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纸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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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4-08-26 14:21
作为日本最大的纸张制造商之一,Takeo公司每年都会举办一场纸张展览,意在展示这种纤薄的物质如何被创造性地使用。今年的展览围绕 “微妙”这个主题,邀请了设计师、建筑师、艺术家以及制造师等不同身份的创作者从他们各自的视角来诠释他们对“微妙”的理解,颇可玩味。说到纸的设计,今天的艺术家和设计师们早已不再流于纸雕、纸塑、纸刻等这些只做表面文章的功夫,他们纷纷试图以更为动人的方式来表达纸张的内涵,冲破人们对纸张既有的功能定势,好以轻松有趣的方式诠释他们所理解的好艺术、好设计、好生活。在纸的淳朴本质式微的今天,往微处去,无疑是发现纸张美感的更好方式。
“‘微妙’是纤弱的,但不是渺小的,它是一种概念,连接着无穷的感知世界,使我们想要看看纸张的未来。”艺术家们试图通过呈现纸张对人类行为的影响,来让最多的人认识到纸张的价值。“纸张本身并不纤弱,它是有弹性的,它的质量能够唤醒我们最敏锐的感官知觉,让我们甚至能够感觉到最细小的差异。我们的感官让我们能够感觉到纸张的平整、平滑以及柔软的程度,这是精确度是测量仪难以企及的,它们可以发现颜色和味道的不同,有时甚至连最先进的传感器都不能与之相比。多亏了这种白色、易损、易脏以及不断演变的物质,才得以培养和形成我们丰富的感官知觉。这就是人类快乐的源泉,人们通过最大化感官知觉的内在潜能来感知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通过动员身体所有的感官知觉,来品味这个世界最细微的部分,这样我们才会发现生活的乐趣和希望。”
以纸生活
如果说,Takeo 2014纸张展览是对纸张魅力根源和人类感官发展的神秘动机的探索,那么由日本设计师深泽直人创立的“SIWA纸和”品牌,则是将这一实验性探索实实在在地纳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来。并且极其后现代主义质感地结构了“脆弱易损”这一纸张的固有伦理。
作为SIWA在中国销售的代理商,乐活良品LOHASUS的总经理虞萍女士与SIWA的初次邂逅是2011年,东京表参道山负一层的文具店内正在做SIWA的展示,一张素净的桌子上陈列着一些纸质的生活用品。虞萍被打动了,“这些和纸做成的包包袋袋静静地摆在那里,有种别样的禅意。”
生产SIWA的大直株式会社在山梨,一个距离东京两个小时车程的县。山梨水好,以至于造纸的传统可以在这里绵延千年而不绝。制作SIWA所使用的原材料就是这里生产的和纸。
“和纸”日语里叫做“wasi”,源自中国古代,自唐代传入日本,然而这种古老的工艺在中国早已不再被使用了,在日本却被传承下来,用作和室的拉门,或者天妇罗下面垫的吸油纸。专门用于绘画写字的和纸还拥有十分浪漫的名字,分别是“画仙”与“金阁”。
和纸的原料源自黄桠树皮下纤维,将其剥下、煮烂,沉淀纤维,阴干,就成了坚韧的和纸。而纤维的沉淀,依靠大量不含杂质的水一遍遍地冲刷。大直株式会社有新老两间厂房,制作SIWA的和纸是在已有100多年历史的老工厂里生产的。为什么SIWA作为他们最高端的产品,是在老厂生产?不能在新厂房里由更先进的机器生产吗?大直株式会社的社长一濑敦解释说,“老厂房的机器转数慢,这样纤维可以沉淀得更充足,牢度和韧性也就更强。”由此诞生的每一个SIWA的包都经过了10公斤的拉力测试,并且有很好的耐水性,可漂洗,烘干后便可继续使用。并不是所有的和纸都有SIWA这么好的牢度、韧性和耐水性,这其中有特殊的工艺,也与沉淀的时间和过水的遍数有关。
SIWA是一濑敦与同样出生在山梨县的日本著名设计师深泽直人共同合作的品牌,初衷是为使和纸,这项历史悠久工艺精良的产品可以更广泛地为日常生活所使用。深泽直人选择了充满皱纹的和纸作为SIWA产品的基本材质,因为“产品制造的过程并不是在出厂那一刻就结束了,在使用者使用的过程中,与这个产品发生的每一个互动,在产品上留下的每一条皱纹,都为使自己记录了岁月的痕迹。”SIWA在日语里就是“皱纹”的意思。
每一件SIWA的产品都是由日本的职人手工裁、剪、缝,制作而成。染色的色素都是来自于植物和矿物的提取。所以,SIWA都是用天然的东西制作而成的,对环境是无害,埋入地里可以降解,不会对土地造成任何负担和伤害。虞萍诗意地解释为:“这便是归于尘土。”
