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内地首例甲型H1N1流感病例

  这位原本急于回家结婚的先生接受了这一事实——甲型H1N1附着在自己体内,从美国密歇根州经东京,来到北京

  5月12日中午,成都传染病医院,甲型H1N1流感医疗救治指挥部。

  监控器一直开着,内地首例甲型H1N1流感病例包先生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观察仔细。身穿白色背心的包先生正绕床踱步,步伐稳健,并没有丝毫病态。从11时40分到13时28分,他始终没有放下手机,这是他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途径。

  这位30岁的年轻人已经知道自己成了全国关注的焦点。5月11日,也就是他被确诊的当天,就有朋友打电话告诉他:“你已经成为名人了。”而当时,包先生仍在高烧之中,情绪焦躁,数度扔掉护士递给他的口罩,不相信自己患上了让全世界心存恐慌与疑虑的新流感。

  直到获知中国卫生部确认其感染了甲型H1N1病毒之后,这位原本急于回家结婚的青年才接受了这一事实——甲型H1N1附着在自己体内,从美国密歇根州经东京,来到北京。此后,川航3U8882又将其带到了1700公里之外的成都。

  13日,成都市疾控中心公开表示,这位患者病愈出院已经进入倒计时。

  病例就在眼前

  包先生事后透露,在从美国飞日本的航班上,他已经感到咽痛。但从美国圣保罗机场到东京机场,再到北京首都机场,他一路平顺。

  在甲型H1N1流感还未输入中国之前,国内机场对国际航班的监控已做了工作,对入境人员、特别是受感染地区入境人员进行红外线体温检测、医学巡查和医学排查。

  5月9日凌晨1时33分,包先生从NW029航班下机,办完所有手续,先后通过了两次红外体温检测。红外检测温度是37摄氏度,包先生在两次测试后结果均显示正常,并且填写了健康生命卡。经过检疫人员复查后也没有发现异常申报情况,随后准许其离开检疫通道,进行边防入境手续。

  由此可知,包先生在东京到北京的NW029航班上并没有发烧。

  5月9日13:20分,川航3U8882抵达成都,与包先生同乘这架空客A320的有150名乘客和10位机组人员。此时,包先生已经感觉身体不适,在见到了接机的父亲和女友后,三人直接打车至四川省人民医院。

  14时25分,包先生突然到来,四川省人民医院与其直接接触的15名医护人员,未及做任何防护。在获知包先生是从疫区美国回来的时候,医护人员给包先生及其父亲和女友戴上了口罩。当时,还没有人明确意识到,中国内地首例甲型H1N1流感病例就在眼前。

  “医院咽拭检查是阴性,市疾控中心的结果也是阴性,病人要求出院回家。”四川省人民医院医务处处长王晋川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按照最新的甲型H1N1流感诊疗方案,虽然患者结果是阴性,但仍需留院观察。

  10日上午,四川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两次复核检测,结果均为甲型H1N1流感病毒弱阳性,初步诊断患者为疑似病例。同日下午,接到四川省卫生厅报告的国家卫生部即发出通告。

  10日晚,四川省市区各级疾控、公安部门,开始连夜追寻与包先生同机抵达成都的150名乘客。截至13日中午12时,已找到95名乘客。而参加处置患者的四川省人民医院15名医护人员,也全部被隔离观察。

  A楼,烈性病房

  5月10日清晨8点多,正在睡梦中的陈红接到电话,成都市传染病医院启动甲型H1N1流感防治应急预案——这次不是演练。当时还是疑似病例的包先生,将在当日下午3时从四川省人民医院转至该院。

  作为成都市传染病医院应急队队长,陈红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此前,她已经参加了4次甲型H1N1流感防治应急演练,最近的一次是5月8日,包先生到达成都前一天。

  在成都市传染病医院西墙外,有一扇紧锁的铁门,里面直通通一条水泥路,这里被称为“专用通道”。5月10日下午3时,载着包先生的救护车即通过这条通道,直通传染病医院后院——那里有一座5层的病房楼,被称为“A楼,烈性病房”。包先生被安置在A楼5层。

  成都市传染病医院把A楼其他四层的病人安置到安全地区。A楼成了包先生一个人的住院部。

  对于包先生的到来,陈红并不太意外,这位参与了2006年四川禽流感病例救治的内科主任,并不觉得甲型H1N1流感有多可怕。对包先生的治疗工作,都按预案展开。

  陈红是在当天下午3时许见到包先生的。“病情不算特别厉害,只是精神稍差一点。”她说。当时,包先生体温38.1℃,“神情合作,急性病容,眼结膜无充血,咽部充血??”

