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之外的波兰文化名片

　　——专访波兰驻华大使塔德乌什·霍米茨基

　　在波兰驻华大使塔德乌什·霍米茨基看来，过去25年间，波兰拥有了一段前所未有的稳定繁荣时期，而成为欧盟的一员，也更加促进了波兰稳定繁荣的发展。“诸如文化、科学、建筑、设计等需要安全环境的领域，都正迅速发展。”那是一个除肖邦外，中国民众尚未熟知的波兰。

　　2月6日，中国国家博物馆，来自波兰近20家大型博物馆和艺术品收藏机构的近350件珍贵展品集体亮相“来自肖邦故乡的珍宝：15至20世纪的波兰艺术”大型展览。

　　来自波兰近20家大型博物馆和艺术品收藏机构的近350件珍贵展品，涵盖波兰绘画、雕塑、丝织品、金银器等多个艺术门类。展览由中世纪艺术、传统波兰艺术、波兰的衰落和丧失独立时期艺术、被压迫时期的“国家精神”艺术、“青年波兰”时期艺术和现代艺术6个单元构成，完整呈现了灿烂辉煌的波兰历史、艺术以及价值观和民族精神。

　　来自欧洲心脏的思想大国

　　“此次展览是波兰艺术在欧洲以外的首次大规模亮相，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波兰驻华大使塔德乌什·霍米茨基对《小康》记者表示，在他看来，此次由波兰与中国众多文化部门和机构共同努力举办的展览，必将推进波中文化交流进入更高阶段，谱写两国文化交流史上的崭新篇章。

　　在中国与中东欧国家的交往中，中波文化交流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非常突出。波兰是最早与中国签订文化合作协定的国家，多年来，两国秉承政府间签署的文化合作协定和议定书开展了大量富有成效的文化交流活动。而两国在旅游、教育等其他方面的交流也表现活跃。

　　2012年，中国在波兰举办了“中国文化季”以及各类文化节、文化周活动，通过展览、演出等艺术形式集中展示中国文化。互办“文化季”活动标志着两国文化交流正朝着新的水平和阶段发展。2013年，中国公民首站赴波兰旅游人数为1.69万人次，同比增长13.26%，波兰公民来华旅游人数为7.16万人次，同比增长4.36%。2014年是中波建交65周年，双方举办的系列庆祝活动更将两国文化领域的交流提升到新的高度。

　　2015年是中国与波兰两国建交66周年，双方在文化领域的合作开始于20世纪50年代：1953年，波兰文化团体马佐夫舍歌舞团第一次访问中国，从那时起，波兰已先后在中国20多个省份和50多个城市举办过文化活动。

　　地处欧洲心脏地带，以肖邦而为人们所熟知的波兰，在数百年来，一直是一个思想大国。独特的地理位置形成了其对各类文化开放、包容的态度。尽管，面对频繁的战争和其他灾害，这个国家几乎难以聚集物质财富。艺术品、图书馆、首饰、桥梁和工厂都难以形成规模气候。但是，在这种艰难的历史进程中，哲学、数学、音乐、戏剧和诗歌反而大获发展。

　　深植于历史传统的表演艺术

　　波兰共有140多家剧院，深植于历史传统，对现实进行大胆批判的波兰戏剧流派，形成了丰富的戏剧舞台。作为波兰戏剧流派的先锋人物和世界戏剧史的伟大改革家，“质朴戏剧”的创始人格洛托夫斯基把戏剧变成了一个研究实验室。塔德乌什·凯恩特（Tadeusz Kantor）对道具和演员等同看待，他所创造出的戏剧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在欧洲，包括克日什托夫·瓦里科夫斯基（Krzyszt of Warlikowski）、杨·卡拉塔（Jan Klata）、格里高兹·亚尔兹纳（Grzegorz Jarzyna）和克里斯提安·陆帕（Krystian Lupa）在内的波兰新一代戏剧艺术家备受欢迎。其中，在以欧洲为中心的基督教大背景下，克里斯提安·陆帕以其在戏剧中表现人性的独特方式而知名。他出演的《玛丽莲其人》，曾作为天津曹禺国际戏曲节的曲目，在天津大剧院演出，受到中国观众的热烈欢迎。

