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记

  • 来源:艺术与设计
  • 关键字:胡同,艺术节,ONE
  • 发布时间:2014-10-27 10:28

  进入胡同的艺术节

  现在各式各样的艺术节非常丰富,可是在市井气息最为浓重的胡同社区当中,是否可以存在一个艺术节呢?今年是第二届的北京ONE国际表演艺术周做了一个尝试。北京ONE国际表演艺术周以每年一届为周期,由“表演艺术”、“综合艺术”、“学术研讨”三个板块构成。希望通过这三类中各种创作间的互动与碰撞,激发艺术的无界贯通、表达的自由多元。

  从今年开始,北京ONE国际表演艺术周开始尝试跳出传统戏剧空间以舞台为主的概念,告别远离城市与生活如白盒子般的展览空间,充分利用城市中不同空间与环境(如胡同、公寓、商场等),拓展创作与表演空间,让艺术与文化活动与城市的公共空间和普通公众发生更密切的联系,获得更多“圈子”之外的可能性。希望通过各种具有互动性的生动艺术方式,让一个城市的独特之处,经过沉淀、认知和挥发,使人不断发现属于它的位置和魅力。

  不同于第一届“在美术馆中看戏”的核心观念,本届艺术周以“胡同中的文化新陈代谢”作为艺术周的主要关注背景,探讨“群体记忆的浮冰状态”、“文化个体户的微循环”、“文化细胞核的有机碰撞”等话题,寻找和发现促使胡同中文化、经济、民生良性发展的更多可能性。因为是在胡同里举行,本届北京ONE国际表演艺术周的61个艺术项目均发生于居民生活的环境中。这些项目的呈现及活动形式有着更强的互动性,在地的创作背景和隐形渗透的方式是方案挑选时的重要考量因素。一些作品融入于胡同商户的室内环境中,一些作品隐藏在日常生活的细节与角落中,还有一些作品需要民众的参与才能完成。

  除了特别推荐的艺术家、艺术项目和展览,还有部分内容由参与合作的艺术机构与商家提供。这些存在于胡同和市井生活中的各种自发性的艺术机构以及独立活跃的艺术创作者们充满活力,态度独立,他们让胡同里的文化艺术生态变得更加多样与有趣,因为远离大片当代艺术主流区域(如798,草场地等)而成为艺术圈中的民间势力,以更加自由的方式推动着城市缝隙中的艺术生发。而那些透过橱窗传递着文化价值的商户们,某种意义上,也在守护着传统文化和情感的延续。他们也是街巷记忆的保存与构建者。那些或大或小的橱窗是某些族群或某一代人共同价值观、生活方式和审美倾向的浓缩图景和陈列平台,也是文化的某一面投射。

  具体项目案列

  为期半个月的活动非常丰富,而以下这些作品则是特别让人记忆犹新的,从这些作品里,也可以看到艺术与胡同所发生的微妙化学反应。

  导视计划:人生是一场被诅咒的马戏

  《人生是一场被诅咒的马戏》是艺术家苏航特别为北京ONE国际表演艺术周的61个艺术项目特别创做的导视实验计划。

  在繁体字被认为是错别字的时代,苏航用了错别字中的错别字来做导视文字。导视系统的设计本就是确立一种权威规范的过程,艺术家在此过程中却运用了非常规的信息,将错就错的观感似乎完全不会影响到我们的阅读。对于太过熟悉的信息,我们似乎不再去质疑,求解……在国子监、方家胡同、五道营胡同等几个我们这次活动的主要区域,人们都会在不经意间发现墙上贴满了苏航这套导视作品,它们经历了数天的风吹雨淋日晒与人为干涉,或许已经不完整,但是留下的那些鲜亮色彩痕迹与灰调的胡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些痕迹证明了,有不一样的事情曾经在此发生过。

  再生空间计划第七回展:飞地

  “再生空间计划的废墟展览”是一项在即将拆除的建筑中举行艺术展览的艺术实验计划,意在探讨艺术与即将消失空间的偶然碰撞,以及推动艺术家之间的艺术合作与交流。在不同的地点他们会设定不同的主题和形式。

