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力黄岩岛 南海需要“突围”

　　南海问题已不仅仅是一个区域性的海洋问题、领土主权问题、岛屿争端问题，它越来越多承载了多国经济安全及战略安全问题。中国应如何突破南海问题？南海的未来何去何从？

　　不平静的南海再度风高浪急。

　　从4月16日开始，菲律宾与美国“肩并肩”联合军演拉开大幕。“肩并肩”是菲美每年例行大型联合军演，今年是第28次。虽说是“例行”动作，但此次军演规模明显超过往年，参演美军有4500人，是历年人数最多的一次，菲方有2300人。演习地点更是带有挑衅意味--“肩并肩”演习的两栖作战等实战课目安排在菲律宾巴拉望岛以西海域进行，逼近中国南沙群岛，属于争端频发区域。

　　有评论认为，搅动南海局势、提升双方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恐怕是美菲双方最大的契合点。

　　一段时期以来，南海问题在中国周边诸多矛盾冲突中显得格外突出，而中国在此问题上的举措，亦随着菲美联合军演前发生的“中菲舰船对峙事件”被进一步发酵。

　　不久前，菲律宾海军欲在南海黄岩岛附近抓扣中国渔民，被赶到的中国海监船制止，双方随后发生对峙，并引发了两国在南海领域最严重的对抗。

　　近年来，菲律宾不断在南海问题上对中国发动指责，更采取多种行动突破了此前双方在地区争议交涉中的行为模式。

　　2011年，菲律宾政府把南海更名为“西菲律宾海”；此前的2009年2月17日，菲律宾国会通过了所谓的《领海基线法案》，将中国的黄岩岛和南沙群岛部分岛礁划为菲方领土。菲方的真正用意是弥补在南海归属问题上的法律漏洞。因为1898年的《美西巴黎协议》、1900年的《美西华盛顿协议》以及1930年的《英美条约》，都划定菲律宾领土的西部边界为东经118°，明确将黄岩岛剔除在外。而1935年的菲律宾《宪法》、1961年的菲律宾《领海基线法》以及菲律宾政府公开的文件中，也都是认可这一界线的，甚至1981年、1984年菲律宾出版的地图，也都将黄岩岛标绘在菲领土界线之外。这个致命软肋问题不去除，菲律宾对南海的主权声索就有违自己的国内法。

　　不仅是在法理上，菲方在行动上也不断有新动作。去年7月20日，4名菲律宾众议员搭乘包机在军方高官陪同下登上南沙群岛中业岛，上演了一场颇为张扬的“登岛秀”。至于菲方非法拘捕在南海正常作业的中国渔民，更是时有发生。

　　相比于菲律宾，越南方面的动作似乎更大。受南海主权争议的推动，通过对海军、空军和电子战能力的升级，越南近些年大幅扩充军力，更直言不讳地希望在南海地区分一杯羹。就在此前，越南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签署开采南海大型天然气田的协议。有声音称，越南正引入俄罗斯的力量进入南海，试图利用俄罗斯来抗衡中国。

　　在此过程中，来自美利坚的航空母舰不断出现在该海域，在联合相关国家开展极具指向性军演的同时，美国亦从未掩饰过自己在该地区的利益诉求。

　　从菲律宾到越南，从美国到俄罗斯，中国正面临着越来越多的地区利益关切者。

　　2009至2011年，作为中国青联委员的黄胜友，曾三次随同相关部门在海军协同下前往南海考察，并目睹了中国方面在相关海域投放主权标等行动。在黄胜友的观察中，菲律宾、越南等国在南海“动静很大”，相比之下，中国在某些领域，就稍显迟缓了。

　　2012年，黄胜友依然有计划随同相关部门前往南海考察，只是他不知道，今年的考察，与以往会有什么不同。

　　利益汇集之地

　　在南海问题学者李国强的观察中，南海问题产生后，中国就始终处于困局中，而这个困局在不同时期显示出不同的特征。但必须强调的是：当下中国解决南海问题的难度超过了以往任何时期。

