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金印度的中国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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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3-08-13 14:07
今天,科钦海岸上身缠腰布的渔民还在沿用这种几百年前中国人带来的漏斗型渔网捕鱼
印度航空公司的波音777飞机,稳稳地停在孟买迪拜国际机场的那一刻,江苏常州人林国华才舒了一口气。对这位只有初中文化的中国商人来说,艰难的淘金行程才刚刚开始。
“我先到孟买,侄女婿会来接我,然后我们一起去钦奈。钦奈有我们一个工厂,过几天有新的生意要谈,我侄女婿会英语,我一句也不会说。”林国华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显得很淡定。
这位穿着颇有点中国乡镇干部派头的商人,有敏锐的商业捕捉能力,早年做过鸭绒,又跑过汽配厂的供销,十多年前,他带着整个家族的人做海产品生意。
海蜇、鸡爪的跨国商机
3年前,林国华开始涉足印度。一个偶然机会,他一个亲戚在旅游时发现印度人不吃海蜇,在印度捕鱼过程中,大量的海蜇被顺带捞上来后,基本都丢弃在海滩上。亲戚回国后,在一次饭局上将这条信息无意中说起,这让林国华觉得商机来临。
林国华带着只有初级英语水平的侄女婿闯荡印度市场,先是委托印度渔民做腌制的海蜇,再通过印度的物流公司进口到中国。从2012年起,他们在印度第四大城市钦奈租赁了一个仓库,做海蜇加工和储藏,并用冷藏集装箱转运到越南,再从越南进口到中国。
在上海浦东机场出中国海关的时候,这位一句英语都不会说的生意人,问身边的人,“去做生意怎么说?”一位中国姑娘告诉他“business”这个单词,但是林国华学不会,旁边的另外一个中国人提醒他,只要说自己是“比基尼丝”就行了,林国华得以顺利出关。
除了做海蜇生意,林国华还做进口鸡爪的生意。印度是肉鸡的消费大国,但是印度人不吃鸡爪。
利润几何,林国华不肯透露,他只说,当地采购很便宜。他说,在印度的小生意并不好做,印度人办事效率实在不高,他花了一年多才适应印度人的办事效率。
“印度人跟我说两天后,那就是一个多星期后的事情,印度人跟我说三天后,那就是十天后的事情了。一开始打交道,以为他们都是骗子,后来才觉得他们真的是这样的习惯。”林国华说。
与林国华相比,朱恩磊的生意做得比较出色。在印度古尔冈地区,朱恩磊租了一幢别墅,开了一家中国长城宾馆。这位毕业于德里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对印度的风土人情很熟悉,他的宾馆完全雇用当地人来打理。
小叶紫檀的秘密
“中国长城宾馆主要做中国人的生意,尤其是那些到印度来买木头的福建人。”熟悉朱恩磊的一个中国人告诉《瞭望东方周刊》,这几年拿着旅游签证的福建人蜂拥到印度来买小叶紫檀和檀香,成为印度华人圈独特的风景。
在中国人的印象中,印度的特产是印度神油和小叶紫檀,后者因为中国近年来红木家具热,再度引发国内富豪抢购。
今年35岁的林力是福建莆田仙游人,他今年已经是第二次到印度买木头。“家里有个家具工厂,到这边买点木头回去做明式家具。”
林力说,光他们一个村,至少有十多人在印度各地找小叶紫檀和檀香等名贵木材,然后化整为零地带回福建做家具。
“木头无价”是这些福建商人挂在嘴边的话。林力告诉本刊记者,早年在印度买小叶紫檀,只要200多元一斤,现在价格翻了好几倍,好一点的货,没有1000多元人民币一斤买不下来。这几年随着国内采购量的上升,好木头越来越少,已经快要收不到货了。
买到木头后,很多福建人选择初步加工。按照印度法律规定,名贵木材小叶紫檀,是不能作为原材料出口的,于是整根原木削好后,就在上面钻一个直径三四厘米、深一厘米的孔,这样就可以以烛台的名义过海关了。