  该计划提倡即兴创作、现场创作、以及利用场地周边相关现成品进行创作,倡导将无用的空间,创造为可用的艺术空间。作为本届艺术周的合作方,“再生空间计划”将他们的第七回展《飞地》的展场圈定为北新桥地铁站附近的一处废墟,这是一场没有结束时限的展览,所有的作品终将消失或融于废墟。

  当我们聊天时

  STAGE NO MORE剧团出品的环境戏剧《当我们聊天时》是今年最后一个确认加入2014北京ONE国际表演艺术周的项目,但却是我们今年收获到的最大惊喜之一。

  在一个叫做皮娜·鲍什下午茶的咖啡馆里,物理性的空间被微信二维码构成的错综结构层层分割。不再存在纯粹的观众,每一个在场者都是表演者。创作团队给出的游戏规则和主线就像是微信社交逻辑和关系网的现实再现,这个平面极薄,线索清晰,每一个二维码都通向一个故事和背后值得探究的人性。但是在创作者们搭建的主体框架下,确实存在着更多不同的层次和子结构,这些隐性的存在却是最有趣和不可预见的部分。

  剧中始终有一个带着马面面具的沉默者,虽然创作者的初衷是将这个角色设定为:一个乱入微信,却由于语言障碍而略微无所适从的外国人。但是渐渐的,我每一个现场的观看者都是那个套着马面面具的人,这种语言障碍不仅发生在口头与书写之间,实际上更多更严重地发生于价值观、思维方式具有差异的族群之间。

  墙上的文学

  “墙上的文学”是由北京ONE国际表演艺术周的总发起人牛瑞雪和联合评论人曹语凡、作家阿丁、作家陆源,一起发起的特别艺术项目。这是一面任何人都可阅读的墙,在青砖上展开的是三十多个思想的疆域、每一段文字后都是通向一个截然不同的、独立思考者的内心。

  在路灯下读诗

  这是一次由ACTE艺术小组发起的即兴的群体性活动。国子监的几盏路灯下,入夜后有人开始读诗。开始只是三三两两的文艺青年们,慢慢的,路人开始参与:外婆和她的小孙女、旅途中的情侣、奔着馆子去却给诗绊住的大姐、打小就爱诗的阿姨,还有附近工地上刚刚收工的农民工大哥,所有人都获得一个新的身份:朗读者。

  速溶胡同——看看我的包

  来自意大利的马吃辣和思凡诺(Marcella Campa & Stefano Avesani),自2006年开始进行“速溶胡同”计划,这个计划由一系列基于“微城市化互动”概念的装置与事件组成,它提出这样一种可能性,将小规模的都市空间临时用作公共平台,在这个平台上,观众的反应成为事件的主体。为了实现这个设想,每一个分项计划都会讨论涉及人群的想法,参与活力和他们在自身栖息地进化过程中的角色意识。

  本次参与艺术周的《看看我的包》互动艺术计划,依旧基于他们一直探讨的“微城市化互动”的概念,邀请街头民众和社区居民做为项目实施的参与者,向他们出借带有胡同文化特色纹样的“包”,通过借还,展示这一系列带有承诺、展示和寻求关注与理解的行为将胡同里的多元人群进行偶发地链接,创造事件与新的议题。

  现场皮影表演:寻找记忆

  胡同里商户的橱窗面对着无数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过客,既是文化输出又是文化输入的窗口,透过它们所展示的用心获得观看着同感的事物,很难说不比美术馆中的晦涩作品更加深入人心, 影响到一个人的生活轨迹。法国视觉艺术家朱莉·彼德斯·德斯德哈特(Julie Peters Desteract)和中国艺术家符丹的现场皮影表演就很好地借用了这些橱窗创作的庸常生活中触动人心的奇妙时刻。

  在橱窗上蒙上白的纸,位于街道和店铺,内部和外部,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之间的边界便立刻清晰可视了,稍后,艺术家便在这白幕上开始创作即兴皮影,日常景观的改变引来不少路人。大人孩子们都显出好奇与兴奋,本来因为担心被打扰而有些温怒的周围住户也顿时安静下来与众人一起观看。三十分钟的时间,在每天匆匆走过的街道,人们悄然驻足,间或发出赞叹和哼唱。看着那些激动尖叫的孩子们,一个香港的朋友问:“如果我的童年也如此,人生会很不一样吧?”

