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山蝙蝠洞科考记 探访会捕鱼的大足鼠耳蝠

  •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 关键字:大足鼠耳蝠,蝙蝠
  • 发布时间:2014-12-10 12:53

  我们一一钻进石缝隙,双手向上,靠胯骨和臀部支撑身体,一点点向下蹭。周边都是潮湿的巨大碎石,让人产生了在地震废墟中挣扎的感觉。

  那只蝙蝠的翼膜开始蠕动,身体开始紧缩,但此时它已经没机会逃脱了,队友用手指将它两翼捏住,向后交叉一折,它那细小的头部就显露了出来。

  大足鼠耳蝠浑身散发着诡异气息,这种身材很小的野兽,居然长着一双巨爪,弯屈如钩,锋利无比,这是它们用来捕鱼的特殊工具。

  在自然界,有这样一种神奇的动物:尽管是胎生的哺乳动物,但却演化出了真正具有飞行能力的翅膀;喜欢倒挂着休息,孤立的山洞、缝隙、地洞,甚至树枝、岩石,都能成为它们倒挂的场所;具有回声定位的能力,能产生两万赫兹以上的超声波,并根据物体对超声波的反射做出相应的判断;昼伏夜出,在民间传说中有“飞鼠”、“吸血鬼”等稀奇古怪的名字……

  这就是蝙蝠,一种在全世界范围内广泛分布,却又笼罩着神秘色彩的生物。在我国太行山山脉的北部边沿,隶属北京房山的山区中,有一个叫“霞云岭”的地方,就流传着许多关于蝙蝠的神奇传说。当地人说,霞云岭有一个幽深诡秘的蝙蝠洞,里面的蝙蝠数目多到令人恐惧,许多动物误入洞穴就再也出不来了……

  但再恐怖的传说,也阻挡不了科学家的探索热情。早在2001年,中国科学院的动物学博士马杰来到这里,翻山越岭寻找蝙蝠,并成功找到了当地人口中的蝙蝠洞;后来,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的一批专家也来到这里,开展了蝙蝠调查的专项科研行动,从那以后,常有动物学家和探险家来此,进洞寻找蝙蝠。

  一个寒冷的冬季,我有幸加入了一个调查蝙蝠洞的科考小队,开展了一场我从未体验过的蝙蝠洞探秘之旅。北京的冬季,虽然冷得让人不想出门,但却是造访蝙蝠的最佳时节,因为它们几乎都在冬眠。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准备好头灯、小铁铲、粉笔、绳索等必需品,便和另外5名队友朝着霞云岭的蝙蝠洞进发,我们此行要考察的目标,是一种会捕鱼的罕见蝙蝠--大足鼠耳蝠。

  1.冒险进入蝙蝠洞

  我们细心观察了地面石块上的附着物,发现了一些蝙蝠粪便,上面滋生出了很多像蒲公英一样的白色真菌,这是有蝙蝠出没的有力证明。

  11月底的霞云岭,气温在零下10℃左右,但所有队员在进洞之前,都将羽绒服脱了下来,因为洞穴内部的温度要比外面高出7℃左右,这也是蝙蝠选择在洞里过冬的原因之一。

  科考小队依次进入洞穴,一路向下,开始了这场“地下世界”的奇妙旅程。但半个多小时后,光线越来越暗,周围的空气异常干燥,让我有种快要发烧的感觉,嘴唇干裂,嗓子也有些肿胀感,其他队友也或多或少出现了不良反应。我们短暂地休息了一会,然后继续前进。

  此时,自然光源已经完全消失,从头灯射出的光柱似乎也显得微弱,周围到处是散乱的巨大碎石,并未发现任何生命迹象。我和队友张耳用红色的尼龙绳做好路线标记,对于洞穴探险来说,这是一种必需而有效的安全措施--即使迷路,还可以顺着绳索后退。

  这个巨大的洞穴,主要是由地层坍塌而形成的,一路走来,常有从洞顶脱落的巨石挡路,有的体积足有公交车一般大,在它面前,我们头上的灯光就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在这种坍塌的落石上行走要格外小心,不能求快,一旦滑倒就很可能骨折,因此需要掌握好平衡,缓慢通过。