虞萍女士认为,SIWA倡导的是一种“轻生活”,即对使用者打扰最少的生活。SIWA的产品都是最基本的款式,没有繁复的装饰。一个SIWA的背包大约只有25克,相当于同款棉布背包重量的五分之一,皮革背包重量的十分之一,使用者背在身上,只消承担包内物品的重量。让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能满足你最基本最简单的好生活。”
以纸食用
刚从央美设计学院产品设计系研究生毕业的葛笛则开辟了一个新思路,她以纸为原材料设计了一套名为《纸事》的餐具。在她的毕业作品展上,笔者见到了《纸事》:用16块大约20公分见方的表面有起伏的黑亮漆盘组合成一幅形态绵延的河谷图,金漆绘成象征河流的线条,蜿蜒其上,整组作品有一股文物般的朴厚气。作品旁边的展台空白处,有大段文字介绍了“南漳纸”的历史脉络:大约起于南宋时的福建,太平天国时期,辗转至今湖北西北部的南漳县境内,南漳造纸业继而兴起,清末至建国初期为其鼎盛期。建国后逐渐萎缩。改革开放后,受到低廉的机械造纸的冲击,绝大多数手工作坊倒闭。
但作为观者,无法从作品的外观上看到纸,纸被作为盘子的胎,隐藏在润泽饱满的漆层之下,支撑着作品的形体。
以纸为材料在产品设计领域并不稀奇,“安徽杭州的宣纸,云南棉纸已经多次被设计师们用在产品设计中了。”这当中还有不少作品获得了国际间的奖项。选择南漳纸,葛笛看重的是明显不同于其他纸品的优势。
葛笛曾在两年前到位于山谷里的南漳纸作坊考察过,那次考察让葛笛见到了南漳纸的生产全过程:没有大机器生产的参与,全部是通过人力和人工做的简单器械来完成的。
最吸引葛笛的是南漳纸的无毒与可食。南漳纸从外观看起就“不正常”:纸的颜色发黄,像用于清明时烧的那种纸。这是因为南漳纸是用竹子做的,竹纤维在没有漂白的情况下,黄便是是南漳纸原本的颜色。当地人用它来卷烟,包食物。燃烧后的南漳纸有植物的清香,烧成的灰可以直接药用,洒在伤口上止血,相当于草木灰的功效。
研究生三年,葛笛主要的研究领域在于当代产品设计与传统工艺的对接。她认为传统工艺需要有其当代身份:“传统工艺要保护,要传承,可是在今天,很多工艺已经变了,原料也变了,机器生产代替了过去的人工生产,因此所谓的传统工艺大部分情况下也不过是传承了一个外在的形态,质量早已变了。可是在我看来,只是表面形态的传承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作为在工艺和材料上都有良好传承的物质文化遗产,如何体现南漳纸的现实价值?药用、可食、纯天然、人工生产,南漳纸的这些特性引发了葛笛用其做餐具的初始想法,“我们都知道,现在的餐具安全问题存在很严重的隐患。考虑到它(南漳纸)可以入口的特性。我就想能不能用来做环保的餐具。实现这种传统工艺与当下社会的对接,也能解决一个非常现实的生活问题。我觉得这比简单把南漳纸订起来设计成一本书,或者一个纸盒,一把纸扇更能体现它的价值,也更能引发现代人的思考。”
为什么一定要是南漳纸?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传统造纸都像南漳纸这么环保。
虽然安徽宣纸,云南棉纸比南漳纸的受众更广泛,但“安徽的纸是原材料和加工手段都不是环保的,宣纸主要是用回收的纤维材料做的,比如旧渔网,旧衣物,很不卫生,只能用来作书画用纸,云南棉纸在纯净上也达不到可以入口的标准。”
考虑到南漳纸无法达到作为餐具的牢固性和耐水性标准,葛笛的解决方案是以南漳纸作餐具的胎体,体表涂漆。为纸胎做防水层处理,涂漆并不是唯一的手段,但在葛笛看来,天然大漆与南漳纸的结合是最合适的。
事实上漆是比瓷更适合用来作餐具的材质,“漆器在日本主要是被用来做餐具和小型家具,而不是像中国,主要是做漆画,漆屏风等没有实用价值并且造价昂贵的工艺品。日本的科学家已经证实了,用漆做的餐具表面漆膜有自动杀菌功能。此外,漆有很强的密封能力,所以对胎体的要求很低,纸胎涂漆。如果变成纯装饰品其实是特别可惜的一件事。”
选择胎体涂漆还有附加值层面的考虑,“涂漆既有一定的装饰作用,又能够防水防潮杀菌,使南漳纸更适合作为餐具来使用,南漳纸虽然手工价值高,但价格还是相对低廉的,而漆器的工艺附加值是很高的,二者结合可以提高南漳纸的价值。”
《纸事》这套餐具如同河谷一样的外观造型与南漳当地自然环境有关,南漳纸的作坊坐落在自然保护区里,地貌绵延起伏,水路网多且复杂,也正是因为有如此丰沛的水源,才使得当地能够发展出曾一度兴盛的造纸产业。“所以说,水和土地是南漳纸的起源,我希望通过这个作品来表现南漳纸的起源。传统的手工艺基本上都是就地取材加工出特别好的东西,都是在当地的土地和水的滋养下诞生的。所以我希望人们在使用餐具时能想到它的来源,想到滋养南漳纸的生长历史渊源和水土环境。”
文 张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