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正确的热狗

　　热狗这种东西我在别的国家都不怎么吃，唯独在德国，吃得不亦乐乎。

　　这里倒还不着急说是因为德国香肠有多好吃，而是因为在这里我找到一款太合心意的，“正确的热狗”。

　　先来做个民意调查好了，试问这个世界上吃热狗的人里，有没有一个是更喜欢吃热狗的那个面包的呢？有？你一定不是这个专栏的读者。

　　某个冬天。刚到法兰克福火车站的那个早晨，我闻着肉香直接站到了热狗摊前。

　　热狗摊上有七八种香肠。这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德国有1500种香肠——我一直觉得有些食物的数目算法有点鬼扯，例如香肠。说到底里面塞的只可能是猪肉、羊肉、牛肉、鸡肉，怪异一点的还有血和肝脏；再怪异点的，如韩国人往里面塞粉条和蔬菜的也有；但总体而言无非是把馅料塞到肠衣里去而已。只是因为配料略有不同就另算一种，实在是很耍赖。回心想想山西的面食：很细的算一种，不怎么细的算一种，粗一点的算一种，很粗的又算一种。再想想墨西哥的玉米饼……好吧，我实在应该宽容地看待食物之间的细微差别。

　　在德国人的美食指南里，最适合和香肠同吃的是“堆得高高的醋渍卷心菜”。如果是白色的，叫Sauerkraut，如果是红色的则是Rotkohl。准备这种德国经典卷心菜需要把卷心菜切碎，再把菜泡在白葡萄酒醋里慢慢烹饪而成。如果把卷心菜、切片苹果、葡萄酒蒸在一起，则变成另外一种配菜，和牛肉饼配着吃。写到这里，我忙不迭地去看了一下东北和德国的纬度到底相差多少，以便研究酸菜和肉的这种固定搭配到底是不是纬度成因。

　　当然，这样的经典搭配在火车站里可不容易找到。我找到的是另外一种德国人觉得最适合和香肠在一起吃的东西——面包。它俩在一起，就是全世界有名的食物：热狗。

　　唉，大厨们可能会哭泣。他们花再多心思做出再好吃的东西，无论有再多人欣赏，名气也不会比热狗、汉堡、牛肉面等大众快餐来得大。这也许是流行的力量，也许是媚俗的力量，或者是价格的力量。同样致力于解决女人思想上的那点问题，但李银河的微博粉丝只有陆琪的十分之一不到，是一个道理。

　　这个早上我的指头坚定地指向它。它一直在炭火上吱吱直响，而且它是这群里头最大的香肠。它简直有黄瓜那么大，不是日本小青瓜，更不是法国罐头里的小黄瓜，而是大棚种出来的那种茁壮的黄瓜。

　　胖子摊主右手用钳子夹出那条比股市暴富的梦想还大的德国香肠，左手拿起了一个比股市实际涨幅还细小的面包，这个比摊主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面包已经被切开一条小缝，它勉强地叼住了这根香肠，看起来就像那种被绑匪塞住了嘴巴的受害者，一直大大地张着嘴。

　　香肠：面包＝1：10。我欣喜地接过这个“正确的热狗”，以前，我还以为只在自己的梦里有这么完美的热狗：一嘴一口扎扎实实的肉，永远吃不到面包的任何痕迹。吃完了露在面包左端的部分，再吃掉露在面包右端的部分。饱了。仔细想想，把露在面包上面的部分也吃完。剩下的，和小面包在一起揉揉，扔掉。如扔掉一张纸巾。是的，作为一只正确的热狗，面包在其间的身份就只应该是一张纸巾，垫着油汪汪的香肠，以防指头被弄脏或者烫到。

　　这个只要2欧元的大热狗有着十倍于2欧元的好吃：香嫩，多汁，新鲜。在寒冷的早晨，在火车站台上吃一个肉乎乎的“正确热狗”，还的确是让人心头开出小火花。毕竟，倘若失恋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一两段陆琪，其实也还是会含着两滴眼泪心想：你懂我。

　　撰文_蔻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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