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曲奇饼干瑞士人做得最好吗?那个像童话故事一样的国家。人到了那边是不是就不应该悲伤,因为童话里全是快乐,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后来呢?后来就不再是童话了。
深秋的这天傍晚,我坐在家附近的公园里,离我不远有一个小女孩在问小男孩:“你爱我吗?”表情郑重,好像14岁那年以为懂爱情的茱丽叶。小男孩一脸委屈地说:“我妈每天给我十块钱零花钱,九块五都给你买零食了,你觉得我还不够爱你吗?”我听完就笑了,笑着脸就僵了。我想起了吴榛。我们在一起近十年,他也曾用这样9.5:0.5的方式对我好过。
夕阳像一只温顺的抱枕一点点被云层拢进柔软的怀抱里,光线有些迷蒙。我拍拍身上沾着的枯草站了起来。这是我在国内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将要坐上去瑞士的飞机。吴榛在同一个机舱里,可是他身边坐着另一个女孩。多年的异地恋抵不过他身边那个鲜艳明亮、声势夺人的女孩。
如果飞机能在经过太平洋的时候坠落,我们的故事是不是还能起死回生。我的心里很害怕,25岁的年纪,一个吴榛喜欢的专业,还有仅够支撑半年的生活费。飞机起飞的时候我在流眼泪,可是我戴着大墨镜的脸望向吴榛的墨镜,同样的一脸冷漠。整整十个小时的飞行,我们没有说一句话。
学校建在群山里,到镇上要坐缆车,下雪的时候从上俯瞰下来,好像走进了一个童话世界。这里没有多少东方面孔,再也没有人会叫我小竹子,他们都喊我cece,吴榛也是,他喊我cecechen。我们一个班,座位隔开一条走廊,像隔着银河。
我还是舍不得忘记他。我不知道吴榛是怎么做到的,忘记一个人,像擦掉窗玻璃上的白雾一样轻易。他仍在我心上,我心灵的历史,一字一句,全是关于他的历史。
瑞士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烤着壁炉的火怔怔地望着窗外,我第一次在深夜见到这样的鹅毛大雪。突然就不受控制地跑了出去,我以为我们还在一起,我揣着一瓶暖呼呼的酒,穿越大半个小镇去找他。摁响门铃的时候头发上还带着雪花,他打开门,一副很疑惑的样子。门后面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我突然就清醒了,我觉得我哆哆嗦嗦的样子,真是傻透了。
吴榛坚持要送我回去,我们在雪地里一前一后深深浅浅地走着,他的背影在路灯下又亮了起来。我突然就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哽咽说:“你不要管我,我只是很难过想哭,哭完就没事了。”吴榛缩着手,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哭。雪越下越大,擦过耳边的时候发出簌簌的声音。我恍惚听到一声轻微的“对不起”,那些汹涌落下的眼泪好像都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水泥地板上。后来我忍不住想,那个雪夜的雪是不是有一部分落进了我生命里,令我坚强了很多。
我去一家墨西哥餐厅打工,玉米菜豆辣椒,红火的墨西哥美食令我心境开朗。以至门口的风铃响走进来吴榛和新女友时,我依然笑得像太阳一样为他们端去最丰盛的食物。吴榛喜欢吃酸味的东西,我又偷偷给他放了一个青柠檬。他问我:“你怎么在这里?”我说体验生活。他不知道我为了和他一起出国,已经掏空了家里一半的家底。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我竟然觉得他们也般配,像当初的陈竹子和吴榛。吴榛他真的像王子一样,让每个站在他身边的女孩,都做过漂亮的公主梦。
打完工回宿舍的路上,我总会在烘焙店买一些曲奇饼干带回去,我爱这些圆圆胖胖,泛着黄油香味的小东西,令人开心,可以列到失恋者暴食清单上。这里的曲奇更好吃,但比不上吴榛从前爱吃的蓝罐曲奇。同屋的女生在做晚饭,味道总是一样。我躲进我的房间里,喝一小杯酒,吃一些曲奇,就不怕马上要来的失眠了。
我告诉自己要一个人坚强地活着,即使没有朋友、不会做饭也没有关系。时间流过,会冲刷一切。可是1月29号我又哭了,为了一场隔了大半个地球的婚礼。郑伊健搂着穿黑色小礼服的蒙嘉慧在婚宴上跳舞,可是邵美琪和梁咏琪也都曾陪过他七年,我看着邵美琪在微博上发的祝福语,眼泪哗啦就掉下来了。我觉得爱情一点道理都不讲。
好多事都是这样吧。你问我静香长大了会不会和大雄结婚,月野兔还喜不喜欢夜礼服假面,我都没有办法回答你。好像所有我们觉得好的,应该在一起的人物,他们最后都是没有结局的。就好像后来的我们。
陈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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