“打包好,一次背一点,蚂蚁搬家一样运到中国去,这都能赚钱。”林力说。
已经有江浙企业家寻求到印度开设工厂的商机,利用印度劳动力资源和原材料,做成全套家具成品后出口中国。
机场拖运行李的是大型拖拉机
印度是一个贫富较为悬殊的社会,在印度别墅区,基本没有成熟的配套物业,包括印度中国商会在内,都是自己雇佣几个本地保安。
“在印度就算做宾馆服务员的也基本都是男性,服务行业和工厂内都很难见到女性身影。这边保安月薪在800元人民币左右,专职司机的月薪在900元左右。”在印度生活多年的朱恩磊说。
基础设施落后,几乎是每一个到印度的中国人的最深印象。在钦奈和孟买机场,拖运行李的是大型拖拉机,道路堵塞在印度是家常便饭。
“这几年,印度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有所起色,但是整体来说比中国还是差不少。而且印度的基建做起来很难,因为土地产权私有化,如果要修一条路,整个征地过程可能就需要几年时间,碰到钉子户只能停工慢慢去谈判。”印度中国商会的工作人员刘志鹏告诉本刊记者。
联邦国家和多党制,客观上也增加了政策多变性。在刘志鹏看来,政客只为选票负责也有一系列的弊端,“前任批准建设的工程,到这一任头上,就可能有变数了。前任要修一条路,现任偏偏不修。这些政客都非富即贵,都有自己的利益团体支撑。”
宁波多米乐电器制造公司总经理刘鹏飞告诉本刊记者,浙江企业家考察团曾在孟买一家五星级酒店入住,入住后发现毛巾漏放一条,经过30多分钟的交涉,连打5个电话,服务人员才将用品送到房间。
“这是一家国际品牌的五星级酒店。”刘鹏飞说。
刘鹏飞告诉本刊记者,在印度与客户交谈期间,发现会议室的灯会自动跳闸,这一细节让他写入日记本中。“如果供电都无法保证,一些注塑设备怎么正常工作?”
林力对印度贫富悬殊的感慨又回到木头上,他告诉本刊记者,在恒河流域,一些印度穷人死后无钱火化,而一些富人死后,用大捆的小叶紫檀堆着火化。
地下汇兑另一面
今年29岁的廖军是国内一家民营纺织企业在印度的办事处工作人员,到印度工作和生活已经有4年多时间,平常主要的工作是联络印度的客户和签合同。近年来,因卢比贬值,印度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业务量只有原先的五分之一不到。
在印度,办事处是中国中小企业最常设的机构,这样的设置可进可退,若生意做得好,便慢慢扩张,若生意不稳定,则可将人员全部撤回,节约成本。
“今年下半年,估计有许多企业都要撤掉办事机构,因为生意真的不景气。”但是廖军并不打算回国,他觉得在印度自己发展的机会更多一些。
“卢比贬值,意味着人民币越来越值钱,如果可以的话,在印度寻找一些好的物资,拿到中国去卖,这也是一门生意。”廖军正在寻找下家。
人民币与卢比还不能直接汇兑,因此针对印度人和中国人的地下钱庄逐渐发达起来。一位做地下钱庄生意的人告诉本刊记者,一些中国游客要到印度去旅游和投资,还有一些印度人要到中国义乌去进货,这就形成货币两大对调市场,走地下钱庄比正规市场的兑换要合算。
“这两年,中印贸易额越来越大,两个国家的交流也越来越密切,我们做地下汇兑的人也有深切感受。”上述人士介绍说。
在本刊记者采访期间,碰到两位中国四川厨师,这位叫做张全宝的四川厨师和他的徒弟已经考察了半个月,他们打算在新德里开一家正宗的中国餐馆,主营川菜。
“这边的中国菜馆都是印度人开的,我们正是看到越来越多的中国游客和生意人到印度来,想在这边做一个正宗的中国菜馆,也是为中印文化交流做点自己的小贡献。”他告诉本刊记者。
(应采访对象要求,廖军系化名)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黄柯杰|印度孟买、新德里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