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总统,还是信FBI

  • 来源:小康
  • 关键字:总统,FBI
  • 发布时间:2010-04-20 17:10
  他们是神勇无敌的“执法铁汉”,但也会用不光彩手段获取情报逼疯嫌疑人。走过百年的FBI和它的特工人员一样,注定争议不断毁誉参半

  文|本刊记者 罗屿

  长久以来,不少人觉得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探员们,个个都可上天入地,精通十八般武艺。此种印象的形成,首先要感谢好莱坞电影,无论詹姆斯·卡格尼主演的《执法铁汉》、还是安东尼·霍普金斯主演的《沉默的羔羊》,这些影片中都会塑造一个几近完美的FBI特工。当然,现实世界里的FBI特工倒也的确很神勇,仅最近两个月,人们就总能看到他们辗转奔忙的新闻:一会假扮外国采购官诱捕军火商;一会和意大利警方联手扫荡黑手党;一会逮捕金融欺诈案主犯麦道夫的两名电脑程序员;一会调查花旗集团的网络安全攻击案;一会又怀疑老虎伍兹使用兴奋剂,随时准备请他去座谈。即便坐回椅子稍喘口气,特工们还要穿起“马甲”使用假照片、假简历深入各大交友网站,和他们圈定的可疑人员聊天、套信息、抓罪犯。

  似乎有太多信息证明,FBI是个坚不可摧神勇无敌的集体。但随着有个名为路易斯·J.弗里的人的自传《我的FBI生涯》中文版在国内推出,不少人忽然觉得,特工生活其实很无奈,也很悲哀。

  弗里是继J. 埃德加·胡佛后任期最长的FBI局长,从1993年到2001年,贯穿了整个克林顿执政期,而恰好停止在“9·11”事件前。弗里书中记录的故事,从打击黑手党到反恐战争,从俄克拉荷马城爆炸到“灰衣人”间谍案,每个案件特工们几乎都会受到恐吓面对死亡。“我的朋友乔瓦尼·法尔科内夫妻在西西里被黑手党炸死,罗伯特·万斯法官被一枚邮件炸弹残忍地杀害。我长年将一挺机枪藏在车子的仪表盘下。不开车的时候,我会随身携带一把9毫米口径的手枪--无论是在去宾夕法尼亚大道喝咖啡时,去见司法部长时,去白宫或中央情报局时,在飞机和火车上时,在教堂时,观看校园演出时,外出度假时,还是晚上在家庭办公室里工作时,都如此。”  在弗里看来FBI特工除了时刻要面对死亡威胁,另外还要抵御美国政府给予的压力。也正是这种说法,让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在2005年看到《我的FBI生涯》英文版后颇感不悦,他觉得书里很多论调尤其是提及他的部分极不属实,“从白水门投资欺诈到连任竞选献金,再到莱温斯基案,大多内容都是那位FBI前局长臆想而成。”克林顿除了痛感弗里是他“任期内最失败的任命”外,还建议读者扔掉弗里的书而去读总统本人于2004年推出的自传,那里才有关于一系列“争议事件”的“真实”记载。

  鉴于前总统与前局长的文字大战,《我的FBI生涯》当年在美国推出后,有媒体还专门在公众中进行调查:是相信FBI相信路易斯·弗里,还是相信比尔·克林顿?很遗憾,投票结果让信心满满的克林顿经历了“任期外最惨痛的失败”。

  “9·11”本可阻止?

  克林顿之所以觉得弗里的书太不真实,大概因为弗里总在书中评判总统是个“自大浮夸和缺乏考虑的人”而他又常做“违法乱纪的荒唐事”。而且弗里在描述那些“荒唐事”时,又总是纠缠于让总统异常难堪的细枝末节。

  比如,弗里会事无巨细地讲述“莱温斯基事件”:当调查人员在莱温斯基的蓝色小礼服上发现了伤风败俗的精液斑迹后,他们需要一份克林顿总统的DNA样本进行比对,而FBI此时的任务便是获取样本。“之后,我们和总统身边的智囊团拟订了一个秘密‘取样计划’,即在总统预定的一次晚宴前,FBI派出一小组先行到达并藏在宴会厅旁边的小屋里。在晚宴期间,总统要找个借口,比如去洗手间,然后溜进那个藏有我们人的小屋。”之后,FBI的工作是,采集克林顿的DNA材料并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将总统送回宴席。在弗里看来,此次取样行动虽既繁琐又枯燥,但它的结尾还是很浪漫的,“我们的小组一直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开白宫,再带着那点从自由世界的总统身上采集的DNA潜入夜色。”