　　波兰许多戏剧节都在欧洲受到戏剧爱好者的热捧。这些戏剧节让人们得以欣赏来自波兰各地的表演，同时也勾勒出了波兰戏剧发展的总趋势。基耶斯洛夫斯基、波兰斯基和瓦依达的名字，很早便被载入世界电影史。2012年，即便没有赢得第84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阿格涅丝卡·霍兰也因为她的电影《黑暗弥漫》而广为人知。

　　如今，帕维尔·阿瑟曼、米洛斯洛·巴尔卡、卡塔兹娜·库茨哈、威廉·萨奈尔和亚特·祖米卓斯基的艺术作品获得了来自世界范围内的馆长、画廊老板和收藏家们的认可。私人画廊对积极推动波兰艺术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不以肖邦开始，不以肖邦结束

　　作为中东欧地区的文化大国，波兰拥有丰富的文化遗产和杰出的艺术人才，许多音乐家、文学家、科学家等在世界上都享有盛誉，这其中包括最为中国民众所熟知的艺术家弗雷德里克·肖邦。

　　肖邦是波兰音乐公认的名片和象征，也是波兰在中国音乐界最知名的人物。2010年是肖邦诞辰200周年，中国举办了世界上仅次于波兰为数最多的庆祝活动。钟情于肖邦的中国知名钢琴家有李云迪、郎朗等。北京的国家大剧院上演了自己的“肖邦”演出，并受到了全国各界音乐爱好者的好评。

　　虽然对许多人而言肖邦是波兰的符号，但波兰的音乐并不是从肖邦开始也不以他作为结束。对于波兰人来说，音乐曾经是最重要的议题，能引发激烈的讨论，美学和政治信条都可能因此发生冲突。由于意识形态的原因，通过政界人士的强烈支持，从19世纪一直到20世纪中期，最普遍和持久的波兰音乐原型就是民间音乐。

　　民族音乐影响了19世纪的作曲家斯坦尼斯拉夫·莫纽什科，他被认为是波兰传统歌剧之父。民族音乐同样也激励了小提琴大师、作曲家亨里克·维尼亚夫斯基，以及20世纪前叶最出色的波兰作曲家卡罗尔·希曼诺夫斯基。

　　共通性是波兰的音乐生活的主要特征，国家资助使得音乐超越了大都市和小镇以及农村地区的界限而存在。近年来，波兰的音乐节呈爆炸式增长，既有大型流行音乐、摇滚音乐演出，也有非主流的当代音乐演出。波兰音乐不仅拥有丰富的内涵，而且从各个角度体现出了丰富多样的特色。

　　“过去25年间，波兰拥有了一段前所未有的稳定繁荣时期，而成为欧盟的一员，也更加促进了波兰稳定繁荣的发展。诸如文化、科学、建筑、设计等需要安全环境的领域，正在迅速发展。”波兰驻华大使塔德乌什·霍米茨基向《小康》记者详细讲述着除了肖邦外，中国民众尚未熟知的波兰。

　　正在“被发现”的波兰

　　《小康》：波兰和中国是友好国家，中国人民很关注波兰，您是否可以简要介绍一下波兰当前的状况？

　　塔德乌什·霍米茨基：这和过去20年是一样的，它的经济正在持续增长，在欧洲、世界的地位和影响力也不断地提升。这是近20年来波兰的状况。波兰是欧洲经济危机期间，唯一保持经济增长的国家，政治格局也很稳定。

　　《小康》：我看到两国都非常重视在文化领域的合作？

　　塔德乌什·霍米茨基：我们的文化非常相近，在过去五年间，我们一直致力于文化合作，每年，波兰驻华大使馆都非常踊跃参与组织近百场文化活动。肖邦是中国民众认识波兰的显著符号，所以我们有非常多与此相关的文化活动。现在，中国国家博物馆正在展出波兰大型艺术展览，主题叫做“来自肖邦故乡的珍宝”，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欧洲以外的地方举行这么大型的展览。这是一个非常好、具有内涵的展览。有许多有价值、古老的波兰文物，中国民众将从中了解到，波兰其实拥有非常长久和丰富的文化，它不仅仅拥有肖邦。

