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平民生活新动向

　　2012朝鲜打造“强盛大国”之年过半，新领导人金正恩执政以来多次强调要改善人民生活，视察新开百货商场、修缮游乐场和新成立牡丹峰乐团，并计划“在今年给文学艺术带来天翻地覆改变”。

　　朝鲜人对新文艺接受的速度，和一年半建成的仓田街高层住宅楼群一样快。他们的衣食住行和文化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行走在平壤街头，感受这里的文化生活新动态。

　　畅销书和畅销碟

　　平壤地铁是闻名世界“第一深”，电梯呈45度，长达两三百米。尽管手机使用已很普遍，但地铁太深，手机接收不到信号。与在中国国内地铁常见的手机控、拇指族不同，本刊记者在平壤地铁里看到的多是读书看报的人，他们会旁若无人地专注阅读。记者邻座的几人，正共同分享当日出版的《劳动新闻》；另一侧小学生模样的朝鲜儿童，手捧着儿童小说《魔法师》，津津有味地从上车读到下车。

　　在平壤主干道很少见到有人骑自行车，人们上下班出行主要依靠公交车、有轨电车和地铁。2012年新增加了许多新公交车，并新建了公交休息站。而建于上世纪80年代的平壤地铁，是市民出行的最主要交通工具。“战友”和“全胜”站是东西线和南北线的交汇点，胜利、光荣、凯旋、建设、光复、乐园等站，分别可以到达平壤第一百货、平壤火车站、凯旋门、柳京大厦、光复商业中心、动物园等全市主要交通和商业点。

　　出了胜利站，不少捧书阅读的朝鲜人走向人民大学习堂（即“朝鲜国家图书馆”），几步之外，写有“牡丹”字样的DVD影碟出售亭前，买碟的人络绎不绝。窗口上写着最新热卖的朝鲜歌曲、中国大陆及香港电影电视剧，还有俄罗斯、古巴影片。

　　据介绍，中国电视剧《毛岸英》、《任长霞》、《惊天阴谋》，以及成龙、甄子丹的电影在朝鲜家喻户晓。朝鲜中央电视台日前热播的电视剧《惩罚》，其DVD位列畅销榜首位。一张DVD的价格是3000到5000元朝币不等（约合0.8~1.2美元）。本刊记者想在此买碟时，售货员告知这里不向外国人出售，“向东往主体思想塔方向走，那个绿色建筑就是外文书店，请上那里购买”。

　　向东走过平壤第一百货的第一个路口处，就是平壤外文书店，这是朝鲜较大的综合类书店之一，既有朝鲜文书，也有翻译成中、英、俄、日等文字的外文书。门口醒目的新书榜上，记者看到《金日成回忆——同世纪一起》、《金正日选集》等书位列榜单之首。营业员介绍说，“《不灭的历史》、《不灭的乡土》等历史小说丛书，分别回忆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将军的革命事迹，大家一直都很喜欢看。”

　　朝鲜文书架上有古典小说、医疗保健、料理烹饪、语言文学、歌舞绘画等。据了解，文学书《青春赞歌》、《飞跃的热风》，诗集《先军的风景》、童谣《小不点坦克向前冲》、故事书《金戒指结下的因缘》等是朝鲜人爱读的经典书。外文书和影碟均价在5美元到8美元不等，书店还有朝鲜风俗画、油画、邮票等纪念品出售。

　　金正恩7月6日观看亲自组建的牡丹峰乐团首场演出，朝鲜中央电视台日前反复重播。这场演出奔放欢快，电视上可见演员们有的穿着黑色超短裙，有的抹胸露背，大开眼界的朝鲜人说演出“很帅很有范儿”。

　　其实，朝鲜电视台从2012年起对大事件的直播也有了新变化，比如对4·15纪念金日成诞辰100周年大阅兵等重大国家庆典进行了现场直播。晚间时段播放的电视剧更具时代气息，而且还对欧洲杯进行了部分转播。

