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表一种姿态,一种态度,用世上最贵重的物质来面对缺陷,精心修缮,面对缺陷不去试图掩盖,而是坦然的接受生命中的不完美,在无常的世界中恪守心中那份对美的向往。
金缮的本意就在于面对不完美的事物用一种近乎完美的手段来对待。虽然用金不是太多,但是金代表一种姿态,一种态度,用世上最贵重的物质来面对缺陷,精心修缮,面对缺陷不去试图掩盖,欲盖弥彰,而是坦然的接受生命中的不完美,在无常的世界中恪守心中那份对美的向往。
金缮这门艺术
对于爱好收藏的人来说,金缮应该并不陌生。顾名思义,金缮就是用金修补、整治。更进一步解释就是用天然大漆(天然树脂)黏合器物的碎片或是填补缺口后,再在漆上施以金粉或金箔进行装饰,使破碎的物品在复原的基础之上有了一种残缺的线条美,多用于瓷器。金缮源自日本的传统瓷器修复技术,和中国传统瓷器修复技术--锔瓷类似,本质上是漆艺的范畴。
金缮修复看起来并不难,需要的东西也不多,但却完完全全是一个细致的手工活。调漆、补缺、打磨、修整,整个修复过程一般需要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很多人看到的都是金漆的装饰效果,很少人会关注漆在结构基础上起到的作用,漆的黏性大、稳定,关键是调制的胶合漆是天然的没有化学污染。金缮表面的金漆使用的是金粉或者金箔,价格是市面上普通成品金价格的两倍,且国内买不到,只能从日本购回。使用黄金而不是其他金属,是因为黄金与任何颜色都可以搭配,且这种可搭配性不是为了与器物本身协调,而是为了刻意保持距离,而这种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就使得金缮从器物本身的形态上跳脱出来。
很多珍贵的文物、把玩可能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破损,如何让这些东西重新焕发出原来的光彩,金缮修复就是最好的选择。金缮修复适用范围很广,用于瓷器和紫砂器居多,除此以外也可以用作于竹器、象牙、小件木器、玉器等。
金缮是美的创造
王姗从事金缮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她是从一本书中看到博物馆的考古学者用这门技艺修复了一个掉了耳朵的陶罐。简单的几条金线,竟然串起了历史与今天,在复原器物的同时,既还原了先前的美,也融入了现代人对美的追求。那一条条纤细的金色线条顺着冲线(瓷器受到冲击形成的裂纹)流淌,在深色碗盏的映衬下分外抢眼,仿佛一道道划破黑夜的闪电。而浅色杯碟上的金线,看上去则像沐浴着金色阳光的汩汩细流,温婉轻柔。器物原本的伤口,因为金的加入,变得醒目却不突兀,还有了别样的残缺美。
“喝茶人几乎都喜欢这样的美,在日本称作侘(cha四声)寂。”侘寂是日本美学意识的一个组成部分,主要指残缺之美,不完善的、不圆满的、不恒久的,也有朴素、谦逊、自然的意思。王姗将金缮的回暖归于茶文化的普及。茶人惜物,因为只有珍贵的东西,才需要修补。为了达到最完美、最日式的效果,王姗从福建寻来大漆,从日本购入金粉,对着日文书边学边做。王姗很反感采用化学金,这与她的初衷和调子不符合,她宁愿多花点时间等从日本飘洋过海来的每克600元人民币的莳绘(漆工艺)金粉。
王珊说:“做漆就是一件神奇的事,或许是阴干的时间不够,或许是干活时听的音乐不对,也有可能中途接了个电话,来了条微信……心情差一点点,就容易裂。漆有自己的生命力。”有的杯子金缮修复处花枝招展,那是因为王姗在金缮的地方手绘了图案。“因为杯子摔得不怎么艺术,金缮后的线条有些呆滞,于是点缀了几片瓜叶。”王姗很清楚自己不是学术性的考古修复者,她也戏称有时金缮的地方看起来像带金的狗皮膏药,所以她想让金缮再美一些。在她眼中,金缮不仅是一种技艺,更是一种审美,一种完善,一种创造。通过金缮,王珊其实最想表达的是,每个人,尤其是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应该找到一个好载体,美化自己,美化生活。话说残缺既是美,金缮过的瓷器能够体现出另外一种不一样的美!
接受不完美
在金缮圈里,邓彬可以称为“中国金缮修复第一人”。从邓彬第一件修复的压箱底的金缮成品,到正在修复的各式瓷瓶、紫砂、茶盏、香盒,一种曾经隔着日本海的古老工艺,一段凝固历史的破碎时光,都在邓彬的金缮作品中复活了。
邓彬的得意之作是南宋龙泉青瓷胆瓶。“这件南宋龙泉胆瓶口沿有一块缺损,大约还留存了一小半,幸亏有这部分可以作为修复的依据,不然就很难推敲出本来的样子。金缮有时候需要把漆堆得比旁边稍微厚些,有一种‘包住’的感觉,但这件不可以这样,而是需要做到和瓷器的线条完全一致,平滑无碍。缺损部分的左边釉面上还有两条长短不一的冲线,我在思考如何处理这个位置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宋徽宗的瘦金体,所以用这样一种书法的笔画来表现,也斟酌了笔势和整个金面弧线的关系。整个修复过程先用杉木做胎,然后用漆灰黏合杉木胎和胆瓶缺损处,等漆干燥后再上金。”邓彬的第一件金缮作品就这样诞生了。这件作品不仅让物主很满意,也惊艳了金缮圈。
还有一个作品堪称经典,那就是青花瓷碗。青花瓷碗属于薄胎瓷器,这对修复者来说是噩梦。物主早先曾送去锔瓷,但是被退了回来,因为太薄了,无法下钉子。作为金缮也是很难处理的,胎壁过薄,接触面有限,要想保证牢固度就有困难,而且木头无法做到这么薄,何况还有曲线弧度。最后邓彬选择用绢做了夹苎工艺,绢的面积比缺口略大,这样可以增加接触面积,虽然漆层薄,不过还是很坚固的。缺口下端还有一段冲线,所以邓彬把它处理成一片仰着的荷叶,杯子的另外一端还有一条冲线,再把上端稍微点了一点,有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意思。这种能让器物“重生”的创作,就跟书法家每一次落笔一样,粗细、顿挫都显得尤为关键。
每一件器物的破损都是无法预料的,有的破碎成好几个部分,有的甚至缺少了一些部件。通过金缮,器物得以重新恢复实用与美观。有时候,不突出也是一种突出,不完美也会是一种完美。坦然的接受生命中的不完美,在无常的世界中恪守心中那份对美的向往。
文_本刊记者 李明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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