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森堡建筑事务所:以建筑之名写诗

  • 来源:艺术与设计
  • 关键字:艺术,规划,设计
  • 发布时间:2014-08-26 14:39

  安东·加西亚·阿布里尔(Antón García-Abril)和狄波拉·梅萨·莫利纳(Débora Mesa)是西班牙恩森堡建筑事务所的两位合伙人。安东拥有博士学位,前后担任过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和康奈尔大学的教授,现任职于麻省理工学院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年轻有为的狄波拉则是2010年才成为安东的合作伙伴。恩森堡建筑事务所在西班牙如今的地位,不知道最早是不是由于他们古怪的诗意。无论是刚建成不久的塞万提斯歌剧院,还是为人津津乐道的松露居,俨然都已经成为恩森堡不可复制的建筑美学概念。强调建筑自然生长,是很多建筑师都提出过的理念,但没有人做得这么颠覆过。

  “每个建筑都是一首诗,部件的组合和顺序,就像文字与诗句,存在着特殊的因果关联。而穿插其中的,就是诗意与精神,生活以及信仰。这是一种特殊的频率,使得建筑成为了存在和居住的艺术。”

  ——安东·加西亚·阿布里尔(Antón García-Abril )

  牛吃草的诗

  当这个名为松露居(Truffle)的小型建筑在西班牙海角Costa da morte建成时,由于最后一道工序是放一头牛吃掉建筑过程中多余的稻草,被人取了个戏谑的称呼:牛吃草。然而松露居这件作品本身,亮点绝不仅仅是“牛吃草”这么简单。松露是生长于泥土中的一种稀有名贵的可食用菌类。住宅“松露居”的得名是源于松露的生长过程:成于自然,源于泥土,内部充满空气。远观松露居,仿佛一块中空的石头,开口面对大海,落在草坪中央的泥土地上,俨然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它的结构与建造过程,仿造矿物的形成进程,原料完全取自自然,旨在与周遭难解难分。

  “我们在地面凿了个大坑,除去表层的浅土,然后在坑周围用泥土筑造围堤。每个步骤都是手工制作,完全没有机械参与。”安东·加西亚·阿布里尔介绍说。为了制造中空的效果,他们用干草堆填充建筑体内部以固化空间。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干草要依照设定好的轮廓一层一层堆叠,压实,填满。之后使用大体量混凝土浇筑定型以包裹内部空间。随着时间的推移,混凝土慢慢成形,再小心地掘开外层浇筑定型用的土壤,露出内部不规则的形态。冗长的过程之后,泥土与混凝土交换了表面属性,自然给予了混凝土大地的纹样、颜色、形态和质感,而混凝土也赋予了泥土强度和结构。因而泥土有了“形”,混凝土有了“貌”。“然而截至目前,我们并未建造一座建筑,我们建造的,仅仅是一块石头而已。”

  安东说起“牛吃草”的过程就和一位农夫一样熟稔:“我们找来了采石场的切削机。经过简单切割,内部的干草堆露了出来。干草在混凝土成形的静液压作用下已被压实,原有的植物性结构被破坏而难以分辨。我们小心地掏出干草,清空内部,预留的空间显现出来。终于,轮到宝琳娜——我们的小母牛上场了。宝琳娜在这50平米,充满着她最爱的食物的地方生活了一年,完全‘清理’干净我们的杂草。离开之时,她已是一头一岁的成年母牛,体重高达300公斤。”

  宝琳娜吃光了内部的杂草后,内墙第一次露了出来。接下来的任务,就是重新规划整理这曾经成为动物庇护所的空间了。此时,松露居的结构让人吃惊。它介于自然与人造之间,复杂的原料似笑非笑地隐喻着自然与人类文化的冲突、异质和融合。一切都体现在了不规则的形态,以及石壁的纹样和质感之上。平滑的切口揭示其建筑性的使命,而留有流质痕迹的内外墙面,与周边大海的水纹呼应,自然的斑痕不可掩盖。置身其中,向外即是大海。洞口的泥土,树木混杂着海水的咸腥几乎要涌进内部来。四面都是泥土与稻草留下的不规则印痕,地平线是视野中唯一的直线。

  松露居虽小,却具备了建筑应有的所有居住条件,作为一座愉悦的自然居所,凝合手工的痕迹,与半机械化对比与融合,如诗般地敞开了一座宁静的沉思空间。“我们不是一个名字,我们的作品不只是建筑,更是过程,是回归,是对自然的缅怀和捡拾。我们的作品,不是艺术,不是单纯的实验与表达,而是对人与自然应有关系的反思和希冀。我们传达的,是思考与可能性,是石质的堆砌,是光与风,与沙漠的映射。”

  然而,同样有人对这种极致的诗意表示不解,觉得“牛吃草在最后似乎多此一举,人工收割可能效率更高”。面对质疑,安东只是淡淡回应:“宝琳娜的参与,不是一场演绎,而是一种态度。”安东认为,形式主义一说,只在没有完成功能建设的前提下成立。在这场建造中,他们尽可能“少”地参与建造的过程,保留材料本来的样子和被大自然雕琢的样子,使整个建造过程尽可能地使用自然材料与原始制作方式。这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建筑理念,最终的建筑功能也十分完善。而“割草”这个部分,宝琳娜的参与,无疑只是一种升华,具体的感受涉及到对诗歌的理解。

