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人为什么会心痛吗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婚嫁,失恋
  • 发布时间:2012-09-28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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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中学时,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女同学是老冰。

  变态的是她文科和理科都最好,别人分文理科的时候想的是“啊,我终于可以摆脱可怕的元素周期表了”或者“啊,我终于可以摆脱烦人的孟德斯鸠了”,而老冰想的则是:“唉,我究竟是舍弃硫酸铜啊碳酸氢钠啊呢,还是舍弃尼布楚条约啊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啊呢?”每每想起她当时那副左右为难纠结不已的样子,我现在还是很想揍她一顿。

  当年我和老冰关系最好,为了与她分别占据班上的两极,她既然是成绩最好的那个,我只好舍身成为成绩最差的那个……之一了。有人要问了,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唉,所以说很烦你们这些没见识的,跟我们当年老师一个论调,俗。我们能是那种一般人吗?拿一般规律来说事有用吗?

  还说分文理科那件事。当年的老冰在经过漫长的艰难的纠结之后,挥泪告别了对她依依不舍的文科班各位老师,走进了理科班的教室。从此,中国的科技界,冉冉升起了一个女科学家……这么多年来,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近距离地见识了科学家是怎么变态的。

  2

  后来我们不就长大了吗?不就要分头谈谈恋爱并且失失恋啥的吗?

  有一次,老冰在重复上述相关程序之后,打电话给我,悠悠地说了句:“你知道人为什么会心痛吗?”

  我在琢磨,这句话是一个疑问句,还是一个设问句。

  忘了交代了,在老冰成长为一个女科学家的时候,我也成长为一枚资深女文青。你可以想象,关于“人为什么会心痛”这个提问,由一个女文青来回答是什么样的,——这简直是女文青最擅长回答的一个问题。如果你想象不出答案,请百度一下安妮宝贝或者纳兰容若。

  不过,这是一个设问句。接下去,科学家老冰就自问自答了:人在伤心的时候,心会感到痛,那是因为我们体内的肾上腺素改变了,然后会有心跳加速、血管收缩这些症状,会造成心脏不适,让它有“疼痛”的感觉。所以我们伤心时说“心痛”,并不是一个比喻,而是一个非常科学的表述。但是,既然肾上腺素的改变给我们造成这种不适感、疼痛感,为什么我们还是需要它呢?是因为它也有积极的作用。比如我们能够“急中生智”,就是肾上腺素的功劳,使我们遇到危险和困难的时候有一种良好的逃跑状态。也比如说我们能够“绝处逢生”,那也是肾上腺素的功劳,能让我们做出好的性状选择……

  科学家老冰在电话那头侃侃而谈,好几次我想打断她都打断不了,其实我当时只想追问一句:——你他妈的到底为啥子事心痛了啊?然后你他妈的又是不是“绝处逢生”啦?你就别肾什么素了你直接说你是不是跟哪个猪头分手了不就行了吗?

  科学家失恋也失得变态,这个我早有心理准备,就是没想到我竟然越来越对这种变态感兴趣。再举个例子。有一次女科学家谈及男女有别的时候,郑重地说,男人比女人花心,而女人在择偶问题上会“势利”,这些都是生物本能,是有科学根据的。

  我大有兴趣,愿闻其详。她却扭捏着不说,声称“这个你不能写出去,你写出去,别人会说你反社会反道德的。”靠,只要是科学真理,管它反不反道德,就是反人类,我也认了!她于是循循善诱:

  女性因为有生育的风险,所以女性在交配的时候,会本能地选择“最好的”而不是“最多的”,但男性就不一样的,男性,不,其实所有的生物最大天性,都是最大限度地把自己的基因保留下来,扩散出去,男性因为没有生育风险,所以他们会选择广泛地“播种”,这是造成男性比女性花心的生物学原因。

  同样,女性在婚嫁问题上的“势利”也是很有必要的。对于雌性动物来说,每一个怀孕周期的选择机会只有一次,而怀孕还要背负众多的风险,为了让后代有良好的基因和生境,要求男方多一点,这是一定有必要的,是雌性的挑剔决定了物种选择的方向,推动着种群的不断进化。不给雌性选择的自由,就是剥夺物种天然地优胜劣汰的机会。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完后我一拍大腿!哎呀,这不就是治愈系吗?那些不明白“为什么男人比女人花心”的怨妇,如果知道这是一种生物规律,不怪她们自己魅力不够,是否可以心平气和点?多少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越来越功利”的男屌丝,如果知道女人的功利是为了人类种群的进化,是否也顿时有了几分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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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知道科学精神可以成为治愈系之后,我就越来越热爱科学了。