  电影梦

  六天的时间在黄昏黎明俱乐部拍摄一部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创作的电影中的电影,而第七天,放映现场亦是拍摄现场,观看者被表演,现实与虚构现实多维重叠了。

  2012年在法国成立的非盈利性独立艺术机构盲象(Invisible Elephant) 为本次艺术周特别策划了“电影梦”项目,是一个为期一周,由公众参与的电影拍摄计划。由中外影像艺术家、行为艺术家、插画家、电影评论家等不同领域的艺术工作者以及观众共同组成一个“非专业”的电影制作团队共同完成。观众和戏剧周的其他艺术家参与到了从方案讨论到拍摄和剪辑制作的整个过程,亲身经历在虚构的故事与现实生活间切换的艺术体验。

  于伯公伏特加艺术实践项目

  《于伯公伏特加项目》由中国艺术家于伯公和日本艺术家清水惠美共同发起,通过临时利用不同的空间创建“临时酒吧”的形式,设定活动主题,为参与到其中的和不在场的朋友提供一个即时的交流平台,促进不同类型人群之间的互动与分享,是一个带有社会学研究倾向的艺术项目。

  这次,他们与来自德国的两位策展人Anna Eschbach和Antonie Angerer创立的非营利性独立艺术机构“I:Project space”合作,在艺术周期间移植到了胡同。不同于该计划在黑桥所完成的第一阶段,从城乡结合部的情境移植到城市中心区的胡同里后,艺术家更多的考虑了胡同里的社区环境和居民的行为方式,在胡同里的外国住客、本地老街坊和外来参与者之间搭建了有效的交流通道。三天的活动主题包含了:中秋DIY“月饼之夜”、老北京邻居、温暖的伏特加、预言预测机构和七彩大阪烧。

  后记

  一座城是由各种现当代理论、阐释、话语权、专业机制、价值系统和圈子构建的无形之城,存在于人们的观念中,不大,但易守难攻。城外的人入了城便将令人惊奇的,现成品、舶来物、二手货、见过没见过的、理解不理解的,统统冠以艺术之名,不屑于思考的人借此习得了判断的手段:信息渠道权威了、环境场所专业了那就一定是对、是真实、是艺术,无需质疑。在艺术的现场,骑在城墙上的好奇者们常常陷入迷茫,个体经验和感受似乎无需分享,最好只做摆设,倘若和周围气场不和倒成了羞于启齿的事情。“皇帝的新衣”变着法儿上演了数个世纪,约翰·伯格在《观看之道》中也没少念叨艺术作品被神秘化背后的逻辑。反倒常常是城外的路人坦白直接些,既然已经被划分出去,在远处天真的观望便是。

  另一座城是现实世界里,我们所居所建的城,地基虽说打在物理世界,但错综的社会结构和流动的人和事是这城的灵魂。街巷和建筑像是壳,存在了数个世纪,几番变迁,装的东西换了又换也万变不离其宗,绕不过去的时代性,揪的只是当下人的心。两座城的境遇和建成的逻辑倒也有诸多相似之处,那无形的城里总有人举兵讨伐现实的城,扛着批判的大旗很是振聋发聩,殊不知这是一出出“空城计”,热闹过后,安然地站到了自己的反对面。

  于是骑在墙上又不甘心倒向任何一方的我们,攒了这样一出戏:

  把虚拟的现实从模拟真空解放,拽出剧场或空间抛进寻常街巷,众人无法置身之外,不再是纯看客,需要面对的究竟是现实的荒诞面还是荒诞的真实面,局面变得更加有趣和复杂;当艺术创作失去了艺术机构与空间看似权威的保护膜,像一根裸身的火腿肠,究竟是知名品牌还是无名假货,尝了才会知道。这出戏在北京上演,主角只有一个,便是本色出演的胡同。

  在这样的剧情里,艺术创作的本真价值(而非市场价值)才能够更快和自由地触动人心。

  文 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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