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痞子说不要我了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动车,南京,玻璃之城
  • 发布时间:2012-09-28 10:03

  曾经令我们抓狂心碎的事情

  我时常回想,在22年里最快乐的时光是和小痞子一起度过的。什么是快乐?快乐就像是啤酒里的泡沫,满满地溢出来,挡都挡不住。可是后来我们分开了。我们分开得那么平静,平静地长大、变老,然后坦然面对曾经令我们抓狂心碎的事情。

  我们分开那天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在学校旁的小酒馆里聊了很久,又喝了好几杯酒。推开玻璃门走出来的时候,马路上只有很淡的日影,照在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小痞子说:“抱一抱吧。”我说不出话,沉重的脑袋搁在小痞子的胸前,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和酒味,依然令我如此心醉。可是我就要失去他了。

  在一个隆冬的午后,南京的上海路,两旁安静的梧桐树,满街的小酒馆,咖啡馆。小痞子走后,我坐在树下慢慢地抽完最后一支烟,烟盒上写着:Smoking is highly addictive,don’t start(吸烟容易上瘾,请不要尝试)。

  我想,爱也是一样的。

  没有香水就洒点儿花露水

  2007年盛夏的动车5473上有一个17岁的女孩,那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书包里装了1000块钱和一支牙刷就跑出来了。那个女孩是我,鹿卡,小痞子是我在QQ上认识一年的网友,我决定去和他见光死。

  那天车晚点了。小痞子在南京站等了2个小时,终于接到我了。白T恤,垮垮的仔裤,一顶鸭舌帽,好像1999年的谢霆锋。小痞子很有南京人的范儿,吊吊的,出口就是“老子乐意,干你什么事啊“,特别酷。小痞子说,在南京话中,酷就是摆,不说很酷,要说很摆。小痞子带我去他学校吃饭,他大我6岁,念的是大专,主修汽车维修。正值下课,学校的小餐馆涌进大批穿浅蓝色制服的学生。我对小痞子说:“你穿这身衣服肯定特别好看。”

  小痞子撇了撇嘴,“这身衣服不值钱,都是维修工穿的。”

  23岁的小痞子空有一副好相貌,抗拒那身浅蓝色制服一如抗拒当一个汽车维修工的命运。小餐馆的咖喱蛋包饭味道真好,咖喱浓郁、土豆细腻,芝士香醇,我闷着头一口口吃着。我想对小痞子说:“我不介意的,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17岁,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年

  纪,盲目到即使他送我一把石头我也会像钻石般珍藏着,没有香水就洒点儿花露水,用绒布包着,可以好多年好多年,千秋万代。

  小痞子知道我是偷跑出来后坚决不允许我在南京过夜,老鹰抓小鸡般把我架到火车站,帮我买了张动车票。我小心翼翼地说:“我有钱。”他瞪了我一眼,我立刻示好地笑,“南京真好,我喜欢这里,不想走。”他得意地笑:“那就用功念书,考个南大给老子瞧瞧。”小痞子那句话我贴在桌角整整一个高三,特别提神醒脑,从此不贪玩了,上课专心了,连那巨难喝的三勒浆都一瓶瓶咕噜咕噜往肚子里倒。

  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

  和小痞子真正恋爱是在高三下半学期,他开始实习,拒绝了学校的分配,自己找了份销售工作,很忙很辛苦,依然看不到前方是不是有光明。

  他没时间来看我,我们打很多很多电话。长途真的很贵,30元的充值卡一会就说完了。我知道小痞子把吃饭的钱都用来给我打电话,我心疼他,所以骗他说现在学校不允许高三学生带手机,以后我拿公用电话打给你。每天下了夜自修,操场那边的公用电话总是排长队,很多人和我一样,焦急地看着表,埋怨前面那张迟迟不肯放下电话的笑脸。很多时候,轮到我时,手脚都冻得发麻,只有电话的手柄是滚烫的,那是前边的人留下的温度与甜蜜。那些夜晚都特别美好,每个同龄人都会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一句晚安可以换一枕好梦。

  每次和小痞子打完电话,踩着宿舍门禁跑回去,摸黑洗漱。宿舍的姑娘们有人在偷偷讲电话,有人打手电看小说,有人在认真温书。我借着一点手电筒的光,望着镜子里傻笑的我,心里真的甜蜜地冒泡。

  闺蜜劝我,“他比我们大6岁呢,如何确定他是真爱?何况他前途并不美好。”

  我口口声声,“6岁算什么!相差二三十岁,不也恋得生生死死么。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什么都会有的。”

  第一个情人节,小痞子用纸盒装着快递来一株玫瑰花和一盒阿司匹林。“An aspirn everyday,while she is away.”是《玻璃之城》里最浪漫的情节,我对小痞子说过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我还最喜欢韵文说:“你要知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是最爱你。”

