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没有人看我的小说,他们更喜欢看《甄嬛传》。
21CBR:新作《炸裂志》谈到了作家为钱操心的事,现实中,作家能赚钱吗?
阎连科:要看和谁比较,你不能和房地产商、歌星比较,甚至不能和画家、书法家比较,但是,中国作家的生活应该接近或已达到小康,比普通人要好得多。放在全世界,中国作家有幸运的地方,都在系统内或高校工作,总有一份可靠的工资。西方的好作家大多是业余的。
21CBR:第一次发表文章拿了多少稿费?
阎连科:当兵的第一年发了一篇正能量的小说,三四千字左右,稿费8块钱。当时很吃惊,一个月补贴才6块钱,一篇文章比一个月工资还高。
21CBR:从小有文学天分?
阎连科:我从小很没有文学天分。高中没有毕业就辍学,从河南洛阳到新疆打工去了,那时候叫“盲流”,后来在20岁当兵,才知道小说有长篇、中篇和短篇的区分。读书的时候每天都看革命小说,以为全世界的小说都是那个样,至少在20周岁之前没有读过翻译的小说。
21CBR:你用“神实主义”形容自己作品中的超现实内容,这是什么概念?
阎连科:中国批评家是最懒的一拨人,对中国所有的小说都用荒诞的、魔幻的、现代的、后现代的这类词,但凡推荐评论,一定要借助西方理论或西方的成名作。我比批评家勤快一点,也希望给自己的写作找个出口,于是去思考18、19世纪的文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用中国作家的眼光重新梳理一遍,就发现了“神实主义”。所谓“东方的现代性”不一定是神实主义,但至少神实主义是东方的、中国的。
21CBR:当现实比小说还荒诞的时候,文学应该怎么走?你的作品赢得了现实吗?
阎连科:今天中国现实的丰富性、复杂性、荒诞性与作家的想象力,已在同一条跑道上,输掉的经常是中国作家而不是现实本身。我没有赢,现实本身要丰富得多。
21CBR:有没有与你孩子交流过自己的作品?
阎连科:我想不太好交流,都说阎连科的书特别性、特别黄,可能孩子觉得无法交流吧,有些书他看了也不说。《年月日》、《日光流年》这些相对更纯粹的作品,他会跟我说说。父子之间某些话题是无法交流的。
21CBR:你遭遇强拆曾据理抗争,据说老家的人劝你不要与政府作对?
阎连科:不光我家里人,整个县的人都觉得,不能和政府作对。老家没有人看我的小说,他们更喜欢看《甄嬛传》。家乡的人常说,“天天写那些小说干什么,给中央台写个电视剧多好”,我只能点头说,“那是那是”。
21CBR:你自己相信政府吗?
阎连科:除了自己,我谁也不相信。我已经是55岁的人了,对世界有自己的认知,可能不是别人能够轻易改变的。作家要成为怀疑主义者,这个世界什么都值得怀疑的。
21CBR:你的作品被禁、被删是常有的事,很多作家觉得这是亵渎,你为什么会常选择妥协?
阎连科:我们经常抱怨出版和审查制度,至少,小说《四书》的出版让我相信中国有良知的出版人很多。一个中国作家要有所妥协,对方理解你的时候你也要理解对方。
21CBR:已经选择妥协了,为什么你的作品还会被禁?
阎连科:那不是我的原因,是别人的原因,有些人脑子一片糊涂。我的书完全不应该被禁。
采访/邱月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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