有“白鱼切如玉”的诗句。此外,据《吴郡志》记载:“白鱼出太湖东西岛者胜,民得采之,隋时入贡洛阳”--偏生这两个小小湖中岛屿,竟又供养了皇家的餐桌。

  东、西洞庭山岛周围的水域是太湖白鱼最喜欢的地方,这里水不深、河汊密集,饵料丰富,鱼产量要大大胜过太湖其他地方。传统的白鱼捕捞期在“入梅雨后十五日”开始--大概就是每年6月中旬前后,但具体时间要视当年休渔期而定,如果休渔期长,捕捞白鱼就适当延后。

  至今东、西两岛的白鱼捕捞还沿袭着过去的老办法、老成例:一天只捕“两线香”的时间(大约6个小时),超出时间不论有无收获都要返港;不用现代化的机械船、拖网,只沿用那些古老的木制渔船,而在每年捕捞季,那些三桅、五桅、七桅的渔船也就成了太湖上的别样风景。

  三桅、五桅的渔船到现在还不少,而七桅大船才是真正的“老古董”,已经很少见了。与笔者熟识的一个渔民--西山岛蒋佑元就是为数不多的七桅船船主之一,他的这艘船,还是他爹爷爷(曾祖父)时代打造的。据老蒋讲,当初光采办造船材料--浙江建德的百年老柏木就用了3年时间,这船距今已有100多年,2005年的一次大修就耗费700个人工,“花了4万多元钱”。

  老蒋的这艘七桅船最大能载80吨,顺风六级、七帆齐挂时每小时能行20公里,不比任何普通轮船慢。每年6月的白鱼开捕是老蒋最风光的时候,由他的七桅船打头,大小渔船从西山岛的港口驶出,船调直线,呈“之”字形前进。一到渔场,渔船便各司其职,开始撒网围捕,随着网圈越缩越小,渐渐有白鱼翻腾出水。此时船只协同努力,场面更加紧张--被困的鱼群蜂拥跃起、击打水面,嘈杂若奔雷,即使最大的七桅船也被鱼群拖拽得摇摆不定,从撒网到起鱼,往往需大半天时间,而这样浩大的捕鱼场景,在江南别处想绝难看到了。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