  如果说弗里在讲述“莱温斯基事件”时对总统的揶揄还算隐晦,那么在总结 “9·11”事件时,他则直接说出了对政府的不满。按弗里说法,在2001年9月10日晚上,“美国任何地方的12岁儿童所用的台式电脑都比所有联邦调查局特工在工作站所用电脑的运算能力要强。”“多年来我们一直在请求,甚至几乎是乞求国会拨款更新FBI的信息技术系统,却一再遭到国会的拒绝。”据弗里回忆,就在2001年9月11日的下午和晚上,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不得不通过邮政特快专递来传送嫌犯的照片,“当时我们缺乏相应的设备来扫描和发送这些照片。”

  弗里觉得,正是财政紧缺一次次制约了FBI反恐行动的进行。“我们曾为调查局新增864个反恐职位而申请约3.81亿美元的资金,而国会只批准了5个职位,提供资金总计740万美元;我们急需讲阿拉伯语和波斯语的人员,因为那里有大量的反恐工作要处理,但我们无法为这些职位支付合理的、但高于政府规定的工资。”

  当然,在回首“9·11”事件时,弗里并非一味抱怨美国政府,他更多是在进行自我反思。“我们本该对2001年6月亚利桑那州的一名特工送来的备忘录加以重视。这份备忘录对几名中东人加入美国飞行学校进行学习的事发出了警告,这名特工还建议调查局就全国各地的民航学校所招收的阿拉伯及其他穆斯林学员进行调查。”弗里认为,如果当时重视这些信息并做一些调查,“ ‘9·11’根本不会发生,或发生的规模要小得多。”

  有光彩也有丑闻

  当然,弗里的FBI讲述也不尽是血泪控诉,他也会讲些振奋人心的高兴事。比如,他就详细描述了FBI如何上下齐心用四年时间挖出头号“内鬼”鲍勃·汉森。据弗里说,为找出潜伏在FBI的俄罗斯间谍汉森,FBI专门组建了一个特别调查组。他们动用测谎仪和其他甄别方法对入选调查组的人进行筛选,确保“没有将狐狸请进鸡舍”。另外,他们还开出一笔7位数的酬金,用来引诱曾在克格勃机构工作的俄罗斯情报官员,让他们主动提供潜伏间谍的真实身份。正是多种手法联合使用,鲍勃·汉森的间谍身份终于曝光。

  除了FBI的这些正面事迹,弗里偶尔也会说说那些失手案例,而且他总是无所畏惧地拿自己举例。比如,弗里将自己FBI生涯中的第一次行动,比作“愚蠢无能的喜剧片”。当年,弗里的上司指派他去监听一名赌注登记经纪人。当时,已经有特工在这位被跟踪对象的车里装好麦克风,但这个麦克风是通过无线电传送信号的。因此,弗里为了听见对方车里的声音,必须在自己的车上架个超大天线来接收信号,并且做到“紧挨对方的保险杠”。如此明显的跟踪手法,让弗里很忧虑,他汇报上级“这家伙一定会知道我们在跟踪他”,弗里得到的回答是:“不会的,他老了,很愚蠢。”

  于是,弗里的首次出击就这么开始了。他驾驶一辆黑色“福特”牌轿车,车后摇摆着巨型天线。每天晚上,他把车停在黑社会街区的正中央,然后等待监听对象准时走出公寓,再紧跟着他从一家交易室到另一家,准备录下任何细微的动静。可夜复一夜,他连一个字都不曾听到。终于有一天晚上,目标从一家交易室出来时,向他直接挥手:“嗨,朋友,你好吗?”据弗里说,那个被跟踪的经纪人“至今依然活得好好的。”

  无论怎样看,即便是讲述FBI的失败行动,弗里也都是把“爱与光荣”这一系列正面情感隐藏于话语间。而外人批评起FBI来,显然会尖锐许多。曾有很长一段时间,FBI一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有些美国民众甚至觉得,“他们做了足够多的坏事只能用白眼相待。”特工们为何会名声不佳?或多或少与那位做了48年FBI局长的J. 埃德加·胡佛有关。

  胡佛局长素来颇有争议,他可以在二战和骚乱迭起的民权运动期间,将FBI打造成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打击犯罪机构,特工们也因此获得别名“执法铁汉”。但胡佛这个人性格暴戾,谁若招惹他一定结局悲惨。据说有个叫比尔·韦尔斯的FBI特工,有次参加宴会。会上,有人问韦尔斯胡佛长什么样,韦尔斯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食指轻轻叩了几下脑袋。之后,那个问他的人写了一封信给胡佛,汇报对那个姿势的理解--“胡佛先生,他认为你神经不正常。”收到信后,胡佛大发脾气,下令停止韦尔斯在FBI的职务,且没收局里给他的一切东西。

  可以想象,当胡佛将其的暴戾性格用到打击“罪案”时,必会异常猛烈疯狂。胡佛曾命令FBI常年监视“间谍”爱因斯坦,收集他的垃圾、监视他的邮件和电话,FBI还因此写出一份长达1427页的调查文件,列举的爱因斯坦“罪名”有--他曾在德国柏林给苏联当过间谍;他支持民权运动、和平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他研究一种具有神奇力量的“死光”;他和一个共产主义组织试图掌管好莱坞。