　　上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南海油气资源前景被揭示，直接引发了周边国家的主权及资源诉求。这些国家纷纷以武力占领南沙岛，中国陷入了岛礁被占的困局中。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缔约，1994年开始生效，《公约》规定海洋周边国家可以主张二百海里专属经济区大陆架，由此造成了南海诸国在海域上与中国专属经济区大陆架要求的重叠。此间南海诸国纷纷与第三方石油公司进行合作，开采南海石油。“南海呈现出分割南海海域、截取我南海资源的特征。”李国强说。

　　上世纪九十年代至今，以周边国家为主，包括地区组织、东盟、日本，以及美国为首的大国都觊觎南海，把南海上升到战略高度看待，南海问题呈现出地区化、国际化的趋势。加之“中国威胁论”的上升，南海的战略价值与战略意义日显突出。

　　中国在南海至少同时汇集了三大利益：领土完整、国家安全、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随着海洋在国民经济当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高，中国也愈加关注南海问题。

　　在此前提下，2009年以来南海局势愈加紧张。而中国在当初岛屿被占领时，并没有采取激烈的应对措施，海域划界问题亦未能及时化解，且仍未有效反制周边国家掠夺资源的行径。事态发展至今，南海问题各种显性与隐性的战略利益开始浮出水面并日益强化。南海诸国不断提升军备，并在东盟合作框架内采取合纵连横策略，对外亦将第三方力量引入南海局势，以美国为首的域外国家介入深度日趋增强。尽管中国与南海争议国家都在不同程度地表达和平解决的政治意愿，但李国强对此前景并不十分乐观。

　　于是就出现了所谓的中国“南海困境”，即在外交上谈不拢，时间上还拖不起。对此，专注南海问题研究的吴士存肯定了这种看法的合理之处，不过吴士存强调，中国与东盟始终保持着和平发展的主流关系，双方经贸人员交往互动频繁，相互依存度不断增深，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成立至今，贸易额已突破3500亿美元，中国已经是东盟最大的贸易伙伴，东盟也已经成为中国第三大贸易伙伴。

　　这种前提之下，吴认为，通过沟通解决问题，前景依然可嘉。

　　解决争端之道

　　中国如何突破南海问题？吴士存强调，中国政府承诺以和平的手段来解决南海问题，但不意味着少数国家以非和平的方式抵近中国利益底线时，我们亦无所作为。

　　作为美国进入南海的一个借口，航行自由不断被提到桌面考量。吴强调，中国应该对国际社会承诺，中国不会因为南海争端而干扰南海航行自由。重要的是，中国应明确，究竟哪些利益属于中国的核心利益，中国的底线在哪里。在此前提下，还应进一步推动优质框架下的物质合作，与南海周边国家在进行海洋科学研究、维护海上安全、打击海上犯罪、海洋环境保护等领域逐步推进合作。

　　目前日本、越南等国都制订了各自的国家海洋战略，在李国强的观察中，中国从国家层面制订海洋发展战略刻不容缓，政府也有必要成立强有力的组织协调部门。

　　在大力提升海军军备力量的同时，与之呼应的外交领域，中国应采取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并形成有效的公共外交机制，把针对南海问题的外交做成大外交。

　　此前，中国渔民被他国抓捕后，很快会被当事国进入司法程序。反观中国，一直没有处置海上纠纷或侵犯国家权益的法律条款，故此中国需要法律来规范海上行为，保障海上维权。缘于司法裁判权是国家主权的象征。中国也应把处置海上事件、海上纠纷、海上争端纳入到法制化的轨道里。

　　南海的经济意义，很大程度上体现在渔业开发领域。李认为，中国应强化对热带渔业资源的养护和保育工作，并切实采取措施，为渔业生产保驾护航。在与之相关的海上执法领域，出动渔政乃至军队保护的做法也是可取的。

　　而在广受关注的能源勘探开发领域，随着深海油气勘探和开发技术领域的提高和突破，当局应该在“主权属我、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原则下努力探索，甚至在自主开发方面有所突破。