  此时,包先生还未确诊为甲型H1N1流感患者,传染病医院的初步诊断也是急性上呼吸道感染,疑似甲型H1N1流感。而包先生当时还不能理解成都市传染病医院对他的隔离。

  处于发烧中的包先生,情绪焦躁,抵触治疗。直至深夜,疲倦的他才睡去。

  包先生所住的烈性病房,面积约有20平方米,生活设施齐全,但没有电视。他不知道,传染病医院门前,当夜就聚起了大批媒体记者。

  陈红和她的队员们,也不知道包先生已然引来大量关注。从10日下午3时直至深夜,包先生专属病区的工作人员没有人有时间去看一眼电视。

  直至11日凌晨2点多,当陈红走出病区,去医院办公室汇报患者病情时,才惊讶地发现医院门口的“长枪大炮”。“消息挺透明的。”她说。

  更让她意外的是,卫生部很快发出通告,确诊包先生为甲型H1N1流感患者。

  包先生安静了,他戴起了口罩,从护士手里接过温度计,认真地配合测量体温。11日凌晨5时,刚到成都市传染病医院14个小时的包先生,体温竟然奇迹般的恢复到36℃。

  从38.8℃到36℃

  5月10日下午3时,当包先生被转移到成都市传染病医院时,体温是38.1℃。而在5月9日15时,他到四川省人民医院就诊时,所测体温为38.2℃。

  在四川省人民医院予以“左氧氟沙星、病毒唑”等静脉滴注后,包先生的体温并无明显下降,最高时达38.8℃。

  而到了成都市传染病医院短短14个小时,包先生的体温即已从10日下午3时的38.1℃,降至11日凌晨5时的36℃。病情缓解如此之快,出人意料。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从成都市传染病医院了解到,10日下午3时,包先生转至该院后,该院专家组制定的治疗方案中即已开始使用达菲,在甲型H1N1流感的感染早期,使用达菲这一价格高、货源紧的药品,被认为有效。

  卫生部专家组接受本刊采访时,对这一做法表示认可,认为是“对症下药”。对于成都市传染病医院的治疗方案,卫生部专家组了解后,基本维持原样,只是调整了一些抗病毒药物。

  在整个治疗过程中,中药制剂也有少量使用。因为卫生部“人感染猪流感诊疗方案(2009版)”中,首次出现中医辨证治疗,在成都市传染病医院专家组的治疗方案中,使用了银柴冲剂这一普通感冒中成药。

  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急诊科主任刘清泉,是第一个成为卫生部甲型H1N1流感医疗救治专家组成员的中医从业者,他对本刊记者说:“甲型H1N1流感不出中医治疗时行感冒和瘟疫的规律。”

  而包先生专属病区负责人陈红认为,患者病情并不重。“如果不是因为传染病级别划分,这种程度的感冒一般都不必住院。”

  陈红向本刊记者介绍,对包先生的治疗,除了使用达菲,并没有特别的药物或方法,只有多饮水和服用一些退烧药。甲型H1N1流感的死亡率较低,大部分病人症状较轻,只是传染性比较强。“预防才是最重要的。”陈红说,在她看来,对包先生的隔离治疗,实际上还是为了预防传染。

  从12日早上起,包先生已停止输液,可以下床自由活动。据成都市传染病医院副院长田明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包先生的食欲基本恢复正常,体力和精神都在逐渐恢复。该院正准备为他的病房安装上网电脑,方便他与外界的联系。

  目前,对包先生依然是特级护理,24小时都有护士陪护。对于他的体温,已经从发热时每隔二三个小时测量一次,改为每隔4小时测量一次。

  防止患者病情反复

  按照卫生部的标准,当包先生的症状体征消失后,观察3天无异常,即可出院。目前来看,包先生的病情稳定。但陈红的工作并没有减轻,他们还需要防止患者病情反复。

  目前,陈红所负责的专属病区共有14人,其中有医生3名、护士约8名。由于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护士体力消耗较大,每隔4小时轮换一次。医生则是每隔12小时轮换一次。他们的休息室,是与包先生病房差不多大小的一间病房,里面放置了三张上下铺。

  12日下午,包先生的父亲与女友从市传染病医院转移到市集中医学观察点。经过两天的隔离观察,没有发现他们有任何不良症状。这向公众传递了一个信息:他们目前是安全的,不必因为有人在接受医学观察就感到紧张。

  作为内地首例甲型H1N1流感病例,包先生的样本资料被尽可能保存完整。卫生部专家提醒成都市传染病医院,需要他的更多资料,为以后甲型H1N1流感的防护做准备。

  12日中午12点05分,包先生家乡内江市市委书记打来慰问电话,已经退烧的包先生一口家乡话:“我现在感到已经好多了,整个身体都轻松多了。患上甲型H1N1流感,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为了不再影响到其他人,我需要继续配合医生进行治疗,我很好,请大家放心!”

  与包先生相关的,抵京NW029航班245人,川航3U8882航班160人,以及北京航旅酒店的工作人员、四川的哥、四川人民医院15名医护人员??目前都还在隔离观察,目前并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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