  除爱因斯坦外,FBI对付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的恐怖手段也是人所共知。FBI曾在马丁·路德·金下榻的旅馆房间装窃听器录下他的“隐私”,并以此造谣希望促使金“火速自杀”。结果金并未自杀,而是被白人种族主义者暗杀了。可即便死亡,也没有让FBI对黑人领袖放手。暗杀事件发生后的一年内,FBI仍继续向人们提供各种诽谤金的材料,企图阻止任何对他的纪念活动。胡佛还专门批准了一个“游说国会议员”的计划,试图让议员们相信马丁·路德·金就是一个“无赖分子”。

  让人更觉悲哀的是,马丁·路德·金并非FBI以几乎残暴手段对待的唯一一人。几年前,影星琼·西伯格的儿子曾出书表示,自己的母亲因牵涉“黑豹党”政治事件,惨遭联邦调查局监视、窃听以及大肆诽谤污辱,“巨大压力致使她精神错乱,总是坐在角落跟电冰箱说话。”之后,随着“骚扰战役”升级,琼不堪其辱服药自杀。

  随着“琼·西伯格案件”曝光,FBI的一些不光彩行径逐渐被人揭露出来。有美国报刊统计,当年的FBI曾使用非法手段,镇压黑人运动和学生运动2300多起;还有媒体曝出,2004年参加美国总统竞选的约翰·克里在上世纪70年代,也曾被FBI秘密盯梢一年。大到克里的政治活动,小到他跟女友约会,无一不尽收FBI特工眼底。而克里被监控的原因是,有“反共疯子”之称的胡佛认为克里“大概有共产党,至少是左翼的嫌疑。”如今的克里再谈起陈年往事倒也宽容,他觉得:“今天的FBI不再是胡佛时代的FBI”,他相信现在的FBI不会再干龌龊事。

  不过克里倘若看到以下消息,一定会觉得遗憾。事实证明,如今的FBI为达目的,难免也会做些不可示人的事。最近就有消息称,几年前FBI在调查恐怖分子时,曾暗中窃取《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记者的通话记录;还有人称,FBI过河拆桥,自己勇做线人为其卖命,FBI却总要拖欠工钱。

  当然,最近引起最大轰动的FBI丑闻,还是那起“拉登近照事件”。自“9·11”后,拉登一直是美国政府的梦魇,FBI也以缉拿他为最大使命。然而考虑到随时间流逝,拉登本人的容貌难免会出现变化。于是今年1月15日,FBI公布了两张电脑描绘的拉登近照,号称为FBI技术人员使用“年龄变化影像技术”合成的照片。但没想到,几天后却忽传“噩耗”--《华盛顿邮报》1月18日报道说,来自西班牙的议员加斯帕尔·利亚马萨雷斯“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照片竟然被FBI拿去作为原型,炮制出了拉登近照。几天后,FBI发言人肯·霍夫曼在接受西班牙《世界报》的采访时倒也大方承认,他们使用的的确是一张从“谷歌”上搜到的照片。

  即便有这些不光彩行径,但走过百年的FBI在大多数美国公众看来仍旧“很酷”,且不可替代。或许在人们心里,既认可前局长路易斯·弗里所记述的FBI光鲜事迹,但也承认媒体曝光的那些丑闻。或许,它们都是真相,只有无数真相累加到一起,才能还原一个越发接近真实的美国联邦调查局。

  资料链接

  FBI历史

  1908年,美国司法部部长查尔斯·波拿巴创建了一支特工部队,这即是联邦调查局的前身。成立之初,这支特工部队并没有正式名称,1909年3月,司法部部长乔治·威克沙姆将该队伍命名为美国联邦调查局FBI。1924年5月10日,毕业于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院的J.埃德加·胡佛被任命为调查局局长,任职时间长达 48年。在他的领导下,FBI得到了长足发展。随着“9·11”恐怖袭击的发生,如今的FBI将更多精力花在了反恐上。

  树大招风的FBI

  或许是FBI的名声过于响亮,最近几年常有人打着FBI旗号“招摇撞骗”。比如,有人曾冒充FBI进行欺诈,要求对方火速汇钱,否则其将“无法证明自己和恐怖主义以及毒品无关”,而FBI可随时对其“采取必要的行动”。据说,最高级的欺诈电子邮件已经签上了美国司法部部长的名字。

  当然,有些人冒充FBI完全是出于崇拜心理。2008年,美国中部的杰拉尔德小镇忽然空降了一位FBI特工“比尔警官”,不到5个月的时间内,这个小镇的治安状况大为改观。但是,本地报纸的一名女记者用1个小时,发现这个“超级联邦调查员”原来是个冒牌货。做了好事的“比尔警官”后被17人起诉,被指控冒充国家官员,还被要求赔偿巨额精神损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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