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

　　这些天来，秦三的心颇不宁静。

　　早晨，心颇不宁静的秦三自个儿坐在办公室里，呆呆地望着静静地躺在桌上的手机。秦三当所长时，手机是从来没有闲过的。现在，除了所里要他做工，几乎没有外人打他的手机了。

　　这时候，秦三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隔壁的施所长打来的。施所长要秦三重新布置一下所务公开栏。秦三来到所长办公室，施所长坐在秦三原来坐过的宝座上，居高临下地说：“你去重新布置一下所务公开栏，就按这样的样板布置。”施所长说毕把一张纸递给他，各人张贴的位置和顺序都定好了。

　　秦三正要去撕掉所务公开栏原来张贴的资料，负责身份证照相的女人又来电话，叫他去取相片。那是一叠全所人员的相片。

　　照相的女人是个临时工，是施所长带来的。哎，秦三叹了口气。一个临时工也对他颐指气使。真是狗眼看人低了！所长与非所长就是如此的不同。今不如昔啊！在职时，秦三的手机常响不断，名字排在第一，能够呼唤全所的人……；现在，秦三的名字排在最后，手机常受冷落，全所的人都可以使唤他……

　　秦三被免职，连他自己也不明不白。一天中午，县公安局打来电话，说一会儿要到所里开个短会。于是，秦三马上布置搞清洁，整理会场，准备茶水，还叫人联系了酒家，并亲自到所门口迎接。可来开会的只有县公安局人事科孙副科长、纪检组小吴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会上，孙副科长宣布了县局的任免决定。同来的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任所长，免去秦三的所长职务。秦三马上回到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东西，其他人都去酒家了，谁也没有叫他。

　　被人家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这样愚蠢的事情居然让秦三亲历了一回。被免了职，又不换个地方，大家见面都有点尴尬，不知道怎样称呼他。新来的施所长更是把秦三当作残余势力，事事排斥他，处处压制他。这太残酷了。有一段时间，秦三听到有人叫所长，都会下意识地张望。有一次开会，主持人说，下面请所长说话，秦三竟直咽口水，差点儿说起话来。当听到施所长说话时，他脸上火辣火辣的，心自个儿怦怦地狂跳不止。

　　县公安局朱局长上任时说过，新一届局班子成立后，有一批人上来，又有一批人下去，这是很正常的。也难怪，朱局长上任一个多月了，秦三还没有主动去汇报过工作。自己已过了一把瘾，谁有能耐就上吧，只是别太难为我。秦三想想，心里就渐渐平静了许多。

　　有一天，村里的三婶来叫秦三帮改一下户口簿，说是孩子的年龄整大了10年，平时没注意，孩子读书要用了才发现的。三婶还不知道秦三被免了所长的职务，秦三也不好说什么，便叫三婶先去找管户籍的肥妹。三婶就去了，管户籍的肥妹就是不肯帮改。明明是自己搞错了，却不肯帮改。秦三知道求人不易，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管户籍的肥妹。管户籍的肥妹不耐烦地说，你以为你还是所长吗？“啪！”秦三拍起了桌子，多日来的怨气一下子爆发了：“我所长也不干了还要我怎样？别以为菠箕盖着神，其实揭开来一窝都是鬼！”

　　秦三拍桌子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县公安局。那些局领导惊恐万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本来就各行其是，另拉山头，但此刻，为着一个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来了——去市公安局王局长那里为秦三求情。

　　那些人刚走出门口，市公安局王局长便打电话给县公安局朱局长。王局长说：“听说你把秦三免了？秦三是我任县公安局长时提拔的。秦家镇是附城的大镇，县城的娱乐场所有三分之二在这个辖区。秦三在秦家镇也有七八年了，他知道的故事多着呢。秦三这个人呀，确实老实厚道，可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局长，我是想把秦三从基层所调到县局的。”朱局长说。“这就对了。”王局长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县公安局朱局长亲自召见秦三。秦三来到县公安局局长室，朱局长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秦三从裤腿上抽出一把枪，“啪”地放在办公桌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朱局长满脸堆笑，殷勤地给他递上一支烟：“来，先压压火气！”然后，又说，“秦三，你这是什么意思？谁叫你交枪出来了？其实，这次免去你的职务，是另有安排的。你不用心急嘛，我们准备调你回局里任纪检组组长。你看怎样？”

　　秦三没有做声，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

　　文/黄德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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