　　更多的展览将会在未来展出，我们将持续在博物馆、音乐会和其他活动持续展出我们波兰的文化。我们还注意到来中国的波兰游客增多了，他们对中国更感兴趣了。与此同时，去波兰的中国人也多了起来。我相信旅游业是非常重要的，这个产业不仅可以促进经济发展，还是一个非常好的、让中国人民和波兰人民互相彼此了解的方式。去了解这个国家，向这个国家学习，到那里去看看这个国家--这毕竟是旅游的核心。过去，大部分中国民众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法国、意大利等国家上了。但是现在中国民众正在发现波兰也有着非常“欧洲”的传统文化和建筑，而且波兰的自然风光也那么美，有上千的湖、森林、海湾，这让越来越多中国人愿意来波兰旅游。

　　说到波中文化领域的合作，值得指出，合作并不只发生在国家之间，过去三年里，我们一直在计划增加城市与省市之间的合作机会。

　　让千千万万的人相互沟通

　　《小康》：就是不只国家与国家之间，还有省市与省市之间的合作。

　　塔德乌什·霍米茨基：我相信这很重要，因为中国是一个非常大的国家。波兰驻华大使馆正在积极地在更多省市活动，参与更多互利的双边合作项目。其实，波中地方政府之间的合作早就有，但是从2013年开始，它变得更有规划性。当年，我们在波兰举办了第一届中波地方合作论坛，参与者来自波兰和中国的省市政府，大家聚在一起探讨如何去提升我们之间、省市之间良好的关系。

　　去年，第二届论坛在广州举办。今年六月底，第三届中波地方合作论坛将在波兰第三大城市罗兹举办。罗兹是一个很重要的城市，因为它连接着中国和波兰，它是蓉欧快铁的终点站。我记得在2009年，一些研究表明许多中国企业家，特别是中小型企业的企业家，他们对波兰的概念大部分还停留在25年前：一个经济发展不好，没有现代化，不发达的国家。当时我们就意识到，只有改变波兰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形象，才能发展双边关系。尽管我们能开展高层对话，让总统、主席以及不同的部长相互交流，让大家了解对方，了解对方的国家，但如果双边关系要取得进步，就得让各个省、各个城市、公司、企业和学校相互联系，让千千万万的人相互沟通。希望中国的朋友能认识到波兰已经今非昔比，现在的波兰充满活力，充满互惠合作的机会。

　　《小康》：蓉欧快铁的开通增进了中国与波兰之间贸易的往来，现在成都民众都在期待从波兰返程的快铁开通。

　　塔德乌什·霍米茨基：习主席在2013年提出了通过交通运输加强经济联系的构想，这是一个伟大的工程，它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个“一带一路”的构想非常好。我们认为加强中国和其他国家的联系，特别是对中国、欧洲以及其他亚洲国家非常重要。因为这能够把中欧重要的经济体联系起来。波兰对铁路发展非常感兴趣，因为所有从中国开往欧洲的火车都会经过波兰或者在波兰停靠，所以这个“一带一路”的概念对波兰非常重要。

　　同时我们还有海上的联系，你可以坐船到波兰、欧洲和波罗的海。所以我们对铁路合作框架抱有开放的态度。现在火车已经可以从成都开往罗兹，苏州和华沙也有铁路联系。一切都非常好，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火车来波兰是满车的，但回中国却是空车。这造成了资源浪费，既不利于中国和波兰以及欧洲的贸易平衡，也不利于铁路本身的发展。经济的、高效的运输方式是双向运货而不是单向。我们正想把波兰商品带到中国，从而加强两国经济联系。因为波兰既是波兰商品，又是各国货物的物流和贸易中心。像波兰这样的国家，我们有很多高质量的商品，中国也希望从欧洲买到这样的东西，因为中国的进口不断增加，而且贸易是双向的。

