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铁站,铺天盖地的音乐混着初夏的阳光,有一瞬间苏丝唐完全迷失了方向。之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间CD店门口,正以高分贝播放着的那首歌来自一张叫Last Train to Paris的专辑。
苏丝唐立刻想到了身在巴黎的前男友申屠,但那种感觉就像这个五月上海的太阳光,晃眼尽管晃眼,却没多少质量。
旁边有个卖便宜英文书的地摊,摊主是个在推销时十分憨厚而收钱时异常精明的年轻人,苏丝唐敢打赌,那些书都叫什么名他一本也念不上来,但这完全不妨碍他像条码机一样精准而迅速地报出每一本的价钱。苏丝唐在这一站出出进进,经常听见他用简陋的英文无比英勇地与老外周旋,这也就罢了,有一次从他嘴里居然蹦出了西班牙语(也可能是葡萄牙语,苏丝唐不能确定):“Barato!Barato!”
这就不能不使苏丝唐肃然起敬了。
使苏丝在这个摊位流连不去的原因是价格便宜——正如摊主用西班牙或葡萄牙语再三强调过的——大约只相当于外版书店十分之一的价钱。苏丝唐曾经好奇地问过书的来源,一脸忠厚老实的摊主指天发誓全都是原装正版,之后苏丝就没有再问了——再问下去也只有逼这个老实人编上更多的瞎话。
另一个使她流连不去的原因,是苏丝约了拉娜在这里碰头。
她拿起一本名叫What I Wish I Knew When I Was 20的小书,翻开了第一章。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她准备迎接的是一个温情脉脉的开头,没想到劈面就是一个跟钱有关的问题:如果你只有5美元和两小时的时间,你打算如何使用它们来赚最多的钱呢?
5美元兑换成人民币是……30还是40元?苏丝的第一反应是应该够买一客哈根达斯的,她惭愧地挥挥手,将第一个念头挥走了,然而第二个念头过了很久都没有出现,苏丝心里一阵烦恼。她的20岁生日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但是对这样的问题依然没有一个像样的答案。
这是这本书的作者、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Tina Seelig给她的学生布置的作业,其中有一组学生选择分头打电话向最热门的餐厅订位,然后再将这些位置出售给不愿意排长队等位的顾客,一个座位最多卖到了20美元——苏丝唐立刻想起上周末她跟拉娜在餐厅等位的惨状,最后饿到差点没把发放等位牌的服务员给吃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胃疼。更为可恨的是——那间餐厅就在哈根达斯隔壁!
还有一组学生甚至什么都没做就赚了650美元——他们意识到,相比于区区5美元和两小时,最终他们在课堂上向众多学生做活动说明的3分钟更有价值,于是他们直接将这3分钟卖给了一家想要从学校招聘学生的公司!
也就是说,最终赚钱最多的这几组学生甚至连那5美元都没用到,他们意识到这点钱本身并没有太大的价值,真正的问题应该是: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要怎样去赚钱?
是啊,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申屠离开以后苏丝唐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失重,空洞,容易迷失方向,一无所有。而美国大学这些可爱的学生让她非常羡慕:即便是两手空空,他们也坚信会有巨大的收获在前面等着他们。
跟拉娜碰头后苏丝用这个问题考她,她盘算了半天,最终扼腕长叹:“早知道赚钱这么难,去年陆涛求婚的时候就应该答应的,他现在已经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了……”
苏丝唐瞪她,可拉娜理直气壮:“关于缺乏经济头脑,我们并没什么好惭愧的,应该惭愧的是那些教过我们的大学,难道不是吗?他们唯一跟我们谈钱就只有在催交学费的时候!”
苏丝唐也承认朋友很有道理。找到了可以责备的人,两个女人的心情便又轻快了起来。这时候她们路过了一间新开的意大利冰淇淋店,装饰得像凡尔赛宫,每一款冰淇淋的价格都远远超过了那笔可怜的创业基金。
苏丝唐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推门进去了。
撰文_苏丝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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