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底线才有未来

　　今天我做的讲演主题是“底线和荣誉”，我想先问问大家，什么是荣誉？什么代表荣誉？哪位能够现场说一下？

　　观众：一生中感到骄傲的事。

　　王石：一生中感到骄傲的事就是荣誉？

　　观众：对。

　　王石：光宗耀祖，可能你被习大大接见一块合影，还有什么？你觉得你感到骄傲是什么事呢？还有人说像我这样就是有荣誉，谢谢这位女同学。

　　观众：争取国家的利益，公司的利益排在前面，越大的越排在前面，就能给他带来最高的荣誉，就是利益最大化吧。

　　王石：对，你认为是有民族、国家的利益在里面就是荣誉。但公司的利益最大化，那就不一定吧。

　　观众：还有所谓的在道德的基础上实现所谓的利益最大化。

　　观众：能和王总您合个影。

　　王石：你这是在消费我，哪是荣誉呢？

　　观众：做了正确的事情并且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和崇敬。

　　王石：什么是正确，什么是不正确，这是一个相对概念，你说被所有人认同几乎是不可能的。比如说你找了个对象，你认为正确，你的情敌一定认为你不正确。

　　观众：得到社会上成功人士的一种尊敬。

　　王石：社会上成功人士的认同、尊敬？那我举个例子，我们做商业的都应该知道胡雪岩吧，你尊敬他吗？

　　观众：尊敬。

　　王石：他可是吞金自杀了，我的感受正是是由他引发出来的。

　　在我看来，做人和做企业都要有底线，坚持底线是一个人和一个企业的基本原则。做人有道德底线，做企业同样也有。不行贿与社会责任感是我与万科坚守的道德底线。当企业做到了一定的规模，有了一定的社会影响力，企业家就必须考虑社会责任，考虑更高层面的价值意义。在商业社会里，金钱不是万能的，金钱是买不来尊重和荣誉的。对于企业家来说，成功不仅是个人要做得很好，而且还要对社会的其他一些利益相关者承担的职责。

　　从胡雪岩说起

　　我们知道胡雪岩是清朝的一个红顶商人，作为浙商，做钱庄非常成功，但因为做炒生丝失败，他吞金自杀了。如果说没有台湾作家高阳写的《胡雪岩全传》，应该到现在很多人已经不记得他了。但是他有一个药店非常有名，叫胡庆余堂，现在这个商号在杭州还存在。

　　胡雪岩非常懂得经商，但是官商勾结的，严格来讲是军商勾结，他的主要客户、主要支持者是湘军。我们今天不是谈这个，是谈荣誉，如果从荣誉的角度来谈胡雪岩，有两点我是佩服他的：一点就是他留下的在后世上有价值的——不是他那一套官商勾结的方法，那是被批判的，可以作为商业的传承是他留下来的胡庆余堂，一直秉承做慈善、做公益、赈济穷人。

　　第二点，佩服他的吞金自杀。很多人可能说，怎么谈到荣誉你把他的自杀也连在一起了？我们看他为什么要自杀？是因为商业失败了，中国商人在商业失败的时候是什么态度呢？基本上是跑，带上黄金、珠宝溜之大吉。我们提到日本武士道的经商规矩，最后的谢罪是剖腹自杀，到现在也是，公司出了丑闻什么的，最后有一个人谢罪自杀。那是用生命对社会有一个交代，从荣誉的角度来讲，这就是生命对荣誉最高的态度，以死来谢罪。

　　再说说我们今天谈的荣誉。在晋江商人有个很朴实的表述叫“三好”，哪三好呢？第一，买卖双方得觉得好，你也觉得合适，我也觉得合适——你光说你合适了我不合适——这只是两好，第三好呢？不仅我们俩好，对社会还要好，这其实就是社会责任。

　　什么叫名誉？这是我们现在一定要面对的一个问题，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看法，不同的感受，不同的年龄，可能看法都不一样。但是你的信誉是什么？换句话来讲就是你的底线是什么？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为什么“不行贿”？

　　我一直坚持我的主张，在商业活动中“不行贿”。可能有人会说：“你当然不用行贿了，你有一个强势背景的家庭，你还用行贿吗？”

　　我先假定这个假设是对的，那按这个逻辑，我今天应该不是站在这，应该在监狱里，因为我靠我的家庭背景，我可以拿到一块好地，我不用行贿能拿一块好地吗？那我今天能站在这吗？但是说走到今天有没有我的背景支持我，潜移默化一定会有的，但这不是我选择的，就像我生在什么家庭当中不是我选择的一样，我唯一的选择是我今后怎么去做。