  我们不知道这个洞穴到底有多深,不过以前的考察队,已经以一些特殊的空间节点为坐标,参照洞穴内部环境,把洞穴分成了若干层。其中,洞穴的第一层空间,差不多就是我们半个多小时所走过的路程,这一段洞穴内部空间很大,几乎可以容纳一架大型运输机。在第一层的底部,虽然空气干燥,但地面十分湿滑。休息时,我们细心观察了地面石块上的附着物,发现了一些蝙蝠粪便,上面滋生出了很多像蒲公英一样的白色真菌,这是有蝙蝠出没的有力证明。

  “在这个季节,蝙蝠很可能栖息在更深的区域,我们必须继续向下探索。”队友小光抹去了手套上的泥土,关掉了头灯,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粉笔,在石块上画上标记,随后说:“我们在前方探路,必须认清道路,并在一些显眼的位置做好标记,否则后面的队友就有迷路的危险。”

  从第一层通向第二层的“走廊”极为狭窄,最窄处是一条面积不到半平方米的石缝,我趴在石头上,把头部伸进石缝,用强光手电探测下方的情况,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探明情况后,我回头对大家说:“我们必须放下装备,并像蠕虫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挤过去。”我们一一钻进石缝隙,双手向上,靠胯骨和臀部支撑身体,一点点向下蹭。周边都是潮湿的巨大碎石,让人产生了在地震废墟中挣扎的感觉,幸好大家都没有幽闭恐惧症,最后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这段狭窄的走廊,到达第二层。

  2.发现第一只蝙蝠

  眼前这个小家伙--马铁菊头蝠,就是一篇关于动物“淫乱无度”的文章中的主角,据说它们会“母女分享同一个强壮的性伴侣。”

  在洞穴第二层的路上,崩塌下来的巨石依然遍布各处,而我们期待已久的钟乳石仍不见踪影。一路上时常出现一些支洞,每一次我都按捺不住好奇心,总有想去探索一番的冲动。不过,出于安全和对队友负责的态度,我只能克制着自己,保持队伍的完整。

  1978年,第一批深入这个洞穴的生物学家,曾下到了洞穴的第九层。但据说在返回的途中,他们惊恐地发现,此前走过的路线,已经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周围的有些石头开始断裂,每个洞口的大小也明显与来时不同……这种由喀斯特石灰岩坍塌形成的空间里,山体的结构依然很活跃,随时可能发生断裂、塌方,让地形地貌发生改变。从第二层开始,所有队员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因为头顶上的许多板状岩石,已经出现巨大的缝隙,随时有坍塌的可能。

  “我们最好不要在此逗留太久,那块巨石已经快要坍塌了。”走在前方的张耳突然转过身子,异常严肃地警告大家。望着那块悬于头顶上的巨石,大家都保持缄默,小心翼翼地从下面爬了过去,然后才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在寂静的洞穴内,任何声响都会引起大家的注意,一声清脆的“叽喳”声掠过这片黑暗的空间,给我们带来了一点惊喜:这一带已经有蝙蝠活动了。我们发现,地上也开始出现了新鲜的蝙蝠粪便,于是大家四处寻找,在一块倾斜的石壁上,果然发现一只小蝙蝠倒挂着,用翅膀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当张耳准备采集这只蝙蝠时,我强烈建议他戴上手套,因为尽管此时蝙蝠处于冬眠期,但刚才的叫声证明,我们的到来已经惊醒了一些蝙蝠。这种生物一旦苏醒后就会发起攻击,它的口腔唾液里很可能携带着病毒。张耳带上了手套,当他用手慢慢接近蝙蝠时,果然发现它的翼膜开始蠕动,身体开始紧缩--它已经从冬眠的状态苏醒。不过这个时候,它已经没机会逃脱了,张耳熟练地用手指将它两翼捏住,然后向后交叉一折,它那细小的头部就显露了出来。

  经过鉴定,我们确认这是一只马铁菊头蝠。眼前这个小家伙,让我们想起一篇关于动物“淫乱无度”的文章,其中的主角正是这种马铁菊头蝠,据说它们会“母女分享同一个强壮的性伴侣。”

  大多数雌性马铁菊头蝠会不断造访同一个雄性的栖息场所,与之交配,这就意味着出生在不同繁殖期的后代很可能是兄弟姐妹。此外,部分生物学家发现,当蝙蝠母亲找到一个威猛的性伴侣后,它也不会独自享受,而是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女儿”,“女儿”则会追随母亲来到交配地点,与同一只雄性蝙蝠交配。虽然看起来雄性蝙蝠的私生活极度混乱,但有一个原则是雷打不动的,那就是绝不会占有自己的亲生“女儿”或“孙女”。