　　在平壤集餐饮、购物、游泳、洗浴为一体的雪峰中心，本刊记者就欣赏过酷味十足的女子电子乐队表演。在这里表演的专业演员将朝鲜电影歌曲《我的心你可懂》、《平壤的夜》、《我的幸福，我的爱》配上电子伴奏，融合现代元素于传统经典，很受国内外客人的欢迎。

　　比起限时开放的大同江外交团会馆和苍光院游泳馆，雪峰中心的地下游泳池虽小，却没有例如每周一三五对外国人、二四六对朝鲜人开放的接待限制，每天一视同仁地开放，本刊记者在那里游泳时常常遇到朝鲜人游泳。

　　餐厅混搭风

　　朝鲜餐馆通常分为外事接待餐厅和朝鲜人自己的家常饭馆，前者较贵、收取外汇，后者便宜、以朝币结算，前者往往装修西式现代，后者曾经昏暗狭小，但近期这两者的界限在模糊，差别正在缩小。本刊记者发现在一些高档的涉外餐厅，外国人四周不时会被朝鲜家庭和情侣包围，而街边的家常菜也已翻修一新，对外国人也可以收取朝币。

　　朝鲜许多餐厅的菜肴都有混搭特色，因而菜单总是厚厚十几页。在平壤，你可以随意在同一家餐厅，吃上正宗新鲜的日本生鱼片、铁板牛肉、冷面、牛尾汤，还能品尝到洋酒、披萨、薯条沙拉酱，当然，有时还有类似于中国火锅的“神仙炉”。

　　位于光复大街的朝式烤肉店，味道和中国延边的同类餐馆接近，不同于国内韩国料理肥牛的松软，朝鲜的牛肉密度比较大，嚼起来费劲。本刊记者点了两盘牛肉、一盘鸭肉，朝鲜“接待员同志”（朝语直译，他们从来不会喊服务员或小姐）端上一大盘，分量很足，堆起来似小山包。记者连忙喊停，原来一盘肥牛足有一公斤那么多！

　　朝鲜人吃饭，“无泡菜，不吃饭；无大蒜，不烤肉”。所以吃烤肉时，人人面前有一份泡菜，且把泡菜烤了，卷起来吃。记者看到，周围朝鲜人的饭桌上，就算肉烤熟了、烤焦了、放冷了，如果大蒜没端上桌的话，是没人会开吃的。

　　朝鲜人还喜欢一种特色的“脱皮”吃法，即撕着吃风干烤干的明太鱼。大家一人截取一段，像剥瓜子似的，一层层撕去鱼干的纹理。撕鱼之乐不在肉，在乎饮酒之伴侣也。有了明太鱼，啤酒才喝得尽兴，喝得绵延不绝，如果把鱼烤了吃，更香更容易嚼。

　　在平壤海棠花餐厅，记者点了一盘黑亮似糯米糕的点心，叫做土豆“馒头”的黑皮饺子，土豆粉和面，色呈棕黑，皮厚而有嚼头，咬开一口，竟也是“泡菜馅”。朝鲜人对土豆特别偏爱，朝鲜两江道大红丹郡盛产土豆，甚至有动听的歌叫“大红丹三千里”，歌词里唱到“美丽的土豆花”。

　　饭店价位不等，在以朝币结算的家常店，一般人均用餐折合成人民币约二三十元，而外汇餐厅人均约合10~15美元。在更高档美味的餐厅，有按照人均20~25美元的标准提供定食，而且还有训练有素的服务员帮着夹菜分食。

　　公园里的平民文艺

　　平壤植物园门票朝鲜成人100朝币，外国人成人2欧元，小孩半价。植物园和动物园正门相对，广场上停满了公交大巴，本刊记者见到一群戴红领巾的学生穿着蓝裤蓝裙白衬衫的校服，正嬉笑打闹着跑进植物园大门。朝鲜厚底松糕鞋的普及率之高，让人咋舌。在平壤，你会发现，不分年龄职业，从大妈到女学生清一色地脚踩高跟鞋。朴素的中学生虽身着统一的白短衫高腰百褶裙校服，却有高跟鞋张扬个性。