  我说的话,小痞子都记得。

  高三那段人生中最为黯淡艰难的时光,因为有了小痞子的陪伴而变得平静温情。但是我却从没有想过,在小痞子同样黯淡艰难的时光里,我的存在,到底是一种陪伴还是一种负担。

  那段时光静得像默片

  我的高考成绩不很理想,只上得了南京高校的“2+2国际班“,主修比较文学中的英国文学。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我骗爸妈出去毕业旅行,携了钱去南京找小痞子。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静得像默片,又像是住在水底,好安静,天地那么大,只有我们两个人。白天,小痞子去上班的时候,我就在他租的小小的屋子里睡觉、上网。我试着给小痞子做便当,可惜差点把厨房烧掉,于是小痞子每天会给我做好一天的饭菜,放在冰箱里。

  小痞子不肯用我的钱,所以我们晚上八点半穿着拖鞋出去逛超市,买打折的蔬菜和水果;拿着打印的优惠券吃肯德基;在德基广场的楼梯上吹空调,看白衣女孩落寞地为众人表演钢琴。我对小痞子说:“我感觉很幸福。“他对我说:“对不起,小鹿,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新学期开课了,校区在城南,小痞子住在城北,为了见他我常常逃课。小痞子教训我,“小鹿,你不应该这样,不应该因为我而把你自己的生活弄得乱糟糟的。”我嬉笑着,“小痞子,我一分钟都不想离开你。”他拿我没有办法。

  我大二的时候,小痞子辞了工作,和他的朋友合伙在大学城开了个小餐馆。我忙里忙外招呼生意,俨然小老板娘的样子。每天天刚亮,我会陪着小痞子去菜场买菜,你一定没有见过天微明时的农贸市场,那是一个鲜艳无比的世界:红色的辣椒,绿色的苦瓜,紫色的茄子,黄色的土豆,黑色的木耳,它们整整齐齐地排着队,等待着被挑选。我和小痞子手拉着手东挑西拣,讨价还价,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

  心相知的,要分离

  小痞子赚了钱请我去环境很优雅的地方吃饭,烛光、晚餐;玫瑰、美酒;甜点、恋人。我和小痞子有些微醺,有些伤感。晕乎乎地走出来的时候,小痞子帮我偷了一本我喜欢的杂志。那里面有一段话,晚上我枕在小痞子的怀里念给他听:春水流入秋水,夏泥化作冬泥。性相近的,在一起;心相知的,要分离。种瓜木的,会结果;种姻缘的,无尽期。天已经黑了,人还不能入睡呢。

  我对小痞子说:“我们要好好珍惜彼此。“

  离我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们都回避着这个话题,以为不提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小痞子很用功,每天都在研究菜谱,翻着花样推陈出新。我望着他忙碌的背影,觉得特别难过,总觉得我就要失去他了。

  如果你留意2011年南京的报纸,你会发现在洋溢着浓浓春节气息的民生新闻中还掺杂着这样一条新闻:《大学城小餐馆安全堪忧,煤气泄漏酿成火灾》。那天我在市中心逛街,接到同学电话赶回现场的时候,只见到满地狼藉,燃烧物吐着黑烟,粉末漫天飞扬。我坐在地上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我想小痞子的事业全完了,他该怎么办呢?

  去医院看小痞子,他因为吸入太多的烟尘而声音沙哑。我坐在床头帮他削苹果。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看了很久,转过脸对我说:“小鹿,你出国吧,我已经耽误你这么久。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比你大这么多,别人看了笑话。”

  我又开始哭,断断续续地说:“小痞子,你不要我了吗?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我:“是的,我不要你了。“

  人生好像被闷住了

  我出国前和小痞子见了最后一面,他走后我在大街上抽完最后一支烟。后来,我去了伦敦,留学生的生涯其实像清贫的僧人。我英文不够好,常常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伦敦的天总是雾蒙蒙的,我常常觉得饿,论文来不及写,博物馆太多,一件白T恤一条风衣穿到烂。

  我常常想起小痞子,会买香水百合养在水里,“An aspirn everyday,while he is away.”小痞子也会给我写邮件,没有只言片语,只有整理得非常好的菜谱。他总是担心我会饿肚子。

  日子久了,想小痞子的心也就淡了。只是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被闷住了,我不很开心,也没有不开心;我既不快乐,也不痛苦。

  然而有一天,我在学校旁的咖啡店里温书,见到墙上有一句中文留言:你要如何,原谅时光遗失的过程;要如何才能容忍它发生;要如何才能想而不问。

  我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撰文_z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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