　　当然，在综合考虑国家主权与民族资源前景的前提下，中国政府“主权在我、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问题处理方式，近些年在学界亦有很多争议。对此，李国强个人的评价是：该原则并未过时。况且该原则提出后，在很长时间里亦赢得了周边国家的认同，“至少从原则层面他们是接受的，当然接受的前提是‘主权属我’这四个字不要。”

　　遗憾的是，该原则并没有完全按照当初的目标设定被各国践行，其初级目标“共担风险、共享利益、共同开发”并没有实现，中国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李国强称，既然提出这样的原则难以获得实质性的推进，那么作为主权国，中国应以更大的力量展开自主开发。

　　目前，中国已经有这样的政治意愿，即如果周边国家仍愿意与中国共同开发最好，如果各国仍一意孤行，截取南海资源，那么中国完全有能力、也有权利去自主开发。--“因为我们毕竟提出该原则三十年或者说忍了三十年。”

　　目前全球只有四个国家实现了三千米水深的油气勘探和开采技术，包括中国。中国在深海油气勘探和开发技术领域不断获得提高与突破，已经具备了独立开发的条件。不过中国要将其完全转化为生产能力，尚需要时间。

　　但三十年前，中国并不具备这些能力。“这三十年是我们南海油气资源开发技术和资金的积累过程。三十年前，我们有足够的资金和技术去突破吗？除非像越南一样，把80%的利润让利给第三方外国石油公司。”

　　路漫漫其修远兮

　　1909年5月的一天，由三艘清廷军舰组成的小型舰队，在广东水师提督李准的率领下，驶向南沙群岛。在沿途巡航并上岛巡查的过程中，中国海军在海岛上高悬黄龙旗，“此地从此即为中国之领土矣”。

　　一百年过去了，当年李准巡查过的很多岛屿，重新游离于中国故土，更成为周边国家虎视眈眈的目标。

　　从更高的层面来看，南海问题既不是中越关系的全部，也不是中菲关系的全部。李国强指出，从总体来看，南海问题越来越多地承载了多国经济安全及战略安全问题，已然不只是区域性的海洋问题、领土主权问题以及岛屿争端问题。

　　谈到中国在南海的尴尬处境，关注东南亚问题的学者朱振明称，突破困局，无非就是“打”与“和”。但是“我们搁置争议，人家不管你争不争议，只管埋头驻军、采掘能源。”另一方面，尽管高层说要做好军事斗争的准备，但军事介入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况且，朱称“还有更大的问题，就是美国卷入地区对峙。”

　　在南海问题上还有一方力量值得关注，那就是台湾。台湾大学副校长包宗和对记者称，台军在南海最大的岛屿--太平岛上有驻军，作为有一定实力的地区力量，台湾也希望在南海问题上有所作为。

　　在包宗和看来，当前大陆希望能够发展为海权国家，难免会与周边国家利益产生冲突。而在某种程度上，台湾与大陆在对南海的主权立场上仍相当一致，目前两岸在南海都占一些岛屿，并尽力维护岛屿安全不受第三方侵犯。

　　李国强亦称，台湾方面在南海问题上也希望与大陆展开合作，例如在渔业开发、海上搜救、油气资源开发、南海环境保护等层面，这种合作意向应尽快进入实质性轨道，进而或可扩大到合作维护岛屿主权及领海主权范畴。

　　不过从现实情境来看，包宗和认为，台湾并不太适合为南海问题与东盟国家引起争端，或与美国利益产生对抗，但两岸关系又走在良性轨道上，在这个过程中，两岸合作其实有很多需要厘清的问题。

　　李国强研判，目前仍处高位运行的南海问题中，各国不断强调自己的主权及管辖权要求，与之相关的海洋利益诉求和战略利益诉求亦不断膨胀，南海问题或难以被引入实质性的岛屿归属与海上划界谈判进程。

　　云南社科院学者刀广将强调，中国要处理南海问题，首先要避免引起东盟国家的合力对抗。由于各国的诉求与立场不尽一致，中国可以根据对方不同的战略诉求进行政策调整，进而各个击破。但这需要中国拿出更多的精力去逐一应对。

　　故此，短期内解决南海问题或许并不现实。

　　文/特约记者 齐岳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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