  采集了这只小蝙蝠,让我们对此行的目的越发期待了。前进的路上,地面越来越湿滑,时不时还有露水从石壁顶部滴落在头上。队员安培和肖一夫都已经摔倒了两次,腿部留下了青肿处,我们不得不更加小心,精神高度集中,就这样缓慢地走完了第二层、第三层,到达一处垂直落差很大的地方,就是第四层的入口了。

  3.深入大足鼠耳蝠老巢

  在一个小支洞里,我们终于找到了期待已久的大足鼠耳蝠,它们正挂在洞穴顶部冬眠,被我们惊醒后,发出像老鼠一样的鸣叫。

  第四层的空间极为独特,而且很大,需要借用绳索才能下去,降落到下面之后,就隐约地听到了吵闹声。在空间构造上,第四层与前三层的坍塌堆积形态不同,我们发现了一些造型奇特的钟乳石,零星地分布于洞穴顶部。它们体积不算很大,但在北方洞穴中能发育得如此美丽,已经实属难得。我们还发现,这里的沉积物类型十分齐全,与南方喀斯特洞穴颇为相似。

  随着逐步深入,我们还发现了许多珍珠大小的石花,密密麻麻地排布在洞壁上。随着钟乳石的面积逐渐增多,嘈杂的吵闹声也越来越大,我们意识到,已经到了蝙蝠栖息的地方。黑暗中,不时有几只蝙蝠被惊动,从头灯的光柱中掠过。这一路上,我们又抓捕了一些蝙蝠样本,但一直没有见到大足鼠耳蝠。

  傍晚6点,我们终于到达了洞穴的第五层,然而没走多远,就发现前面的道路已经被坍塌的岩石完全阻断。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开始返程,却又不甘心地在附近仔细搜索了一番。或许是老天不负有心人吧,在一个小支洞里,我们终于找到了期待已久的大足鼠耳蝠,它们正挂在洞穴顶部冬眠,被我们惊醒后,发出像老鼠一样的鸣叫。

  这是一种浑身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神秘生物,它的眼睛非常细小,牙齿十分尖利。最奇怪的是,这种身材很小的野兽,居然长着一双巨大的爪子,弯屈如钩,锋利无比。根据这个特点,哈佛大学的艾伦博士曾大胆推测:大足鼠耳蝠是一种会用双爪捕鱼的罕见奇特蝙蝠。因为按照动物的进化原则,它们身上的每一个特殊器官,都必然会有独特的功能与用途,比如宽大而有力的翅膀,就对应着强大的飞行能力。虽然艾伦的推测并没有直接证据,因为他在大足鼠耳蝠的体内并未找到鱼类残骸,但艾伦仍然坚持自己的推测结果。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2002年,马杰博士在霞云岭洞穴采集到了15只大足鼠耳蝠,并在部分个体的胃部发现了一些鱼骨。

  在霞云岭的山谷中,有一座小水库,附近的村民常常在这里捕鱼,这里应该就是大足鼠耳蝠天然的觅食场所。蝙蝠身上的毛发没有丝毫的防水能力,一旦扎入水中,将会丧命。所以,在霞云岭这种水面平静的区域,大足鼠耳蝠可能通过声纳系统,定位漂浮在水面的小鱼所发出的震动,然后快速俯冲下去,用两只巨爪划过水面,瞬间将小鱼抓住再重新飞上天空。

  眼前的这群蝙蝠,全部倒挂在石花状的岩壁上,不过它们并不是完全采用吊挂的姿态,而是把身体与石壁贴合,好像粘在了石壁上。在我们的围观下,不时有几只蝙蝠被惊飞,选择另一个更为隐蔽的场所继续冬眠。我们很容易就采集到了几只作为样本。

  返回地面的途中,大家依然保持高度警惕,循着此前做好的标记,顺利返回。我们心情不错,毕竟邂逅了北京地区唯一的食鱼蝙蝠--大足鼠耳蝠,完成了此次科考的既定目标。对于我来说,这场总共历时9个多小时的科考,无疑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深入地下的神秘冒险,让我领略到了“地下世界”的诡秘与神奇。

  文 番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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