　　我觉得人生当中很重要的一关是要过财富关。当然有人说做企业家就是赚钱的，更要过好财富关。我在万科之前的做的公司是一家典型的国营公司，所谓典型它有几个特点，一个是在所有制形式上是属于国家的，二是国家实际并没有投一分钱，像类似这样的企业在深圳很普遍。那企业当年形成了1300万净资产怎么来分配呢？经过核算、谈判，政府下红头文件，决定60%归国家了，40%就是归以我为主的几位创始人，实际上万科创始人就我一个人。换句话说，我有那40%的一个处置权，也就是红头文件的第二天我就宣布我放弃，我说我不要了。

　　大家不应该为此鼓掌，鼓掌是大家表示欣赏吧，欣赏什么？我是被迫放弃的，为什么被迫放弃呢？就因为我后来权衡了一下我的诉求，当然名利双收最好，又有名又有利多好，但是你要有名有利，你得有驾驭能力，如果驾驭不好，你有了利又有名，可能是杀身之祸。在中国这样一个不患贫患不均的文化诉求当中来讲，你突然非常有钱又很有名是非常非常危险的。

　　我想了一下，就是到底要名还是要利，我选择了要名，就是我更在乎那个名声，当然很不幸，我这两年的名声不大好。当时我就选择了放弃，没有像比尔·盖茨那样成立基金做公益活动，我没那么高尚，我说我不要，但是不要怎么办呢？当时没想好，但是到现在有了万科公益基金的种子基金，这是后话了。

　　当时决定放弃，就是第一觉得我要出名，我不要利。但是你说在中国传统文化来讲，骨子里就认为看不起商人，有没有？有，就突然我成暴发户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不要了，你还觉得清高一点，本身这种清高是有问题的。

　　搞清楚自己“爱”的是什么

　　大家应该觉得我对钱看来不是特别在乎，那在乎什么呢？我在乎冒险，我想当探险家，但是我的职业就是企业家，当然做企业家也要有冒险精神，但是我想冒险家和企业家的冒险精神不是一回事。我想是像《鲁滨逊漂流记》、《海底两万里》这样去冒险，与大自然为伍，融身到大自然当中去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50岁的时候毅然辞去CEO的身份，开始作为一个企业家的身份开始登山、探险，这就和我个人的追求有关系了。

　　那显然刚才所说的放弃和这个追求是一致的，因为就是你喜欢什么，所以刚才为什么说不要我一说放弃了你就鼓掌，这是到了21世纪了，你应该说你怎么蠢得把它放弃那才对，就怎么处置金钱，你回避它是一种方法，那我不回避我就迎难而上，那是另外一种方法。不是说你已经很有钱了，你就不好了，两回事，但是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样的。

　　那我追求什么呢？我追求的是这种生活，当然你说有没有英雄情结，有没有国家、民族的责任？有。我们往往说我们中国人和犹太人很像，为什么呢？我们都爱家庭，我们都爱教育，我们都会做生意，美国百人会一个调查，中国人和美国人的比较。比较结果很有意思，就发现中国人爱钱超过爱家，而一向崇尚自由，崇尚创造财富享受生活的美国人的比例来讲，是爱家超过爱钱。

　　找到可以“学习”的目标

　　今年夏天，我又去拜访了一下褚时健先生，他现在86岁了，他亲手栽种的橙变成了励志橙。他这次创业是75岁开始的，我11年前第一次到阿拉善拜访他到现在第二次拜访他，感慨颇多，因为他，我又重新修订了我的后半生的目标，我也准备到戈壁滩上去种田去。

　　因为中国27%的土地是戈壁、是沙漠，中国将来一定是人多地少的，始终这是很大的矛盾。我觉得以色列独特而先进的沙漠农业非常难学，但是褚时健是中国人，他是75岁开始创业，有他的榜样，我发现人生目标可以有两种坐标，你较劲要超过他这是一种，再一个你找了一个坐标学习他。如果在之前来讲，你会发现我一直在较劲，就是要超过别人，那有时候真的超过了我就放弃了，这次我找的人生坐标不是我要超过他，而是我要学习他，学习他如何作为一个中国的企业家，在他的事业跌到低谷之后，他是怎么再做的，就是跌到低谷的一个反弹力，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应该怎么做。

　　当然我不是说我在准备着跌到低谷那一天，而是从没跌到低谷就这样做，什么意思呢？就是我现在向他学习，要比他当年要做的容易得多，就可以更多地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

　　换句话来讲，就是人生的坐标是一直在不断修正的，你不要太在乎一生到底最后要做什么，但是你一定要有个疑问放在这里，找不到答案不要紧，但是我想说的是，你在没明白之前，你先把你眼前的事情做好了。因为任何你将来有机会的时候，你之前的都是很好的一个积累、很好的铺垫，如果你一直认为怀才不遇，一直跳来跳去，你可能会一事无成。

　　万科集团董事局主席 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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