　　肖邦之外的音乐名片

　　《小康》：我知道大使馆经常举办各式各样的文化活动，那么音乐在文化活动中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部分？

　　塔德乌什·霍米茨基：中国人对波兰音乐有深刻的认识，这大部分要归功于肖邦。中国有大约4000万人在学钢琴，而每一位学钢琴的人都会弹肖邦的作品。肖邦是我们的符号，钢琴在中国很受欢迎，而且中国也有很多著名的钢琴家。

　　我跟李云迪、郎朗以及其他优秀的钢琴家都很熟悉，他们通过弹奏肖邦和其他波兰作曲家的作品宣传了波兰文化。李云迪在2000年的国际肖邦钢琴赛上夺冠，他也是比赛史上最年轻的冠军。这个比赛每五年举行一次，就像是钢琴界的奥林匹克一样，是世界上最有名、最重要的钢琴比赛。拿了2000年比赛的冠军之后，李云迪开始了他的国际表演生涯。

　　今年李云迪也会作为评委考察选手的表现。同时我们也看到很多中国选手参加今年的淘汰赛。我不知道有多少中国选手能进入决赛，但今年申请参加淘汰赛的中国选手就有74人。所以肖邦和他的音乐是宣传波兰文化的主要商标，但我们也有很多中国人喜欢的音乐家。其中一位在世的音乐家是克里斯托弗·潘德列茨基，他每年都会来中国，已经有18年了。

　　他经常出席北京音乐节以及其他文化活动。波兰的现代音乐可能没有肖邦的音乐出名，但是波兰也有它的标志。我们每年都会派古典音乐家来中国表演或者开音乐会，但我们不会局限于古典音乐，所以也会派一些高素质的流行音乐家来中国。

　　波兰有世界上最优秀的音乐家。我们有最好的爵士乐歌手，所以每年我们都会派一些来中国表演。我们甚至还会把一些重金属摇滚乐和其他风格的音乐带到中国来，所以我们的音乐不只有肖邦。我希望加强中国和波兰音乐的交流和联系，鼓励大家用古筝、琵琶这些中国乐器演奏波兰音乐，同时也建议波兰的爵士乐手演奏中国传统音乐。这种融入了中国传统音乐的爵士乐既有趣，又能宣传中国的文化传统。所以音乐合作很重要，我们每年都会开许多音乐会。

　　《小康》：那么在音乐之外呢？

　　塔德乌什·霍米茨基：在文化方面，我们希望通过不同的艺术，让中国人看到波兰文化的不同方面。所以今年我们会把8部波兰电影带到北京电影节，而且这些电影都会是波兰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波兰有许多优秀的导演，还有不少奥斯卡得主。

　　位于罗兹的波兰电影学院是世界上最好的电影学校之一。很多奥斯卡奖项得主都是波兰人，或者从其他国家来波兰学习电影后得奖的人。今年我们会请美国著名导演斯科塞斯挑选电影史上经典的波兰电影送到中国。在纪录片方面，波兰也有很多小的纪录片电影节，而且我们的纪录片拍得非常好，也有得过奥斯卡奖的纪录片导演和制片人。

　　人们越来越喜欢波兰戏剧，在欧洲的文化史上，波兰戏剧和波兰戏剧导演在欧洲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我们发明了现代戏剧和全新的表演方式。我们有许多像塔德乌什·凯恩特这样的欧洲戏剧名人，还有哑剧这样的现代戏剧形式。每年我们都会在中国演波兰戏剧，现在很多中国文化组织邀请我们来表演，因为中国观众认为波兰戏剧非常有趣。

　　我们正准备出版更多图书，推动波兰图书的翻译工作。波兰共有四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其中，两位为诗人。我们正在把波兰诗歌和其他波兰书籍翻译成中文，也鼓励两国的艺术家携手并进，在视觉艺术、电影、戏剧甚至现代时尚设计方法上共同合作，一起举办各种交流活动。我认为两国在这些领域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文｜《小康》记者 于靖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