  “牛只是我们的使者。它只是不经意地完成它的本能,它的自然使命。它对我们的作品,甚至是毫不知情的。这种大自然‘不经意’的参与,才是这个作品真正应有的完成方式。我们拥抱自然,我们亦不与人、物割裂”。

  科技时代的诗

  恩森堡的作品都有一个特点:远观若自然的史诗,入内即拥抱式体验。若是去掉背景,他们的作品甚至难以确定尺度与功用。他们的建筑,好似地平线上的雕塑,又仿佛在山脊与石块间铺床小憩,是人与自然的对话,其中充溢着对现今人类生存状态与自然关联性的思索,以及对崭新居住模式与生态回归的探寻。

  2012年,恩森堡建筑事务所集体作为七位受邀国际建筑大师之一,为奥地利小村Krumbach设计地标性公交车站。他们收集了当地传统的建筑材料——未经表面处理的原木,结合当地独特的古老木板架设技术,在草地中央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半开放雕塑型空间,整个搭建过程,原料完全取自当地。这个空间远观仿佛木质山缘,近看似半开放农舍,与其说是“车站”,不如称之为“天际雕塑”。这不仅仅是一座概念性的“面子工程”,它更成功解决了当地交通运输问题的基础设施。于是,该地区幸运地拥有了世界上最赋艺术感的公交车站。

  而落日居(Hemeroscopium House)则体现了恩森堡在住宅设计上如何将自然引入的理念。Hemeroscopium对于希腊人而言,是夕阳西下的地方,暗指多面的,不断变化的,仅存于意识与感知中的事物。Hemeroscopium勾勒出“家”的私密空间,富于变化而耐人寻味,有如地平线般可望而不可及。这一次,恩森堡与自然为伍,借自然之手赋建筑以多变性。

  这座建筑因其水平分布的丰富物理层次,在不同时间段呈现出不同的光影。因其“家”的本质属性,它如一个游戏般轻松活泼地呈现出看似不稳定的平衡结构,营造出封闭性空间的同时允许视觉的跳跃。七件巨大沉重的建筑元件,被安置在恰当的位置,重叠而上恰似螺旋线般的稳定结构,在视觉上巧妙地增添了空间的动感。愈向上发展,则选用愈轻的序列元件,在顶点整个系统达到平衡的高潮。这种与光影交织而成的立体氛围,可谓人与自然演绎的奏鸣曲,持久而回味无穷。

  其实即便用“诗”或“歌”来形容他们的作品,也是词不达意的。“美”与“功用”早已不是目的,只是他们的独特表达方式,传递出对与自然紧密相连的古老生活方式,及传统工艺的缅怀。他们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坚持、执着于“地方性”与“传统”色彩的实验建筑师,作品的高度实验探究性,与建造过程的独一无二相得益彰。材料、结构、技术,体验与实用性间微妙的平衡关系,可谓在建筑界独树一帜。从地中海沿岸的小型建筑物“松露居”,到墨西哥城的塞万提斯剧院,恩森堡执着地探索着材料,自然与人类文明的定义和关联。

  安东认为,实验性建筑师的责任是人类的深层共同需求,抑或显而易见,抑或潜藏心底不易发掘。所谓“创新“,重点不在一个“新”字,而在于求“新”的探索过程。建筑师当凭自身的敏锐去洞察趋势和问题,凭一己之力给人以感知性的启迪。创新是责任、义务,更是基础、本能,是追寻目标。“创新不是无来由地一味求‘怪’,而是基于深层的需求,以解决问题或启迪为目的,立于研究与思考基础之上的尝试与改变。做建筑不当被称为‘设计’,得当称之为‘研究’、‘创作’与‘找寻’。‘人’永远是不变的根基。社会意义和价值,是我们找寻的根本。”

  在这个互联网的时代,放牛吃草的恩森堡面临的境遇令人好奇。安东说不得不承认,互联网确实是一个十分积极有效的信息传播平台,对于富有天赋的独立工作者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机遇,也是挑战——信息透明化,公开化竞争的挑战。这种机遇,不仅仅关乎建筑本身,更多的是意识、头脑和感知的有效连接,与背后网络交织产生的不可想象的力量。我们是必须去思考的,但更多的是当代建筑实验性与实用性建筑在这种四维空间内的演化,及其予人的影响——界面的多元化给予建筑的影响是直接而高效的。“最实际地说,即是物理空间的多地点呈现。”新的知识与技术不断营造新的时代可能性,建筑这个相对传统的行业,定会受到相应的冲击而衍生新的概念与变革。但是在所有理性认识的背后,要保持敏感的内心与敏锐的头脑。

  “建筑即诗,好好生活。”然后他加了一句。

  文 吴丹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阅读完整内容请先登录:
帐户: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