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之外的真人秀

　　《爸爸去哪儿》第一季走红时，有媒体提出一个概念：背着棺材板工作。近两年所有成功的电视节目，都是超多机位拍摄出海量素材，精细剪辑而成。之前，《中国好声音》用12个小时录90分钟的节目已是骇人听闻，现在，以《爸爸去哪儿》《花儿与少年》等为代表的明星户外真人秀，不但24小时贴身跟拍，大队人马还要尾随明星们跑跑跳跳一路探险。安全措施也不能省，小的要防止他们受伤，老的要天天测血压。电视里是旅途中的小温馨小感动，未入画的则是国内电视人恐怖的工作量。

　　像生一场大病

　　2013年的《爸爸去哪儿》团队有100多位工作人员，大摄像机20多个，监控摄像机40多个，每组家庭都有两台设备跟拍。2014年因为多了一个孩子，增加了一组跟拍摄像，设备也升级成了5D拍摄，高速摄像机。为了保证艺人家庭的安全，节目组还带了医疗队伍下乡。

　　参加第二季节目的爸爸们上《快乐大本营》，第一件事是吐槽拍摄太辛苦，各种艰难任务让他们体力不支。

　　事实上，工作人员的疲惫比艺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黄磊挑着沉重的水桶从陡峭的山路上缓缓而下，说自己累得快要心脏病发，可最终剪辑出来只有短短十几秒。摄影师也在扛机器跟着他们走山路，这种拍摄还会有视野受限看不清路的危险。某个没有经验的真人秀里就发生过摄影师只顾看镜头而掉进水沟的情况，在山路上跟拍的难度和危险系数显而易见。

　　折磨艺人的任务，首先要拿去折磨节目组。编导们会设计多个任务方案，亲身测试，挑出最可能有戏剧冲突的拿去给艺人完成。

　　“扎马步头上顶碗，碗里有多少水，什么角度最累，我们都自己试过一遍。让艺人到蜜蜂房取食材这种看似危险的任务，我们自己都进去过，要保证安全，又让他们有点儿恐惧感。”总导演谢涤葵说。

　　艺人遭罪，工作人员的生活质量更低。最直接的就是休息时间无法保证。《爸爸去哪儿》节目组不存在完全关机的时刻，到了睡觉时间，每个家庭会留一台摄像机和一个工作人员值班，如果睡觉时发生意外情况，值班人员会立刻叫醒编导和摄像。

　　爸爸们有房间可以挑选，工作人员则在村子里就近随便住。运气好的借住在村民家，运气不好只能临时搭帐篷。因为要不间断拍摄，大家只能轮班吃饭，饿急了等艺人吃完就吃点儿他们剩下的饭菜。

　　“摄像每次拍完以后，就像生了一场大病……白天都是强打精神，要不断鼓励他们。”节目组现场总导演蒋良这样说。

　　拍摄时间是马上就过去，可回去后还有繁重的后期剪辑。72小时的素材要经过4轮剪辑——初剪版本有20多个小时，之后再剪到3个小时，3个小时选出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的节目再编辑一轮才是最终播出版。《爸爸去哪儿》团队现在已经非常熟练，完成这些剪辑仍然需要一个星期。

　　不能随便走动

　　相比之下，《爸爸回来了》没有野外的艰苦环境，观众们只见明星父亲和孩子在家或者是宾馆里嬉戏玩耍，一片其乐融融。可是操作起来也不容易。

　　让《爸爸回来了》制片人岑俊义意外的是，网友们对明星家的装修风格品头论足，甚至影响了装修潮流，“王中磊同款装修”和“李小鹏同款装修”大行其道。不过一开始，他们连进入明星的家都要经过各种沟通。岑俊义的方法是，尽量描述节目可能带来的影响力和前景，并让明星们把这档节目当作“家庭录像”“宝贝成长记录”。

　　这种说服奏效后，在拍摄之前，摄像要把明星们的家从里到外彻底扫一遍，甚至连卫生间都不放过，研究如何布镜头。还要在大宅中挑一个小房间放监视器，作为节目组的工作室。

　　最折磨人的地方就在这里。节目组需要把对孩子的打扰降低到最小，让他们尽量忽略家里有陌生人，大部分人都要挤在这个监视工作室。一般这种小房间都在4～10平方米，要挤10多个人，还要容纳设备。节目组在贾乃亮家找到的小房间是个小书房，没有厕所，为了不打扰明星家庭的状态，他们只好尽量不喝水不上厕所。

　　维持明星家庭的信任感，就要充分尊重他们的意愿。节目组和吴尊团队接洽之初，对方就表示吴尊太太不想露面，《爸爸回来了》一直遵照这个约定执行，没有打破。“吴尊太太肯定是新闻爆点，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实现。不过我们放弃了，可以让吴尊更配合更放松，也会有其他好的效果来弥补。”岑俊义认为，在明星家中拍摄，赢得信任最重要。

　　吃不饱睡不好

　　以《花儿与少年》《花样爷爷》为代表的国外穷游真人秀，都是在“高大上”景点跟明星一起玩，电视人的工作状态却一点儿都不“高大上”。

　　《花儿与少年》100多人的团队和明星一起浩浩荡荡出发，一日三餐基本上是番茄炒蛋、辣椒炒肉和酸辣土豆丝，菜多肉少。这个团队已经很幸运了，最起码出发前采购了大批“老干妈”，后续又在西班牙买了腊八豆和酱菜。相比之下，中韩合作的《花样爷爷》团队就没这么充足的调味供给。该团队由东方卫视和韩国CJ娱乐公司共同组成，一共五六十人。韩方团队拍过原版节目，经验丰富，携带大批泡菜和辛拉面，中方工作人员每天都是闻着他们早餐的泡菜味醒的。《花样爷爷》导演商辉笑说：“叫醒我的不是理想，是泡菜。”

　　拍摄期间，导演们用餐简陋自不必说，也无法按时就餐，一天只能吃两顿。早上先吃一顿早餐，下午四五点再吃第二顿，晚饭不吃。

　　组织明星出去穷游，工作人员预算有限，不能住好酒店。《花样爷爷》为爷爷们选的都是特色民宿，房间数量少，大部队要在附近找平价住所，通常距离爷爷们的住处有几站地。在紧凑的行程里，爷爷们能睡6～7个小时，编导们睡觉的时间就只能缩短到5个小时。

　　一开始大家天真地担心去欧洲会有时差，拍起来才知道根本不存在，因为会累到随时随地能睡觉，女导演们经常在等室友洗澡的空隙就睡着，令人不忍叫醒。如果上车转战下一个景点，不会有什么人讲话，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补觉。

　　和其他明星真人秀不同，《花样爷爷》因为有高龄艺人，对医疗保障的要求极高。节目组从上海请了顶级医院的医生担任随队保健，每天监测爷爷们的身体状况。一旦艺人身体出问题，就要立刻把他们送往当地医院。曾江有一天血压特别高，送医院的应急预案差点儿启动，好在观察一小时后血压又降下来了，拍摄团队也跟着虚惊一场。

　　“这是我从业10年来最累的一次。”商辉说。几乎所有参与当红真人秀的工作人员都有类似感叹。不过海量贴身跟拍仍然是行业最热门的趋势，在竞争重压和收视率指挥棒下，后继者只会越来越多。当然，所有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视画面之外。

　　张自言

　　（初五摘自《看天下》2014年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