  所以这篇文章的副标题也可以叫做“一个理科不及格的女生是如何成为科学迷的”。老冰,就是我在科学的海洋上的领航人,启明灯,带领着我,在各种生活困境、感情问题、自我认识、个人发展……等等问题上,寻找着最能治愈心灵的解释。

  科学之美,之神奇,之有力,让我背叛了女文青队伍!我隐约觉得,科学距离哲学的路径,并不见得比文学距离哲学更远。比如,当我为人类文明津津乐道,声称“人类是最高级的生物”时,科学家老冰就指出:“事实上,什么是高级这一点,科学家是很有争议的。病毒只需要几个有功能的蛋白,甚至连细胞都没有,那能说它不高级吗?它的生命形式是最简洁的形式,那也是很高级的。应该说,只要能生存,就是好的,并没有什么高级低级之分。”我被这番宏论震到,依稀看到了庄子。

  多数时候,老冰的科普知识,都用于指导我那些生活中的各种问题。遇事找科学解释,比逛街、美食、购物、旅游、美容好。后者解决的是情绪问题,它们只是暂时缓解、转移了注意力,前者则能解决“为什么”的问题。科学以极端冷静的方式去分析你的家长里短,让你换脑……“当我们不能改变世界,就考虑改变世界观,不能改变生活,就改变生活方式。”这么励志的话不是我说的,是另一个很牛的我忘了名字的人说的。

  老冰带我走进科学殿堂之后,又有各种各样的科普书籍,成为我的治愈系。比如一直让我念念不忘的、英年早逝的、又帅又幽默的科普作家柳文杨,还比如现在名气很大的果壳小组、科学松鼠会,还比如《惊奇档案》、《科幻世界》之类的跟科普挂边的杂志……

  你知道我为什么有拖延症吗?不是我懒,其实是我怕失败。我通过给自己设置障碍的方式保住了自尊,到时我可以这么说:不是我能力差,只是我拖拉,看,我在短短的时间内一样能把这事做完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有时候显得很大方慷慨吗?不是我无私,是我为自己的健康着想,科学家在脑神经方面的实验表明,当我们把一百块钱捐给希望工程的时候,大脑中活跃的区域与受到奖励时的活跃区域是一样的,也就是捐钱时,大脑告诉我们的不是“奖金走了”,而是“奖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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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的一次科普知识发挥作用,是因为我爸生病住院动手术。我爸很怕痛,又因为自己的怕痛而加倍的有心理压力。于是我给他讲了一个从科普书籍上看到的故事:

  古代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中讲:英雄迦尔纳自称是婆罗门(印度最高种姓),拜持斧罗摩为师。有一次,迦尔纳的大腿被蝎子螫了,迦尔纳硬是忍了,持斧罗摩知道后说:“你决不是一位婆罗门,这样的痛苦婆罗门是受不了的。这样的剧痛只有刹帝利(另一种姓氏)才能忍受。”迦尔纳只好承认:自己不是婆罗门,而是一个车夫的儿子。

  在古印度,刹帝利是仅次于婆罗门的第二种姓。刹帝利一般都是王族和武士,对痛感的忍受力要比以静修和雄辩见长的婆罗门高得多。而持斧罗摩的言下之意,也可以理解为,怕痛是身份高贵的一种表征。

  这个故事是柳文杨在他的科普文章里提到的,他说,痛觉是生物的自我保护方式。这种自我保护是这样实现的:对疼痛的恐惧使动物远离伤害;而且,痛还是身体病变部位对大脑发出的信号。怕痛并不是家门之耻,它是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生存之道。以前对说出“区区七十四刀,何足挂齿”的刘伯承十分景仰,但后来知道怕痛的各种生物学意义和社会学意义之后,便对怕痛这个问题大为释然,甚至,从婆罗门和刹帝利的故事中看,怕痛显然可以成为一件让人引以为豪的事情嘛。

  这个故事对于那动手术的老爸,当然是很有意义的,个人认为,比《红岩》啊,或者邱少云在烈火中一动不动多么经烧啊,意义要强得多。因为科学可以告诉我爸一个道理:当你在痛的时候,想想这说明你跟婆罗门一样高贵,这样一想,多少也有一种补偿式的优越感吧?他们说无知者无畏,我说,有知者有慰。

  撰文_陈思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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