　　植物园里不时有天然美女从身边飘过，裸色衬衫配海蓝一步裙，大波浪卷发、闪亮耳环，正门一对新人身着传统朝鲜礼服在拍婚纱照，新娘新郎身旁的伴郎大哥朝记者打招呼，“你好！谢谢！”指挥新婚的弟弟妹妹站好，大方地转向镜头。

　　朝鲜男人虽依然执著于推崇多年的“将校呢”和灰蓝色汗衫，年轻小伙已开始在头顶做起文章。理发店最受欢迎的造型就是将后脑勺剪得干净清爽，上面的头发打上发蜡，派头立现。

　　古亭翠柏、芦苇紫藤、山羊野鸡，厚密的草地里，有躺着晒太阳的中年男子，有写生作画的小伙和大叔。路边一位正在画油画的小伙子冲记者微笑，从裤兜里掏出一部照相机，开始和记者对拍——你拍他，他拍你。经了解，毕业于平壤美术大学的他现在在万寿台创作社工作，是朝鲜有名的国家画社。

　　另一位几步之遥藏在树林中的大叔，正在全神贯注地进行创作。他身后树根旁晾晒着一幅已经完成的丛林油画。

　　“您画多少年了？”面对记者的询问，他的回答平淡简单：“这才正开始，仅仅是练习而已。”他说没考虑过要画好后卖钱，只是画给家里做装饰用。记者给他拍照时，他笑着嘱咐说，“拍好看点啊。”

　　丛林深处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林间草地上，一圈圈围坐在一起的各色团体聚会正热火朝天。有清一色面色黑红的小伙啤酒聚，有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有全家老少的野炊，还有小孩子身着鲜艳的传统服装玩风车。不少人唱着歌，无需音乐伴奏，一个话筒，甚至不要话筒，大家围坐一圈你方唱罢我登场。

　　卡拉OK和游乐场

　　过去朝鲜人的家庭、朋友、同事间的娱乐活动，往往是在一架手风琴的伴奏下唱唱歌，而现在他们更多地选择卡拉OK。朝鲜把卡拉OK或KTV称为“画面伴奏音乐”。平壤许多较高档的餐馆都有KTV设施。在平壤的大同江外交团会馆二层KTV，常常顾客盈门。

　　据了解，金正日很支持普及这种“画面伴奏音乐”，认为这是丰富部队官兵和群众文化生活的一种好方式。平壤一家名为“回声音响社”的企业为适应这种趋势，自主开发了“画面伴奏音乐机”等音响产品，同样普遍的还有中国的金永音响设备，可以点唱朝文、英文、中文、日文甚至是更多语言种类的歌曲，不过没有一首韩国歌。餐厅服务员可以用英文或中文与来往的外国朋友自如聊天。

　　无论是高丽饭店的地下舞台式专场，还是公认音响效果最佳的外交团会馆，播放的清一色全是朝鲜风光。唯有一家位于使馆区的友谊酒吧播放有韩国上世纪90年代的电视剧画面，但对于韩国流行的歌唱组合“少女时代”、“东方神起”等却未曾听闻。

　　在朝鲜，知名度最高的游乐园当属凯旋青年公园，这里是夜平壤最欢乐喧嚣的地方。公园白天休息，晚上7点至12点开放，日落后广场上聚集大批市民前来休闲，溜旱冰的孩子穿梭在出售面包水果的“清凉饮料”中间。游乐场有刺激惊险的高速下降塔、过山车，还有孩子们的乐园电子游戏室等十几种设施。

　　凯旋青年公园位于牡丹峰的一个山谷，公园树木茂密，各种游戏设施彩灯熠熠，音乐响起仿佛置身山林童话世界。金正恩于5月底曾前来视察，对公园娱乐设施的设备、技术管理提出改善意见，强调要将公园建成人民娱乐休闲的好去处。今年修缮中的有万景台游乐场、大城山游乐场，新建的绫罗岛游乐园也即将建成开园。

　　《望东方周刊》记者杜白羽｜平壤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